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附近有一处名唤潇湘的小镇。
镇子不大, 但由于距离这处大泽甚近,文人墨客络绎不绝,也算繁华。
潇湘镇东北角坐落镇上最大的客栈, 匾额上龙飞凤舞地了“寻仙”两个大字。
这一日, 一个肤白俊秀,黑头发,笑起来文文秀秀的少年郎君带夫人入住了寻仙客栈。
“玉郎君又去给夫人抓『药』吗?”小二热情地问。
玉龙瑶扬起『药』包, 笑道:“还买了些吃食。”
他起来文秀腼腆极了, 窄袖长裤, 外罩黑『色』外袍,牛皮长靴穿得脏兮兮的。
店小二擦桌子, 半是奉承半是感慨,“郎君夫人真是情深。”
这一夫妻是前天入住的,入住了不过两天, 他就到这位玉郎君来来回回端水伺候, 抓『药』打饭,忙活个不停。
许是养尊处优惯了,不大适应伺候人,这位玉郎君走路姿势都有些微妙,给人感觉脚下发飘。
至于那位夫人, 头戴幂篱, 不清脸,身形纤秀, 她穿得很舒适,并不修身,甚至可以说是朴素,但奇怪的是, 她身上好像有一种让人移不神的气质。
哪怕,自始至终她并未『露』脸。
玉龙瑶推门走了进来,一就到了正支下巴,窗子发呆的金羡鱼,神情有些恹恹的冷淡。
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玉龙瑶带到这间客栈了。
什么洞庭,什么各派切磋,简直就像是一场梦。
她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也曾试图逃跑。
可玉龙瑶认真布置的阵法,计算量实在太大,她大脑飞速运转,冥思苦想破解之法。
态度简直比高考数学的时候还特么端正一点,还是惜败于这庞大的运算量。
更别提还有他那不知在哪儿守株待兔的分|身。
原着害她不浅,《长生乐》根本提到过玉龙瑶他还会切片!
金羡鱼到玉龙瑶推门进来了,她脸『色』显而易见地黑了。
玉龙瑶不以为意,他走到桌前放下了『药』包和吃食。
玉龙瑶温说:“我买了吃食回来,小鱼儿你少吃一些。”
金羡鱼并不是个生气吵架过程中会折磨自己的人,
这还得亏她妈的□□,从前和她妈吵架怄气不肯吃饭,鱼母干脆就随她去,到后来她就会厚脸皮,饱含热泪,主动坐下来往碗里叼菜了。
靠伤害自己来威胁别人,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这点她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尤其是不在乎自己的人。
绝食这种事根本威胁不到玉龙瑶。
她郁闷地在椅子上坐下来,抱玉龙瑶买来的烧饼啃。
故意大口大口吃得很香,也很凶狠。
玉龙瑶其实不怎么吃饭,这位在认识她之前一日三餐基本光靠仙『露』仙草仙玉什么的为生,但跟她生活久了,不知不觉养了一日三餐的习惯。
一顿不吃竟然也会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她吃的时候,玉龙瑶就静静地她。
金羡鱼走后,他发觉她有无处不在,或者说他的生活渗透得有彻底。
她是这几千年来离他最近的人。
只此一人。
她走后,他夜晚回到家,屋里黑魆魆的,无一点灯光。
往常总有一盏小灯亮,她坐在灯下翻那些话本,兴致来了还会笑和他抱怨话本里的情节。
他走到床前,认真『摸』了『摸』冰冷的褥,嗅了嗅残存的味道,掀子,自己一个人钻了进去。
然而有任何味道,金羡鱼不爱用熏香。
玉龙瑶金羡鱼,也拿起一个烧饼,嗅了嗅味道,吃了一口。
“是不是有些油了?”
金羡鱼心不在焉地回答:“还好。”
玉龙瑶不说话了,又面带困『惑』地咬了一口。
他还是觉得有些油了。
修士的寿命太长,金羡鱼从前也爱在厨房里倒腾各种鲜菜式让他品尝,他往往吃一口作罢。
与这烧饼相比,从前他吃一口就不吃的那些菜肴,简直了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美味珍馐。
他唇齿间难得分泌出了点儿津『液』。干脆就金羡鱼下饭,竟然也囫囵地吃了个饼。
吃吃,玉龙瑶忽然道:“和我回去吧,小鱼儿。”
吃个饭都吃不安生。
金羡鱼了他一,抱烧饼『迷』茫地问:“你又不爱我,放我和离怎么就这么难了?”
玉龙瑶起来比她还惊讶困『惑』:“爱就这么重要吗?这世上不也有很不爱彼此的夫妻。”
金羡鱼几乎都快抓狂了:“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玉龙瑶:“我会尽量爱上你。”
她冷冷地:“但我你已有感情了。”
玉龙瑶想了想说,“我也会努力让你重爱上我的。”
“你就这么确信我会爱上你?”她目瞪口呆地他。
这算什么?普信男吗?
