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蓉的老公——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冬至都是从段蓉嘴里听说的，刚结婚两年，姐弟恋，比段蓉小，似乎感情还是很好的，每次段蓉谈到两个人吵架的时候都会说：要不是因为他那张脸看着消气，我早就如何如何了！或者：看在他长得帅的份上，我就原谅他了！
如今突然要……离婚？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段蓉苦笑着：“其实，我俩感情根本没有那么好，我以前和你们说的那些事情，都是我和我老公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冬至看着她不知道要怎么接。
“可能是我自欺欺人吧，我一直不想承认我俩之间感情出现了问题。”段蓉苦涩的笑着。
“是因为什么呢？”冬至不解，就算是以前的事情那也说明感情还是有过如胶似漆的，怎么能说分开就分开？
“因为什么……我也想知道是因为什么……”段蓉说的很艰难，似乎很不想面对这段感情的现状：“其实很久了，我早就知道的。”
眼前浮现出当初那个男孩的笑容，两个人排除万难的走到一起，在家人的反对中依然坚持，好不容易结婚了，是什么时候开始莫名其妙的吵架的？为什么变成了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停地吵、不停地吵……渐渐的疲惫了，不想吵了，于是就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发现了一个陌生号码频繁的出现，顺着这个号码看到了那个男人话语间露出的温柔，仿佛最初和自己在一起时的样子。那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孩，甚至有点太过不起眼！震惊之后是愤怒，是心碎，是绝望！但紧接着她突然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既然自己现在的反应这么激烈，那是不是反过来他也会有和自己一样的反应？
于是，接下来她将这个荒唐的想法付诸于了行动，开始和各式各样的男人约会，而且故意留下破绽让他看到，一开始看到他震惊之后愤怒的眼神，她几乎以为自己成功了，但随后而来的剧情并不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发生，那个人看自己的眼神渐渐的变得厌恶，最后竟然将自己彻底的无视在了他的生活当中……不管她再怎么疯狂，哪怕冲破底线……似乎都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我在居酒屋的时候每天都几乎也不归宿，后来都几乎麻木了，就是想故意给他看。再后来辞了那份工作和一个公司的课长约会，他有老婆孩子的。”段蓉点燃一根烟讽刺的笑着摇着头：“竟然天天和我说什么会离婚和我在一起，骗鬼都不信！况且我根本就不喜欢他！”
她此刻全然不在意冬至会怎么看自己，只想找个宣泄口，把这么长时间来的压抑发泄出来：“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我那段时间在干什么，人家根本就不在乎，到头来我到底是在报复谁呢？好奇怪，自从摊牌决定了要离婚之后，我俩的关系好像突然就缓和了下来，现在竟然可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天了。”
再看向冬至，不知何时她从车旁移到了她的身边，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吃惊或厌恶的表情，相反眼神里有着说不尽的心疼，冬至张开双臂轻轻把她抱住。
“很痛苦吧。”冬至把她整个人都圈进了怀里：“不管是伤害自己爱的人，还是放他离开，都很痛苦的吧。”
……
应该是的。
记得小时候救过一只麻雀，那时还小，她在路上走着，眼睛的余光突然就瞥见冬青的枯枝上一个东西掉了下来，本来已经走过去了，但是想了想又折了回来，雪地里仔细一寻摸，是一只冻僵的麻雀。
小小的一只，捂热过来之后在手里不停地哆嗦着，尖短的小嘴一直叫着，眼神充满了恐惧。
姥爷说麻雀不适合家养，养不活的，不要暴殄天物。
但是好喜欢。
真的好喜欢。
她想试一下，于是找来了鸟笼，铺上厚厚的棉絮，倒好吃食，然后把笼子塞到层层叠叠的吊兰里，这样就好像在野外一样，对不对？
但是一天一夜过去了，它都只是叫。不吃也不喝。
最后有点站不稳了，声音也越来越弱，她开始着急。
姥爷还是那句话：麻雀养不活的。
好吧，放你自由。
当它箭一般冲向天空的时候，心情应该是激动和开心吧。
