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名词变动词要怎么变啊？”冬至问旁边的刘朝阳，上课的时候没太听明白，老师提问了几个问题刘朝阳都对答如流，下了课冬至赶紧向他取经。
刘朝阳回头，看见冬至一幅疑惑的表情，想到另一件事，心头一乐，眼睛笑眯眯的弯起来：“这个啊？不难，我给你说啊……”
解释完之后看着冬至恍然大悟的样子，有心逗一逗她，问道：“抽烟去么？”
“哦，戒了。”冬至眼睛还停留在刚刚刘朝阳说过的词汇上面，头也不抬的说道。
这下轮到刘朝阳愣住了，冬至余光感觉他没动，抬头看他一脸不确定的表情“扑哧”一乐：“不是你先开玩笑的么。”
刘朝阳反应过来被她摆了一道，笑着扬了一下手里烟，往外走，迎面一个人风风火火的擦着他走过去。
“冬至。”
冬至抬头，是王诗艺，身后还站着一言不发的谢佳楠。
“你也搬出去了现在，趁着时间不长把以前的费用算一下吧。”诗艺一改从前的语气，居高临下的看着冬至，有点盛气逼人的感觉。
“哦哦。对对对，就是，算一下。”冬至连连点头。记得好像是有三个多月的水、电、天然气的小票一直没有结算，看来诗艺是去把这些都清算了。
“那我不管别人是怎么算的，反正我按规矩来！”诗艺声音很大，她以前从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冬至说过话，冬至有点不适应，抬起头看向神情严肃的诗艺。
“这三个月的所有费用加在一起一共是15700日元……”
诗艺说的时候，冬至听着心里盘算着：那一人一半的话大概也就是不到8000日元，前段时间赔了那辆轿车的维修费，又刚交了新公寓的礼金，结算完的话，生活费有点紧张了。
“其中15000日元是基本费用，我们两个人平分，多出来的700我们三个人分……”诗艺像是早就盘算好了似的。
冬至听完之后有点震惊，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认识了三年的好友，有那么一瞬间冬至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竟然算计到了这一步？所以才会等不及授课老师离开就来找自己，一进门就先发制人的用质问的语气的来说这些话，15000日元的基本费用，两个人分，700的超出费用，三个人分？认识了这么多年，自己在诗艺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似乎是怕冬至反驳，诗艺紧接着说道：“付超他们三个那边就是这样算的！我也按规矩来！虽然付超没有在他们把那边住，但是基本费用也是按照三个人分得，我们这边登记的是时候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就我们两个人分，没错吧！”
好、好、好！眼看诗艺一口一个规矩，冬至气极反笑：“不知道……你到底是按照哪里的规矩在给我说这件事情？”冬至感觉的自己握着书本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但声音却一如既往的高冷平静。
“他们那边，按照三个人计算这些费用本来就是情理之中啊，没错啊，是付超自己不想回去，原因不在别人，所以三个人平摊没有任何问题啊。但是这三个月，你的男朋友是一直住在我家啊，用的是我的水、电、天然气，你给我一口一个说的规矩，是哪里的规矩？”冬至越来越平静，语气冰冷的让她自己都很意外，逻辑清晰冷静，原来自己竟然还有这么薄凉的一面。
诗艺的嘴巴张了又张，显然冬至的反应在她意料之外，事先就想好了这些说辞，按照以前对冬至地了解，她多半都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选择息事宁人，就按照自己的意愿答应了，没想到这次她竟然会直接反驳回来，让自己哑口无言，此时脸上一块红一块白，一时找不到说辞，呆滞几秒之后愤愤的转身就走。
“那个女人欺负你了吗？”冬至回过神来的时候诗艺和佳楠早就离开了，刘朝阳折回来问她。
“不、不是的……”诗艺进来的时候刚下课，几乎班上所有的同学都目睹了刚刚的一幕，毕竟以前都形影不离的在一起，如今却翻了脸，在四周各种各样的注视下，冬至觉得有点难堪，疲惫感再一次涌上来，垂着眼睛说道：“和我朋友……有误会……”
“你别怕，如果有事的话我们帮你。”刘朝阳认真地说。
冬至摇了摇头，真的是糟透了……
现实总是这样，在你小心翼翼的织好网之后毫不留情的一把抓破，没有丝毫预兆，不给你一点准备的机会，然后在一旁看着你哭泣、挣扎、煎熬。你能做的也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强大自己的内心，接受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告诉自己，那些早晚会过去的。
