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照片, 秋程就拿了她喝过感冒冲剂的玻璃杯离开。
杯子被他洗干净，倒满热水。
他端过来给她放到茶几上，等她醒了让她喝。
邱橙醒过来的时候, 天色已晚。
窗外夜幕低垂，客厅里没开灯, 光线昏暗。
但厨房却亮着灯, 里面还有切菜煮饭的声音。
邱橙茫茫然地撑着身子坐起来。
她眼睛怔怔呆呆地盯着茶几的一角，还没完全清醒。
须臾，邱橙习惯性地拿起杯子, 发现里面有水，就喝了半杯。
嗓子终于稍微舒服了些。
她的神志也慢慢地归了位。
邱橙掀开搭在腿上的毯子, 站起来, 脚步有点轻飘地往厨房走去。
她推开厨房门, 看到秋程正在下厨。
男人身上还穿着白衬衫，袖子被往上挽起, 领口的扣子也被解开来。
邱橙盯着他, 有些恍然。
认识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感觉到浓郁的烟火气息。
秋程扭脸看到她, 精致的眉眼轻弯，嘴角噙笑着温声问：“睡饱了？”
邱橙眼神飘忽了下，垂眸点了点头。
“我该回去了, ”她嗓音轻然道：“今天谢谢你照顾。”
因为她的谢谢, 秋程微抿了下薄唇。
但他并没表露出来，只话语温柔地说：“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我做了两个人的。”
邱橙还是拒绝，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得回去了。”
她说完就转过身要离开, 秋程关了火跟着她从厨房出来。
邱橙有些慌乱道：“你不用出来的……”
“送你到门口。”他语气自然。
邱橙没再说什么，被他送到门口后就回了家。
推开家门，家里黑灯瞎火。
她在玄关摁开灯，霎时看到客厅一派整洁干净，完全不像她居住的环境。
邱橙总喜欢把家里弄的乱糟糟的，让家里看起来满满当当。
现在物件都各归各位，她反而有点不适应。
她走进来，不见母亲的身影，却发现餐桌上摆放了一桌子饭菜。
邱橙挪步过去，垂眼盯着一桌子菜，沉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来。
她这才打开手机，看到了宋洁一个小时前给她发的微信。
宋洁：【橙橙，妈妈今天有些口不择言，错怪你了，对不起，你别生妈妈的气了，回家后把菜热热吃了，不要饿肚子。】
邱橙眼睛酸胀地盯着宋洁的微信，情绪低落。
她知道母亲是爱她的，但这种爱更像母亲想要满足她自己的情感寄托和需求，并不是她需要的。
她不喜欢也无法接受这样掌控欲强烈的母爱。
片晌，邱橙给孟槿打了通电话。
“喂，槿姐，”邱橙问孟槿：“碧清湾这处房子的密码锁能改密码吗？”
“或者，用钥匙开锁把密码锁关了也行。”
孟槿说：“能改密码，也能关掉密码锁用钥匙，钥匙就在家里那个客厅柜子自带的左侧最下方的抽屉里。”
“你要改密码？”
邱橙已经起身去翻钥匙了。
她拿着钥匙一次门口走，在门外面关好门，用钥匙试了试，能开，便回答说：“那我用钥匙吧，你把密码锁直接关掉好了，就不改密码了。”
“行。”孟槿应下来，而后笑问：“你最近在忙什么呢？也不找我。”
邱橙眉眼染笑说：“没忙，这两天有点感冒，就不过去了，怕传染给小樱桃，等我感冒好了，你也有时间的话我们再约。”
“好。”孟槿笑着答应。
两个人正聊着，邱橙身后的房门被人拉开。
还站在门口的邱橙听到声响转过身，就看到秋程拎着保温桶和购物袋往这边走来。
邱橙本以为他是要坐电梯下去，没怎么在意。
直到他从电梯面前经过，还在朝她走。
她的心忽而乱了拍。
孟槿正在电话那端问邱橙：“唉对了橙子，你跟你上次那个老同学相亲对象还在聊吗？”
“我这边有个人还不错，你要是没跟那个聊了，要不要见见这个？家世背景什么的很好，人长得也帅……”
邱橙掀起眼皮望着不断向她靠近的男人，情急之下只能对孟槿撒谎说：“不了槿姐，我们处得挺好的。”