但是冬至哭了，而且小时候的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我愿意把最好的都给你，可是你却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姥爷说：这世上有很多事，不会如你期盼的那样，甚至有些事想要达到预期的结果就要有人作出妥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麻雀渴望同伴和自由，所以它选择飞进寒冷的风雪里。你选择不伤害它，所以放它走。
……
冬至站在楼下，看着段蓉汽车的尾灯消失在夜色里，又停留了一会儿才晃晃悠悠地往楼上走，她两只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摩挲着自己冰凉手指，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踏着台阶，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对呵，很多事情都会在生活中莫名其妙的发生，我们自己想不通，别人也给不了我们答案。
冬至叹着气，大人的世界果真是很复杂的吧？
明明喜欢却要去伤害，明明离不开，却要故意做出不在乎的样子。如果真的喜欢，难道不是应该好好在一起的嘛，好好珍惜这才是相爱的样子，不是吗？
冬至有点郁闷得想着，踏上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手伸到背包后面的侧袋里摸索着钥匙。廊道的灯很暗，加上冬季阴冷的空气使得廊道的空间显得异常的低沉，而在这低沉的走廊里却回荡着隔壁邻居家隐约传出来的轻快的歌曲旋律，还有在走廊尽头静静伫立的孟华年……
看见他的那一刻冬至有点愣神，月光和灯光同时映照在他身上让他的身体显得更加颀长，白色的哈气透过灰色的围巾时有时无的漂散在半空，可能是站的时间久了，鼻子冻得有点发红。
两个人互相对视良久，然后同时笑了。冬至慢慢的走到他跟前，有些话就在嘴边，想问，想说，但是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我，就是，唔……”孟华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一整天都没见，消息也没有回复，但是问的话会显得自己很奇怪吧。
“诗艺今天在我们那边，做了饭。”不对，为什么要说这个呢，孟华年咽了下口水。
“唔，挺冷的今天。可能最近几天都会很冷。”孟华年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是很蠢的样子。
冬至笑着点了点头，明亮的眸子里波光流转，激动和怯弱来回切换着，好想问问眼前的这个男孩子对自己的看法，虽然下午才刚给段蓉她们信誓旦旦的说着喜欢就要主动，但是如果他不是那么想的，突然被问这个问题会不会被看成一个轻浮的女孩儿？
“啊！这个给你。”说着孟华年从大衣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子，只是想见你，就是想见你所以我才来的。
冬至接过去，上面还留有余温，纸袋子已经被水汽浸透了，湿嗒嗒的，打开一看，是24小时便利店里买的馒头，里面一个肉馅的，一个豆沙馅的，因为有一次她很认真的告诉过孟华年：明明有两种，如果只吃其中一种的话，就觉得少点什么，就变得不完美了。
“我去你们楼下的学长那里还资料，过来的时候顺便买得，刚好给你带过来。”孟华年有点懊恼，但是要怎么说呢，怎么解释自己莫名其妙的跑过来，莫名其妙的走廊上站了两个小时。
“啊……谢谢！”闻言冬至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点点头。啊，原来是这样呐，还以为……想什么呢，冬至冰凉的手指不自觉的再次按到了嘴唇上，掩饰着心底的尴尬，有些懊恼自己的胡思乱想，又有点庆幸幸好刚刚没有冒冒失失的说些奇怪的话，不然可能会把人吓到的吧。
“唔……那个，明天开学是吗。呵呵，那个……要进去喝杯水暖和一下嘛？”冬至有点慌乱的又去摸钥匙，摸了一遍口袋才发现钥匙在自己手里拿着。
“不、不、不！对、对、对！不、不是、是我是说不用进去了。”孟华年说着移到外侧，果然突然出现会让人觉得莫名奇妙吧，“对，明天开学。所以你早点休息吧。”
孟华年转身离开，冬至从背影肯定看不出此时他带着点沮丧的表情，好想告诉她，但是她是会怎么想呢？
孟华年转眼就消失在了楼梯的转角，冬至心里逐渐被怅然若失的感觉填满，愣了一会神儿，拿起钥匙开门，刚插进去感觉有些异样又拔了出来心里悻悻的想着：又忘了锁门。
进去之后也不开灯，直挺挺的直接趴到了被褥里，想着白天的事情脑子里过电影似的车水马龙不停地变换着，时而懊恼、时而害羞、时而激动，好想大喊一声把胸口的闷气也发泄一下，想了想终究还是算了，最后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不知这世界的另一个角落是不是有一个人和她一样。
……
