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一夜无眠。要说这个结果有多么让我震惊,倒也谈不上。毕竟程顾从来没有给过我任何承诺,也没有说过喜欢我,虽然我一直用你情我愿的关系来说服自己,但其实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这个怀疑。我告诉自己,即使他没有打算对这段关系负责,也没有关系,反正我马上就要回国了,就当是开始新生活前最后的放纵吧!却没想到我会越陷越深,现在会这么难过。
我分不清我现在是伤心更多,愤怒更多,还是难堪更多。想到我其实是他求而不得的替代品,或者闲来解闷的工具人,我的心脏就疼痛的仿佛要死掉一般。
曾经的快乐还历历在目,他曾经对我那么好,怎么就一下子全部都变成假心假意的了呢?为什么要让我这样误会?
想了半夜也想不明白的事情,我决定不再想了。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看到镜子中那红肿的双眼,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明明提醒过自己很多次不要认真,却还是傻乎乎捧出了一颗真心。别人能伤到你,只是因为你给了他伤害你的机会。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做回那个成熟体面的大人,潇洒的分开。任何留恋或不舍,都只会让我更加不堪。
听到客厅里的动静,想来程顾应该是醒了。该来的躲不掉,我做了几次深呼吸,调整了下表情,准备出去迎战。
程顾正坐在沙发上揉脖子,因为我刚才把他扔在沙发上坐着睡,这会儿醒了自然不太舒服。我有了小小的报复快感,又觉得自己很幼稚。
程顾抬起头看我,看来是清醒了不少。他站起来去拉我胳膊,我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宿醉后的嗓音还有些沙哑:“你眼睛怎么了?怎么肿的这么厉害?”
我看他毫不心虚的表情,应该是对昨晚的事情无知无觉,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我面无表情的说:“没什么,就是新买的隐形眼镜太磨眼睛了,害我一直流泪,不合适的东西就该扔了。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程顾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扒了扒头发,笑了笑说:“我刚睁眼的时候,还纳闷我怎么跑你家了?可能昨天晚上喝断片儿,什么都不记得了。”
“哦,那么,温岚是谁?”我的手在兜里紧握成拳头,指甲狠狠地陷入掌心,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平面带微笑,不能哭,要体面。
程顾的动作一下僵在了那里,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神色复杂的看着我。
“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故意要打探你的隐私。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失恋了,喝的烂醉,突然跑过来,抱着我的大腿痛哭流涕,告诉我你有多么多么喜欢温岚,现在有多么多么难过。”我想让自己的语气别那么酸,但又忍不住刻薄一下。
程顾沉默了片刻,看着我说:“对,她是我喜欢的人。对不起。”
虽然这些我昨天都猜到了,但真的亲耳听他说出来,还是觉得心又一次被捅了对穿。这种血淋淋的疼痛让我感到难以呼吸,只想赶紧结束对话,躲进自己的壳里。“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们之间本来就是异国他乡互相取暖,消遣寂寞罢了,谈感情都多了。既然我现在知道了你的秘密,我们就没办法那么轻松相处啦,所以结束吧。”
“对不起,但是你能让我解释一下吗?”他好像没有多少被我戳穿的尴尬,只是沉静的看着我,一点也不慌乱。这让我更加生气,我难道连一些愧疚都不配得到么?
我们两个人成一种可笑的状态,他盯着我,我盯着地板,全程没有眼神交流。
“我觉得你昨天晚上解释的已经够清楚了。你走吧,我想我们以后没必要再见面了。我要去补一下觉,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好,我先走,我们都冷静一下,我会再来找你的。”程顾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想到这就是最后一面了,我也抬头好好看了看他。
明明还是那个好看的青年,好像下一秒就会笑着向我撒娇的样子,不过一夜,一切都变了,我们成为了熟悉的陌生人。
我没有回答,而是径直回了屋。我把头埋入抱枕,屋子里真的很安静,我恨自己能把他的一举一动都听得那么清楚,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我抬起头来,泪水奔涌而出。
在床上躺了一天,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脑子很乱,一会儿想以前的事,一会儿想以后的生活。
傍晚的时候接到了程顾的电话,看着他的来电显示,昨天的事又涌上眼前,但却多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像隔着纱帐,看不真切。
我不知道该不该接,接了又能说些什么。就那么愣愣的坐在那里盯着手机,直到它不再闪烁。当电话第三次响起的时候,我终于还是接了,该来的迟早会来的,该离开的也早晚会离开。
“喂,”只是发出这样一个音节,就已经耗去了我所有的力量。
“对不起。”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对方对你说的是这三个字,而不是“你听我解释”,你就应该意识到,你已经出局了。下一句可能是什么我们只是玩玩,或是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或是,忘了我吧。
“你不用说对不起,因为我没打算说没关系。”
“我是喜欢温岚,但是她不喜欢我。来到美国,遇到你,我是真的想好好和你开始一段关系。”他苦笑一声,“安琪,你是个好姑娘,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感觉挺开心的,很舒服,但我还是没办法忘记她,还是想着她。是我错了,我不该试图用一段关系结束另一段关系,我利用了你。”
程顾不会和我说谎,应该说他不会为了我而说谎。可是现在,我真的痛恨他的诚实,哪怕他骗骗我呢?“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是想当个情圣呢,还是想我给你当爱情顾问呢?既然这样,给你一个忠告。虽然你们年轻人可能觉得爱和性是可以分开的,但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一个人,就不要再和别人不清不楚,那样只会让你的喜欢,看起来很廉价。”不等他回话,我就挂了电话。讽刺他不会让我变得好过,但至少让他不好过,我才平衡一些。
没有太多时间给我伤春悲秋,我忙着结业,忙着办理手续,忙着收拾打包行李,但我还是依然注意到了程顾没再跟我联系。很是佩服他斩钉截铁、绝不拖泥带水的干脆,不给我留任何念想也好,人总是要朝前看的,我很快回国就可以开始新生活了。
桌子上还放了一沓照片,是之前程顾专门去冲洗的我俩的合照。我当时还嘲笑他老土,现在连办公都实行无纸化了,照片存在手机里随时想看就看,何必再专门洗出来。他只是笑笑,眼角嘴角全是温柔,说,“洗出来你才可以放在床头天天看见我啊!”
想不明白世事何以变化的如此之快,我连相框都没来的及买,就似乎已经不需要了。照片里,两个裹得像粽子的男女挤在长凳上,冻得通红的脸紧贴在一起,对着太阳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我摸了摸照片上两个人的脸,为什么笑容能够看起来如此真挚呢,害我以为这就是真心。我将照片用力的揉成一团,扔向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