“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啊，有空聊。”
邱橙语气微快地说完就挂了电话。
秋程已经停在她面前。
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汤熬的多，给你盛了些。”他把保温桶递给她。
邱橙僵硬地杵在原地，没有伸手接。
“我吃过了。”她佯装镇定地婉拒。
“那就当夜宵，晚点吃。”
他不容分说地抓起她的胳膊，把保温桶放她怀里让她抱住。
邱橙手足无措地咬了咬嘴唇，又听他说：“感冒要多吃水果，下班回家的时候给你买了点，刚你走的急，忘了拿给你。”
“还有这个，”他把感冒药放到装水果的购物袋里，“感冒药你就不用再去买了。”
说完，他强硬地把购物袋的提手塞到她手中。
他的霸道根本不容她拒绝。
邱橙轻叹，话语真诚地说：“谢谢。”
秋程笑了笑，没说话。
就在她要踏进家门的那一刻，秋程在身后忽而低唤她：“橙子。”
邱橙扭脸，仰头看向他。
男人眉眼微弯，眼角那颗漂亮的泪痣熠熠生光。
他低笑问：“能不能问一下，你跟谁处得挺好的？”
邱橙心脏蓦地像被什么扯着往下坠去。
她吞咽了下，干涩的喉咙发紧，佯装镇定地回他：“没谁。”
秋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眸中盈着温柔。
他没有反驳她的话，只语调宠溺地对她说：“你依然可以用我做挡箭牌。”
感觉自己刚才的话被他识透的邱橙一阵尴尬。
她囫囵含糊道：“再见。”
说罢，门就紧紧地关上，把秋程隔绝在了门外。
男人微低下头，由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笑意。
邱橙关上门后倚靠着门板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稍微缓解了下情绪，她才抬脚进了厨房，把他送的汤从保温桶里倒出来。
随后邱橙又将母亲做的菜热了热，边喝汤边吃菜。
晚饭就这么解决掉了。
在厨房洗完餐具，邱橙扭脸盯着已经被她洗干净的保温桶，想起上一次还他保温桶时不得不踏进了他家里，还喝了杯水才能回来。
邱橙决定不立刻还回去，以后找机会再还。
她离开厨房，拿出他送的感冒药，用热水冲泡了一杯。
然后邱橙就回到卧室，找了件睡衣去浴室洗澡了。
等她洗完澡出来，把感冒药喝完，就上了床睡觉。
接下来的几天，邱橙除了出去买菜，一直都在家里。
吃吃水果看看电影，每天按时吃饭吃药。
到周日的时候，感冒终于好的差不多。
晴朗的午后，她拉上客厅里的窗帘，打开投影仪，在找电影看的时候，一次看到了一部影片，让她滑动鼠标的手指微滞住。
1999年的电影《心动》。
一部关于初恋的电影，讲的是一个女导演想拍一部关于初恋的电影，找了编剧和她交流剧本，而在他们讨论时，剧本里男女主的恋爱故事就以电影画面呈现在了这部电影中。
这是邱橙最爱的一部初恋电影。
当年她第一次看，是跟秋程一起看的。
那会儿的她单纯无忧，没能跟影片中的男女主共情。
自然也没有为这部电影掉眼泪，但她喜欢男女主恋爱时的真实感。
陷入热恋的他们会说无聊的废话，会做不符合智商的傻事，生气争吵时也会口不择言冲动提分手。
后来长大，这部电影她在这几年里独自刷了十多遍。
很多场景和台词都已经烙印在了脑中，但她依旧看一次哭一次。
邱橙的手指不听使唤地点了播放。
投影到幕布的画面出现，她坐在地板上，倚靠着沙发，曲腿抱膝，第12次看这部电影。
刚看了没多久，家门声响。
邱橙没有点暂停，起身走向玄关，她打开显示屏看了眼，门外竟然是……秋程的奶奶？！
邱橙立刻小跑过去给老人开门。
她惊讶地喊：“奶奶？”
“您怎么来的？”邱橙扶着老人进来时关切地问：“秋程呢？他知道您过来吗？”
两手拎着东西的秋翡笑眯眯地说：“我坐车来的，给家里人说啦。”
“到了家门口敲门没人应，给阿程打了电话才知道他还在外面忙事情，”秋翡苍老的嗓音亲切又温和，对邱橙说：“只好过来打扰你了。”
