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上课的时候冬至和诗艺就骑上她们的自行车,或是去老毕他们的房子里、或是去亚文他们的房子里,一起玩牌、一起做饭,逛超市也是他们最爱的活动之一。对于冬至来说,最神奇的就是去超市的几条路了;白天和晚上不一样。去和回来不一样。总感觉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但是竟然都能到达同一个地方!
这梅雨天让这几个北方的孩子有点犯了愁,连绵不绝的小雨一下就是几个星期,几个人挤在房子里触景生情的都快成诗人了。
孟华年看着这连绵不绝的小雨无奈得说:“不知道什么才能停啊,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带了五条内裤,现在两条窗外晒着,两条盆里泡着,还有一条在身上穿着,没了!”
冬至倒是很喜欢下雨,她对水是情有独钟,不管是绵绵不绝的小雨,还是倾盆大雨,她都从骨子里爱~从小就这样,只要下雨就喜欢往外跑,看着、看着,呆着实在是太无聊了,她缓缓起身准备出去走走。
“你干嘛去?”诗艺看她往外走。
“我出去转转。”冬至轻声回答。
“要我陪你吗?”说着诗艺也站起身来生怕这个路痴出去就回不来了。
“不用,我就附近。”冬至摆摆手,猛地一起来有点头晕,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
刚说完老毕端着杯子从厨房出来过来:“你干嘛去呢?”
“我出去转转。”
“知道回来的路么?”
“知道!我不走远。”
坐在玄关的时候付超从厕所出来,看见她穿鞋,跟个巨人似的走过来:“你干嘛去?”
“我出去透透气。”
“别走远啊!”
“......好。”
她这迷糊的性格大家为她担心好像都成了习惯。
推开门潮湿的空气迎面扑来,说是雨其实就跟加湿器喷出来的水雾似的,没有带伞,好像也不会湿衣服。围着他们的房子走了一圈,周围都是一户建的小别墅,随便选了一条路,晃晃悠悠的走着,看着。
路过一家庭院,偷偷往里面看了一下日式的庭院风格,院子比较大,里面层次分明,小乔木和灌木比较多,这个她知道,爷爷家的院子风格和这个差不多,除了美观之外还有分隔空间的作用,整体营造的是一种简洁淡雅的氛围,增添了几分神秘感。好适合清晨的时候打太极啊,冬至想着情不自禁的双手在空中划了两个半圆,按着记忆里爷爷的动作慢慢的将手推了出去,然后有模有样的慢慢划开弓步,刚推到一半又觉得自己此时的行为好笑,正自嘲着一抬头看见树叶后面一张严肃的脸正打量着她,吓得她一溜烟的跑了。
跑出去一小段距离回头看并没有人出来,才停下:“哎呀呀,吓死了。会不会被当成奇怪的人啊......应该没有看到我吧?吓死我了。”不停的拍着胸脯安慰自己。视线被路边的一株小花吸引,蒙蒙的小雨不停地落着,把周围的一切都洗刷的艳艳的,绿色的植被上这朵小花格外的显眼。她找了一截木棍小心翼翼的把周围的土挖松,一点一点把它挖了出来,突然觉得眼前异样,一抬头,脑子空白了一下:
一个上了年纪的爷爷手里拎着一个花盆站在她旁边,笑眯眯的看着她。
看见她僵在那里老人家主动把花盆递过去:“给,这个你用的上”
“啊......谢.....”来日本有快半了月了,还是第一次和日本人对话,虽然只听懂了对方几个单词,但是意思还是明白了。脱口而出了中文,又想起来人家听不懂,于是又换成日语:“谢谢!”
“中国人?”
“是,我是中国人”好紧张,是来抓我的吗......不管换做是谁自己家被陌生人张望都会生气的吧.......冬至想着:要不要道歉呢?这花盆是什么意思?先礼后兵?瓮中捉鳖?
“刚刚的那个是八卦吗?”看她没有明白意思,老人比划了一下她刚刚的动作。
“啊!八卦!”她恍然大悟,原来老人刚刚看到了她三脚猫的动作。
“中国功夫~”老人笑眯眯的说着:“这个很厉害!”