第二天一大早，冬至拨弄着不太干的头发，刚一出门恰巧遇到隔壁的两个女孩也正在关门，虽说是邻居，但是因为交友圈子不同，竟然除了那次蟑螂事件之外都没怎么见过面。
一看是她，刘彦博马上笑着打招呼，说话慢吞吞的：“早上好啊，小至。”
“早上好。你好。”冬至把门一带朝他们走过去，嘴里叼着个凉的肉包子。
“早上好。”高菲尔也冲她点了点头。
走到她们中间，冬至高出一大截：“这么巧今天，还是第一次遇到你们。”
“今天出门有点迟了，一般我们15分就出门了，今天稍微耽误了一点。”高菲尔给她解释着。
“不迟，完全不迟，我以前也是半点出门的，从来没有迟到过，你们放心。”冬至的速度确实10分钟就可以骑到学校。
“一起走啊？”看着刘彦博肉肉的脸冬至有种想捧到手里揉一揉的冲动。
“好啊，一起啊。”
这么说着三个女孩下了楼梯，刚转过二层的拐角就看到了静静等在下面车棚里的孟华年。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对冬至说：“哇，你男朋友来接你啦？”
冬至还想着昨晚对孟华年的误解，赶忙咽下嘴里的肉包解释道：“不、不是！只是朋友……而已……”毕竟他还不喜欢我呢，这样开玩笑的话万一孟华年生气了可怎么办。
“不能一起走咯，我们先走啦！”说罢笑嘻嘻的骑上自己的车子先离开了。
冬至手里的肉包还剩一半，踟蹰了一下索性全都放到了嘴里，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心里道：反正自己的心意自己是明白的，既然他现在还没有那个意思，那自己也没必要扭扭捏捏的，索性该干嘛就干嘛。这么想着像是突然开了窍，昨晚困扰了她一晚上的问题好像突然就迎刃而解了，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凉了吧？”看她神情自如，好像没有因为昨晚他的突然出现感到困扰，心下稍稍松了口气，又有点失落。
“凉了也好吃。”冬至呵呵一笑，冲着孟华年说道：“你要吗？还有一个豆沙的。”
“不要，吃了也不饱，与其两个人都不饱，还不如你自己吃完。”
“吃的时候我跟自己打赌，第一个是豆沙的，但是咬开是肉的，哈哈！我好像运气一直是这样，逢赌必输。嘴巴开了光似的，说啥啥不灵！哈哈哈……”
“那你下次反过来说，心里想着豆沙，嘴上说是肉，这样他就会混乱，说不定就中了。”孟华年也跟她开着玩笑。
“谁会混乱？”
……
两个人风风火火的冲进教室，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和周围同学打招呼授课老师就进来了。
孟华年看上去心情很好，见亚文看过来开心的冲他一笑，手里飞快的找出要用的教材。
宇薇悄悄回过头凶巴巴的用口型对冬至说道：“就不能早一点！”
冬至乐呵呵的冲着她眨眨眼睛，撅起嘴巴飞了一个吻过去，换来对方一个嫌弃的白眼儿，自己心情大好。
本城老师讲台上耐心的讲解着授课内容，冬至把笔转的飞快，一手支着头趴在桌子上看着孟华年的后脑勺发呆，直挺的背影，白皙秀颀的脖子藏在衣领下面，此刻表情一定很认真吧？
孟华年听着讲解思绪也飞到了九霄云外，想着刚刚一路上冬至跳跃式的思维方式真的让人忍俊不禁，忽的又记起昨晚的情景，冬至月光下恬静的模样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不应该走那么急的，他懊恼的想着，她好像还有话要说的，会是什么呢？早上的时候……想到这，孟华年表情变得沮丧起来，早上冬至慌忙对其他两个女孩儿解释的样子浮现出来：不、不是！只是朋友……而已……
孟华年叹了口气，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的回过头，哪知刚一回眸正对上冬至那双清亮眸子。
冬至“嘿”的一笑，忘形的直起身子，脸上的笑的太灿烂，猝不及防的没刹住，被本城老师逮了个正着。
“诶？冬桑笑得好开心啊，那就冬桑吧，来用这个说句话吧。”本城老师笑得也很灿烂，指着黑板上的语法对冬至说。
话一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她的身上。
黑板上写着“……し……し，だから……です。”（……既……又……所以……）
“就对张桑说吧，我看你刚刚一直在看他，所以就说他吧。”本城老师还是笑嘻嘻的。
说完已经有人笑了，坐在孟华年后面的张文斌内心更是惊奇不已：？冬桑一直在看自己？？
冬至表情淡定，但实际上心里叫苦不迭。
“张さんはカコイイし、バスケも上手し，だから……”（张桑长得帅、篮球也打得很好，所以……）冬至反应还算快，张口就说了出来，但是后面卡住了，所以……所以什么呢？
“だから……”本城老师热心的提示着，想想，再想想，所以什么呢？
“だから……だから……”冬至嘴里也跟着本城老师重复着，绞尽脑汁的想着，所以……所以……
“だから……好きです。”本城老师有点心急。
“だから好きです。”冬至话一说完突然觉得不对劲：“好き？？”
好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