邱橙连忙摇头，“不打扰，您快坐，我去给您倒杯水。”
她快步走到桌子旁，用干净的玻璃杯给秋翡兑了杯温水。
秋翡买的是一堆食材，看起来是想下厨给孙子做饭。
购物袋被她放到旁边不碍事的地方。
邱橙把水递给坐在沙发里的秋翡，老太太笑语盈盈地问：“在看电影？”
邱橙“嗯”了声，然后就点了暂停，要关掉这部电影。
她笑着问秋翡：“奶奶喜欢看什么，我给你放。”
秋翡止住她，温和地笑道：“别换了，就看这个吧。”
邱橙这才点了继续播放。
须臾，秋翡眯了眯眼，问邱橙：“这是那个……金……金城武，是他吧？”
邱橙很是诧异，她满脸的意外地笑问：“奶奶您还认识金城武呢？”
秋翡笑吟吟道：“我闺女二十多岁那会儿，可迷他了。”
邱橙知道秋翡的女儿，叫夏知秋，也是沈大的教授。
她原来在沈大上学时见到过，还跟着秋程一起喊过对方姑姑。
而且，秋程的姑父骆钟元当时是教他们的物理系教授。
老太太跟着邱橙一起看这部纯爱初恋电影，看得还挺津津有味。
就是遇到男女主的亲密场景时，让邱橙感觉有些不自在。
毕竟她从来没跟哪个长辈一起看过这种男女主亲的难舍难分的情节。
电影的进度条过半时，邱橙家的门铃再一次响起。
她起身去开门，秋程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两束花。
邱橙茫然地不解地侧身让他进来。
秋程第一踏入她居住的空间。
客厅隔着窗帘，光线昏暗，投影仪上正放着电影。
秋程径直走到秋翡面前，他弯腰，把那束康乃馨送给老人，温声笑着说：“节日快乐，秋老师。”
节日？
邱橙懵了一瞬，而后意识到，今天是9月10号，教师节。
所以奶奶原来也是老师吗？
秋翡笑得合不拢嘴，高兴地接过孙子每年都会给她买的花束来。
秋程直起身，偏头看向投影仪的幕布。
电影里的男女主正在争吵。
在气头上的男主问女主是不是要分手。
女主哭着委屈道：“我们现在像是在一起的吗？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男主冲动之下失去理智，脱口而出：“好，那就分手，要分就分得干干净净，我不要那种拖拖拉拉，不清不楚的，以后不要再见面。”[标注1]
邱橙突然想起来当年他们俩看到这里时，她问他如果她也像女主这样任性吵闹，他是不是也会这么冲动地提分手。
那时他说：“不会，我不是他。决定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就没想过这辈子要分手。”
“我肯定不会说分手丢下你的，”他坐在她身后，轻拥着她，偏头在她耳边温柔呢喃：“你也不准丢下我。”
“那我……那我要是说了呢？”她向后扭脸，咬唇望着他。
他就那么垂眸盯着她看，眼睛一眨不眨。
邱橙都被他看的心慌，刚要解释她只是假设，他突然开口说：“那我就把你追回来。”
她微愣，而后笑开，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傻瓜，我不会跟你分手的。”
他精致漂亮的桃花眼轻弯，轻易地就信了她的话。
可她还是提了分手。
……
邱橙被这段突然冲出来的回忆弄得心口一僵。
她立刻快步走过去，手上动作飞快地把电影关掉。
秋程轻抬眉梢，没说关于电影的任何，只把手中剩下的粉玫瑰递给她。
“橙子。”他温柔地低唤。
邱橙脊背绷直，她杵在原地，梗着脖子抬眼看他。
男人自然地笑说：“送你。”
他奶奶就在旁边笑眯眯看着他俩。
邱橙只好接过来，微笑着说了句谢谢。
然后又觉得不太合适，补充了句：“那个……”
“节日快乐，秋教授。”
她低垂着眉眼，学着他向他奶奶祝福的语气轻声别扭道。
作者有话要说： 标注1：是1999年电影《心动》里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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