“啊......”厉害什么啊,那还是小时候在姥姥姥爷跟前时跟姥爷学的,其实早就忘的差不多了。
“你知道围棋吗?”老人试着让她明白围棋这个词儿,但是她一脸迷茫显然没听懂,于是给她解释:“黑色,白色的棋子”还在地上画出棋盘的样子。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马上就猜到了:“围棋?”
老人眼睛亮了许多,就是这个名字:“你会吗?”
“唔......还可以~”小时候就是家里老爷子的乐趣,一天被教这个教那个,乐此不疲。
“如果你现在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下一局吗?”
听她说完之后冬至歪着头消化了一下刚刚的内容点了点头:“有时间。”
老人喜出望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指向了刚刚的那个日式庭院。
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门口灌木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进去之后是典型的书画式枯山水风格,房屋与自然结合得几近完美,一个小小的石桥架在一条布满青苔的小路上,房屋旁边一个半封闭式的榻榻米坐台被绿荫包围着,屋内出来一个身着素色和服的老妇人,看见她并没有露出过多惊讶的神色,微笑着打了招呼。
冬至连忙做了自我介绍,上第一节课就教了,所以她特别熟练。
没一会棋盘和茶水就摆了上来。虽然因为准备出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了,但是从小爷爷就说她有灵性,全国青少年围棋赛她还得过奖呢。
抚摸着光滑的棋子她一向嘻嘻哈哈的脸上少有的认真了起来。一开始她弱弱的落子,渐渐的布局开始变得密不透风,老人家回过神来之时已经处于了下风。一边暗暗称奇、一边捉摸不透。
外面还沙沙的下着小雨,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偶尔几点雨滴渗进来也毫不影响两个人的兴致。直到老妇人轻声走过来提醒,两个人才发现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
“请问现在几点了?”冬至慌慌的起身,想着糟糕了,说了一会就回去的,电话都没带,结果现在天都黑了。
看见她表情慌张,老人有点不安:“不好意思已经这么晚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向你家里人打电话说明,然后送你回去。”
“啊~不用说明。”老人家说的她并没有完全听明白:“不是家人,是朋友!”
“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没关系!”冬至连连摆手。刚要出门老妇人又小跑着追过来:“等一下!稍微等一下!小妹妹,你的花。”
“啊,谢谢!打扰了!”接过之后和老夫妇道别。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了起来,不知道诗艺他们会不会给自己留饭。
孟华年回到家,端起桌子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冬至说是出去转转,可过了好久人都没回来,电话也没有带,要命的是,大家周围转了几遍都没有找到她,眼看着天就黑了大家都慌了神,本来就是个大路痴,加上语言也不同,这要丢了可怎么办啊。回到住处看了一下她还没回来,正准备再次出去时电话响了,是诗艺。
“我刚回来,她还没有……”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然后就看见冬至鬼头鬼脑的探出了脑袋。
“啊……回来了。她回来了……”孟华年挂掉电话上下扫了一眼她,确认她没有受伤,只是看着有点狼狈,刘海被打湿成一缕一缕的粘在脸上,嘴唇微微有些发紫,可能是冻得。怀里还抱着个花盆,里面一株和这精美花盆极不相称的不起眼的野……草?花?
“他们人呢?”冬至吸着鼻涕,看了一下空空的房间。
孟华年满脸担心,单手拍在了门框上,挡住了冬至的视线,把她整个人都罩在了自己的阴影里,口气有点不悦:“你去哪里了?电话也不拿!”日本的建筑本来就偏低,孟华年的个子都快把天花板戳破了,灯光被他挡了个严严实实,冬至抬起头只能看见他的轮廓,加上背光,犹如泰山压顶般的感觉。
“你生气了?哇,你生气都这么温柔的吗?”冬至笑嘿嘿的发着花痴,丝毫没有当回事儿。
“你还闹!你失踪了一个下午,大家都找疯了!然后就报警了啊,现在他们应该和警察在一起到处贴寻人启示吧~”看着她黑亮黑亮的眼睛突然就想恶作剧一下,果然不负他所望,只见冬至的丹凤眼瞪的前所未有的圆,剑眉拧成了疙瘩,嘴巴张的大大的:“纳尼!?”
