可那两位呢?
该解决的总要解决的。
安县最先建起来的商业住房两用楼,这么多年了,仍然是这个小地方最繁华的所在。
冷雪洛站在楼梯口笑笑,举步往上。
三层的商铺,再往上是一圈平台,平台周围是几个单元楼栋,楼层不高,最高三层。
环顾一圈,冷雪洛扯出一抹凉笑,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可毕竟在这里住了十来年,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熟悉到似乎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熟门熟路的走到左手边只有一层一户的门口,笑着对正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太太说道:“赵婆婆晒太阳呀,好多年都没看到你了,身体还好嘛。”
老太太六十多岁,穿着蓝色粗布褂子,正晒着太阳理干菜,听到说话,疑惑的看着她。
冷雪洛把手上提的水果和营养品放到她旁边的凳子上,坐在她身边说道:“我是王小梅的初中同学,原来经常到你屋头来吃饭了嘛,赵婆婆还记得到我不嘛。我现在在蜀都上班,今天来这办事,忙完了就来看下你。小梅在上京给你打电话没有嘛。”
“没有,小梅读书忙,还没打电话来。来,乖孙,快坐。”赵婆婆一听是宝贝孙女的同学,态度热情起来,招呼冷雪洛坐她身边。
冷雪洛亲亲热热的坐她旁边,和她说话。
她还是言茜的时候,确实经常来玩,毕竟一栋楼住着,和小梅又是同学。赵婆婆人很好,勤快,节俭,对她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娃经常塞点自己舍不得吃的糕饼点心。
上了年纪的人都有个通病,嘴碎。
很快,冷雪洛就套出了她想要知道的东西。
“你说黄老师啊,哦哦,小学数学是她教的啊。人家双职工,言师傅是工程师的嘛,挣大钱的人,肯定好噻,国家发钱,哪像我哦,老了就没得用了。
他们有个儿的嘛,现在在长安读大专,没得女儿,他们俩口子就一个娃儿,我听到说好像是原来怀了个,检查是个女就没要,等了好几年才有了个娃儿。
人家养得起噻,想到命里头想到个儿,肯定喜欢噻,他那个儿长得白白净净的,就是读书不得行,哎呦乖孙说些啥子哦,哪有读书不拿钱的哦,考得起那是拼了命都要供的,人家屋头俩个人都挣钱,啷个可能舍不得嘛。
挨打?那个就不晓得了哟,没听到过他屋头那个娃儿哭,前两年倒是经常听到那个娃儿在屋头吼他们俩口子,那边年家屋头,经常打得叽哇乱叫,黄老师屋头没听到过......
他那个儿不爱说话,出来也不和我们打招呼,只晓得低到脑壳走路,你说啥子啊,哦,他们哪门舍得骂嘛,从来说话都是轻言细语咧,在屋头不是杀鸡就是买鱼,心痛得很......“
冷雪洛拼命忍住泪意,提过水果和营养品,说道:“赵婆婆,这个你拿到吃,我都是买的大牌子,说是老年人吃了好,你记到每天早上吃一颗,晚上吃一颗哈。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哈。”
说完不等赵婆婆说话,转身就跑,眼泪止不住的流。
原来,他们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他们只是不爱我。
冷雪洛一路哭着回了蜀都,吓得出租车司机一路都在劝,“妹崽,啥子事想开点,莫哭了。”
“莫哭了......”
“莫哭了嘛......”
“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回到家,窝在君子身边继续哭,“我本来以为他们是不知道怎么带孩子,我以为多多少少还是爱我的,我以为是我自己不乖不听话他们才打我,我以为真的只用养到十六岁,他们原来和我说,娃娃都要放养,我以为他们真的是这么想的,当年挣了钱还想着他们,把他们接到蜀都来和我一起住,哪怕他们依旧是那个样子,我觉得一家人就该在一起,结果,哇,君子,我好难过......”
君子呜咽着用腿和尾巴把她围在身边,头不停的蹭她的手。
“洛洛。”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冷雪洛泪眼朦胧的抬起头,“辛夏,呜呜呜......”抱着他嚎啕大哭。
辛夏的心揪成一团,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和她说话连语气重一点都不肯的珍宝,现在这样伤心,而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浅吻着头发,“洛洛,我在,万事有我呢。好洛洛,我陪着你呢。”换来的依旧是哭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再也不用自欺欺人的骗自己了,心底那小小的奢望也被连根拔除,我终究是没有父母亲缘的孩子,世间再无言茜了。
哭得昏昏沉沉的冷雪洛终于不哭了,窝在辛夏怀里抽泣着问他:“你怎么来了?”
辛夏将她腕间细绳取下,手抚上她的眼,一股清凉的感觉让她眼睛好受了不少,慢慢的也能看得清楚了,辛夏压抑着情绪,轻声说道:“眼睛肿得和家里的水泡金鱼一样,嗓子也哭哑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见她不答,只得把她往怀里紧了紧说道:“暗羽营一直在暗中保护你的安全,见你哭了一路,幽溪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报我。”
哦,她都忘了,她已经是有保镖的人了,“可知缘故?”
辛夏摄过水杯,给她喂了两口水,说道:“洛洛不许打扰你的生活,幽溪只知你与一老妪交谈,并不知为何而哭,洛洛可愿说与我听。”
冷雪洛捂了捂眼,说道:“没什么不能说的,毕竟已经过去了,你若想听,就告诉你罢。”
辛夏亲亲她的额发,“洛洛想说,我自然是愿意听的。”
冷雪洛毫无情绪的说道:“上一世,我叫言茜,活了三十六岁,死于意外。今天是想去了结心结,毕竟他们生养我一场,我很想去问问他们,是否还记得有我这个女儿。可惜,到了那里我心怯了,若是那里还有一个言茜,我该如何。”
慢慢的将旧事说给辛夏听,心底的伤疤被揭开,挤出脓液,露出新肉,渐渐开始愈合。
辛夏眸色逐渐暗沉,手紧紧握成拳放在冷雪洛身侧。
把她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辛夏勉强笑笑,说道:“时候不早了,洛洛先睡罢。”说着就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