可玉龙瑶他说话的时候,甚至还带了点儿跃跃欲试的劲头,简直像是在老师面前拼命举手的小屁孩。
“或许你不是太自信,”金羡鱼福至心灵,喃喃地自言自语,“你只是不起我。”
他不是太自信,而是太过轻视她。
轻视的是她的感情。
如果感情也能有实质的话,玉龙瑶将她的感情当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
他甚至还发现她已斩断了情丝。
意识到这一点,手上的烧饼也变得索然无味,味同嚼蜡。
金羡鱼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个问题了。
她打算随换个话题,放下了烧饼,问,“你说洞庭都已变你了?”
玉龙瑶她不吃了,十分自然地将烧饼拿过来继续吃,并娓娓道来:“人共有九重元神,理论上来说可以分出九个‘我’。”
在不断的轮回中,他曾触『摸』地狱。
据说地藏王菩萨具百千万亿化身,在“百千万亿不可思、不可议、不可量、不可说”,化无量□□,度化百千万亿人。
于自己是个不断轮回的老妖怪这件事,玉龙瑶有直说。
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能说。
“这九个‘我’其实还能无限细分,正如一个修士若是陨落,但凡余有一缕元神未灭,都能夺舍重生。”
金羡鱼:“来你生不逢时。”
玉龙瑶:“?”他『迷』茫地眨眨,似乎并不明白她话题是怎么拐偏到这一句上来的。
金羡鱼吐槽:“不然微积分都该是你发明的。”
“?”
玉龙瑶问:“微积分?这又是你们那个世界的名词?”
这个时候,他已三下五除二,将手里的烧饼吃完了。
金羡鱼皱起眉,移视线。
他起来一点儿都有嫌弃这上面还沾她的口水。
这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她的思绪忍不住飘到了从前。
那时候她和玉龙瑶刚刚亲久。
当时感觉就是从天而降的一个馅饼砸中了,她抱馅饼晕乎乎地,舍不得吃上一口,也不舍得『舔』,就闻一闻味道解解馋。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说白了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现在想想,从一始她就让自己落于了下风。她那个时候暗恋玉龙瑶,玉龙瑶要和她亲的时候,她根本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
以她要加倍地他好,来偿还这个恩赐。来回报玉龙瑶。
她每天都蓬勃的表达欲、分享欲,有说不完的话。
比如说,尝到了什么好吃的就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
她拉他一起去“约会”,走到一半点了两碗面吃。
一碗牛肉面,她吃。
一碗鸡蛋面,玉龙瑶的。
牛肉给的十分实诚,厚切的,卤过,又浇了通红的辣椒油,吃得她浑身冒汗不亦乐乎。
一抬头见玉龙瑶碗里清汤寡水的,金羡鱼登时愧疚,挟了一筷子想让他尝尝。
玉龙瑶也有拒绝,他挟了一片牛肉闻了闻,又放下去了。
这一碗面他再也动过。
此,他只微微笑说:“吃饱了。”
金羡鱼也怀疑。
后来她发现,但凡她挟给他的,分享给他的,他一筷子都不动。
当时说不难受说不委屈是假的。
“你不喜欢这样,你应该告诉我。”她说道。
玉龙瑶说:“好。”
他面『色』不变,巍然不动,几乎是带点儿礼貌『性』质的回话。
***
玉龙瑶她目光落在他手上,愣了一下:“我你不吃了,以为你吃饱了。”
“你还吃饱吗?我再下楼买点,你想吃什么?”
金羡鱼移视线,“我吃饱了。”
不再想那些有的的,当玉龙瑶的面,一点也耽误她大脑飞速运转,盘算下一次逃跑。
她不太清楚玉龙瑶是怎么从谢扶危手下安然脱身的,虽说缺德了点儿,如果谢扶危在这儿就好了,她只能再不起他一次。
她想脱身,她想回家,她不想这两个男人中的任何一个人束缚。
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
玉龙瑶站起身:“我去。”
“就在这里了。”店小二的音响起,似乎在跟人介绍什么。
金羡鱼平淡地了一门口,下一秒,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映入帘的是一道高瘦苍白的身影。
白发白睫,睫纤长,行走间珠帘当啷啷作响。
一袭绛红『色』的嫁衣十分抓人球。
谢扶危!!
站在门口的竟然是谢扶危!!
这算什么,说曹『操』曹『操』到吗?难道说菩萨上帝王母娘娘什么的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祷?
她睁大了,心几乎快跳出了喉咙口。
是来找她的吗??
玉龙瑶起身,走到谢扶危面前,嗓音柔和:“都准备好了吗?”
谢扶危有应,他无地了一金羡鱼,目光不加掩饰地在她脸上滚了一圈。
表情淡漠地点了点头,挥手从芥子囊中取出了另一件崭的嫁衣。
她想,她可能已疯了。
金羡鱼大脑嗡嗡作响,喉咙像是堵了团棉花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谢扶危好端端地突然消失,原来他们两个是早就结了联盟。
这算什么?绿帽癖联盟吗?
她握紧了短剑,手脚冰凉,一步一步往后退。
“很意外吗?小鱼儿。”玉龙瑶望她,耐心地解释说,“虽然舍不得你,但自你走后,我已与谢仙君达约定。”
他弯了弯唇角,里闪烁点儿自豪,“既然我们两个都钟情于你,不妨我们各退一步,三人生活在一起。”
这算什么『操』蛋的逻辑!
谁他妈要做夹心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