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一天一夜之后冬至把事情反思了好多遍，终于找到一点力气，给李琦打了个电话。
“啥？让我给你做饭？你干嘛要来我这吃饭啊？！”李琦拿着电话无语之极。
“哼~”刘彦博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琦挂掉电话：“我不管，她吃的话我也要吃！”
“她为什么要你给她做饭？”田垣一脸冷峻的审视着李琦。
“我真不知道啊大哥！”李琦简直都要头疼死了，一不小心救了只小白兔，没想到惹了大灰狼：“一会儿她来了你自己问行不行？”转头看见刘彦博站了起来，吼道：“哎！你别动！臭死了，你蹭我地板上了……”
“给你说了这不是shi，我是真的不小心摔进淤泥里了！”刘彦博一改软绵绵的萌妹子形象，气急败坏的解释着。
待冬至进门的时候，李琦的拉面已经煮好了，醇厚的面汤，筋道的面条，上面静静卧了一个黄白分明的温泉蛋，点缀了一层小葱花，无比的诱人。
冬至一进门看着一屋子的人并没有惊讶，直接冲着桌上的那碗面就去了，眼下浓厚的黑眼圈异常明显。
众人异常配合的安静看她头埋进碗里，半晌抬起头，桌上只剩下一个空碗。
“我想了想，她是因为担心我会跟她想的那样，跟她多要钱。”冬至吃完面之后红润了起来，眼神虽然还是有些空洞但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唔！”李琦深邃的眼神看着冬至，温柔的回应了她一下。
“但我不是她想的那样。”冬至静静地陈述道：“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没有那样想，也不会那样做。”
“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刘彦博莫名的声音有点哽咽，到底是经历什么才一天不见就憔悴成这样。
“我去找她，说清楚，不会跟她要钱，把帐结清，然后，到此为止。”冬至说完，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笑了一下，但看的人不由得心里一揪。
田垣听完沉默了一会，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说道：“唔，到此结束，本来我们还在担心要怎么劝你，现在你能自己想明白，最好不过了。要我……们陪你去吗？”
冬至淡然的笑着摇了摇头。
世界上总是有发生很多让人尴尬的事情，比如大街上你很远就开始打招呼的熟人走近一看是你认错了、比如你去别的教室找你朋友大咧咧的进去之后发现他们并没有下课、比如你眉飞色舞地给朋友倒闲话的时候一回头发现当事人静静站你身后、比如原本轻松愉快的聚会你进去之后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冬至来到诗艺住的公寓门前，里面传来阵阵热闹的欢笑声，听得出来，里面气氛不错。于是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笑着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付超，一见是冬至嘴角的笑容凝固了下来。
啊，还是变成尴尬的样子了啊。冬至想着，还是硬着透气笑着进去了，除了诗艺和付超之外，宇薇和佳楠也在，此时都各自沉默不语，不自在的看着别处。在压抑的透不过气的氛围里，快速的表达了一下自己来的目的，一开始诗艺冷着脸，一副随时准备开战的模样，但听冬至说道按照她说的来算时顿时喜上眉梢，掩饰不住的喜悦又确认了一下，直到得到冬至再次的肯定。
“那个……家里的电器你还要不要？”诗艺试探的问道。
“不要……”冬至说，那边基本上已经在大家的帮助下置办的差不多了，不再需要什么。
“是这样的，我是这么想的，毕竟当时是一起买的，你要是要的话我就给你钱，不要的话我就给你钱。”诗艺一副明事理的样子说道。
“不用，不需要的。”除了诗艺以外，其他三个人始终目光不自在的看向各自的角落，冬至舔着干涩的嘴唇，也渐渐觉得时光有点难熬。
“要是不需要的话我就给你钱，但是不能按照新的给你，毕竟也用了半年多了，得折旧，你看是按照五成新还是六成新……”
原来以前都不知道人现实起来是这么冷漠的呢，冬至无力的想着，原来感情也是可以用钱来计算的呢，长大也可以是一瞬间的事情，在你看明白一些事情之后，那一瞬间，就成长了……
茫然的站在这个原本无比熟悉的走廊上，比来的时候还要迷茫，设想过无数个可能，没想到竟然是最糟糕的一个。