“唔!可不是!知道严重性了吧!”刚说完,隐约传来自行车架锁车时弹簧的声音,参差不齐的几声,想必是他们几个回来了。
冬至久久没有回过神,好像真的是相信了。孟华年没忍住“扑哧”笑了场,然后很神秘的弯下腰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我骗你的,不过现在开始我说的话是认真的!我要是你的话,现在就订张机票回国逃命去!你现在还有一分钟的时间,从这三楼冲下去!以你的速度足够了!”
“唔???回国……逃命??”看他说的一本正经,但是冬至显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还看着孟华年一脸疑问的时候突然门被大力的推开,站在门口的冬至猝不及防连人带花盆扑向了孟华年,眼看着就要扑到他怀里,冬至有那么一瞬间心里想着:不会这么狗血吧?但看在孟华年长得还是很养眼的份上似乎就这么扑上去也不算亏,心下稍安但紧跟着下一秒就看见眼前本来尽在咫尺的大个子往后一退,花盆被他稳稳的接了过去,冬至则一个大马趴摔在了地上。疼的她龇牙咧嘴还不忘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一脸无辜的孟华年,正对他进行无声的谴责时候后颈子就被人提了起来,接着就是老毕如同炸雷一样的声音:“你还知道回来啊!!”
孟华年下意识记得缩了缩脖子:看着好疼啊!
“你看你都湿成什么样子了!到底去了那里啊!”诗艺也是急得不行。
冬至现在才明白孟华年说的逃命是什么意思:“诗艺……诗艺……救我!”
“师傅,声音小一点。扰民、扰民!”阿佳急得在旁边挥手。
付超赶紧往旁边躲了躲,目送着她们下楼,廊道里回荡着冬至的惨叫声,隐约还能听见老毕吼着:“不要拦着我!我要一掌劈死她!……”
女生的友谊啊,这么暴力啊?付超摇摇头进屋把雨伞放在了门口。
“亚文呢?没回来?”
“不知道。”
“噢!唔?哪来的草啊?还种在花盆里?”
“噢?呵呵!谁知道。”孟华年又倒了一杯水,刚要喝被付超夺了过去一饮而尽。
“你怎么知道我渴了?谢谢啊。”说罢两口喝完:“哎呀冻死了!我得洗个澡!”
孟华年无奈的看着空空的杯子,往下倒了倒剩下的几滴滴进了花盆里:“给你吧。”晶莹的水珠迅速被泥土吸收了他四下看了看,想给新成员找个位置,长腿一迈把它摆到了阳台。
晶莹的水滴在绿叶上弱弱的闪着光,几颗星星悄悄地眨了眨眼睛,明天应该会晴天吧。
……
“诗艺啊……怎么不叫醒我啊……”冬至揉着惺忪的眼睛走向洗漱间。看见诗艺正在把前一天晚上做好的便当往便携带里面放,偷偷看了一眼,还是胡萝卜,心里有点失望。没办法,谁让豆芽和胡萝卜便宜呢。初来乍到大家心里对这陌生城市的物价心里都没底。逛超市都是拿最便宜的东西。
“赶紧收拾啦,你那个‘睡神’的外号从高一就开始有了,你自己不想起,谁能把你叫醒!”没有理会她,诗艺进屋开始换衣服。
冬至摸索着打开热水。她习惯早上洗澡。让水从头淋下来,人也跟着一点一点清醒过来,晃了晃脖子,还有点疼,昨晚被老毕按到地上狠狠地收拾了一顿,她是下死手了,直到现在还疼。
诗艺慢慢腾腾的换好衣服准备擦乳液的时候冬至已经一身水珠的从浴室出来了。一边用肩膀上的毛巾擦头发,一边唱着:你是火!你是风!你是天使的诱惑……
诗艺镜子里面刚好看见她背对着自己换衣服,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腰部的线条清晰明了。这让她每每看到心里都会小小的羡慕一下。
冬至摸了摸头发,感觉水也擦得差不多了。
“好了没?”诗艺把她的包递过去:“你头发还湿的唉。“
“没事儿没事儿。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到学校就干了。”默契的接过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刚好碰见楼下的学长,于是三个人结伴而行。
“你们周围路都熟悉了没有啊?从学校后门出来有个超市,每个星期二都是打折日。平时贵的东西星期二都会很便宜。”
“真的吗?”两人不约而同的问道。
“你们来了也有大半个月了吧,没事儿的话周围多转转啊。不记路那怎么能行。”
“嘿嘿!我有诗艺啊!”冬至腾出一只胳膊去碰了碰诗艺。
“你好好骑车啊你。”
学长继续说:“在你们那几个同学住的那边也有一家大型超市。去的时候还会经过一家中古店。里面的东西虽然都是二手的,但是有些对我们来说还是挺实惠的。多去淘淘,能碰到你需要的东西。”
两个女生认真的听着,虽然并没有中古的概念,但是都觉得学长说的对她们肯定会有帮助。
“平时逛超市尽量晚上去吧,因为那些便当、天妇罗和面包到了晚上都会有打折,他们只卖当天的东西,在晚上打烊之前他们会尽量把那些都卖出去,不然就会扔掉,所以越晚去那些即食品就会越便宜。”
两个女生都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纷纷两眼放光!到了学校两人和学长道别,恭恭敬敬的目送他进了大学栋。而后两个人走进别科栋。
放学之后几个人迫不及待的冲进了学长口中的那家超市。
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在平时看都不敢看,冬至想象着它们变成少女对着她挥着手:“来呀,来呀!快来买我呀!”
“为什么我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冬至恨不得钻进架子里:“我爱你蛋糕!我爱你布丁!”她这样中二的毛病大家都习以为常了,纷纷摇着头离这个对着布丁表白的人远一点。
冬至只顾着眼前的糕点,等再抬起头,伙伴们都不见了,低头略一思付,原地站着没动,过了良久头顶被人点了一下。一回头是孟华年,正把修长的手指从她头顶收回:“聪明了啊,走丢了知道在原地等着!”
“你看见我了啊。”冬至咧着嘴。
看着她那招牌式的傻乎乎的笑容孟华年没忍住也笑了:“以后找不见的时候你就抬头看啊,又不像国内,这购物架这么低,我们几个个子都高着呢,应该就能找到我们。”
“哦?好主意!”冬至踮起脚,果然一目了然。
“这么简单的方法,记住喽,以后就这样。”孟华年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走吧,他们已经过去结账那边了。”
“啊……这么快?”冬至觉得还有好多没看完,没办法只得赶紧追上去。
收银员从脚边拿起一个购物筐,将客人购物框里面的东西腾到里面,付款之后客人提着购物筐去旁边的架子上自己将东西装到购物袋里,这样大大的节省了结账的时间。
“哇,老毕,你俩买的全是肉啊?”老毕和佳楠拿的几乎都是火腿、罐头一类的肉食。“我买了好多点心,嘿嘿!”冬至拎着袋子,单手从书包里摸索着找钥匙:“我就喜欢甜食。诗艺你买了好多水果啊,回去和你换啊诗艺……”
“你们好,打扰一下……”循声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被过膝皮靴包裹着的匀称、性感的大长腿,腿的主人一头利索的波波短发:“请问你们是中国人吗?”
“对啊……我们是从中国来的。”老毕疑惑着:被搭讪了?
“你们好!我也是中国人。”对方像是抑制不住地激动:“刚刚我就一直在看你们,感觉像是中国人,但是你们说的话我有感觉像是法语。所以我刚刚就想:哇,这几个人好厉害!又会法语、又会日语。”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笑了:“我们刚刚说的是老家话,哪是什么法语…..”
“看见你们感觉很亲切,和我以前的朋友们在一时很像,所以特别想认识你们。我叫段蓉。”她摘下墨镜,和他们年龄相仿的摸样。
“我叫王诗艺。我们是留学生,刚来这里一个月左右吧。”在这陌生的地方,能有这样的邂逅让大家都觉得惊喜不已。
“我来这里已经五年了。留个电话吧,有时间的话找你们玩。”段蓉落落大方的拿出手机:“另外有需要的地方就尽管CALL我。”
互相留了电话之后段蓉就跟大家伙道别了。
大家都把各自买的东西放在自行车前面的篮子里。只有冬至犯了难:她买的都是一些怕挤压的点心,硬放进去的话怕是会挤地全军覆没。
“不是,你是不知道自己有个什么车吗?你买的这是什么都。”亚文在旁边看着她左右为难的样子忍不住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