正是暖春的时候，风吹在脸上温温的，刚刚离开的房间里还隐隐约约的能听到嬉笑声，偶尔楼下的草丛里传来几声虫鸣，路灯的光也暖暖的盖在她身上。这一切依然恬静美好。她静静的站着，看上去若有所思，但其实什么也没想，大脑一片空白，恍然有种迷路的感觉，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原来人在心很累的时候还有一种情绪，就是连哭都忘了。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只过了几分钟吧，她拉起帽子，把自己罩在了阴影里，开始慢慢移动。
难过？
伤心？
委屈？
没有。很久很久以后当再说起这件事情时她说。
不难过，也不委屈。只是突然想开了，看明白了，原来这就是自己一直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
只是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搬到新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刘彦博或者李佳怡和汪研变成了家里的常客，时常会过来串串门。
一进门通常她们分工都很明确，刘彦博过去“唰”地把窗帘全都拉开，打开阳台的落地窗让阳光大片的洒进来，李佳怡在微凉的春风里把冬至像拎小鸡崽似的从被窝里拎出来，在汪研冰冷的眼神压制下冬至虽然嘴里“哇哇”乱喊却也不敢再把被子抢回去。笑笑闹闹的把抑郁的心情冲淡了不少，明明才过去几天的时间，但是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就像是做了个梦似的，有点不真实了。
如果说，四月份的樱花是羞赧怯意的，那么现在五月中的樱花就如同热情洋溢的少年，它们花团锦簇，争先恐后的拥挤在枝头树梢，微风拂过时在碧空如洗的天空下漫天飞舞着，为世界上任何一处空白的角落都渲染上浪漫的颜色。
冬至漫无目的的穿梭在一条林间小道上，成片的杉树高耸入云，路边两旁的樱花树上落英缤纷，片片掉落的花瓣把道路都铺垫成了粉色，美不胜收。但她此时心里有丝丝焦虑——她迷路了……
昨晚和刘彦博兼职结束后去了汪研和李佳怡的公寓蹭饭，李佳怡问道和王诗艺之间的事情处理好了没。李佳怡说道：“那天看她进来的架势我还以为她会打你呢。”
冬至嚼着一块炖的软绵的土豆说道：“那怎么可能，好歹我们也是有交情的。”
“呵！”汪研冷哼了一声：“你把你们这叫交情？”像是听见了一件无比好笑的事情：“要不是接触下来觉得你不是她说的那样，我还真是不屑和你多说一句话。”
“她说的那样？”冬至闻言愣愣的抬起头，她和王诗艺的矛盾是最近几天才有的，但是最近几天她几乎都和汪研李佳怡他们在一起。
“哎呀，别拽我了！”汪研不耐烦的拍了一下一直在桌子下面偷偷拽自己的李佳怡：“就让她知道呗，她以为的交情都是些什么东西。”
李佳怡难为情的收回手，尴尬的看了看一脸难以相信的冬至，这孩子此刻一副丢了玩具的表情，由衷的觉得汪研真的太冷血了。
“我也听说过的哦。”刘彦博慢条斯理的说着。
冬至看了她一眼，刘彦博和程丹一个班，显而易见是听谁说，程丹的话她不在乎，但是汪研在C班，冬至不相信的看着汪研。
“一开始的时候就说你生活不能自理，从来不做饭……”汪研看她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于是决定让她直接清醒过来。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和汪研在一起也从来不做饭的……”李佳怡声音甜甜的，此时有点着急的宽慰着冬至。
“还说两个人共用的东西，你从来不给她钱……”
“不可能！我们一直都是公用的东西买完就算账的，而且他们是两个人，我都从没有计较过的！”冬至激动的解释着。
“对对对，我们都相信你的。我们都知道的。”李佳怡赶忙安慰着冬至，但汪研还在继续说。
“说你性格差，不爱搭理人。”汪研看着冬至逐渐崩塌的表情越说越开心。
“还说你经常夜不归宿，留宿在一些刚认识的男同学家……”
“从来没有！”冬至激动的要跳起来。
“对啊，肯定没有的。”李佳怡苦恼的看着喋喋不休的汪研，一个劲儿示意她别说了。
“唔，对，想把你留宿在自己家的人到现在为止，在你跟前才刚混了个脸熟。”刘彦博坏笑着说道，眼前浮现出那晚冬至从李琦家离开之后田垣那张坐立不安的脸。
“啊，对了，最近还有新的，你想听吗？”汪研说上了瘾。
“别说了别说了……”李佳怡都快扑上来捂汪研的嘴了。
“说你啊，看上一个男孩，人家都有了女朋友，你还一天死皮赖脸的缠着人家……”看着冬至脸色变得灰白汪研才感觉自己说的有点多。
“……她说的？”冬至好像晃了晃。
“喂，不要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有什么啊。”汪研小声嘀咕着。
“那是我朋友啊……”三年的同窗呢……冬至喃喃自语着：“我明明没有……”
“朋友可以有很多啊……”汪研开始有点心虚。
朋友可以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