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寒像是沉默了很久, 才淡然温和地开了口：“哪天？”
“……什么？”顾婉珊下意识说，但很快反应过来：“上上周的体育课上，你被老师叫去改物理作业那天。”
原本那天她们几个从食堂里出来, 听到那段随意的交谈, 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连那次被那个别的班那个女生挑衅，都没有放在心上。谁知昨天就收到了赵诗蓝的消息。
她当时足足的, 愣了好一会。
简直在开玩笑, 江知寒的家里情况那么烂，学校里就算有女生看上了他, 也没一个敢真的有勇气行动的。
这也是她自从和他成为高中同学以来, 有恃无恐的原因。因为不怕被抢走, 所以根本不用去行动。她只要等到大学，江知寒拜托了他那个烂家之后，再去行动再说。
可现在，却忽然有人告诉她, 江知寒已经有女朋友了。这让她怎么接受得了。
居然还有女生胆子这么大, 连自己的名声都不在乎。
可幸好, 她知道了那个女生没安什么好心的。所以, 她一定要戳穿她的真面目，让江知寒知道。
顾婉珊笑容带着点恶劣地接着说道：“她纯粹就是个骗子，你不相信, 可以去问赵诗蓝她们, 她们那天也都听到了，又或者你再去问她啊, 看她到底承不承认。”
免得江知寒还天真地以为, 真有女生会不计所有单纯地真心喜欢他了吧。
教室里原本有些嘈杂的声音安静了不少, 全班都面面相觑地看着这边。
而江知寒自始至终神色平静，像是回忆了一下，语气挺淡：“你还有吗？”
顾婉珊笑容变深：“你不觉得这是最大的吗？她在欺骗你的感情。”
江知寒便什么也没有再说，接着朝她点点头，便放好书包坐了下来。
低头拿出书本。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低垂着头，面容淡淡的，完全看不出任何生气的迹象。
“……”顾婉珊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
就，这么完了？不去质问？欺骗感情这么伤自尊的事，他就一点反应也没有？
可是他一向都是一个不外露情绪的人，像隔着一层透明玻璃，连她也猜出他到底怎么想的。
于是四周目光的焦点，慢慢地变成了她，有窃窃私语声响起。
顾婉珊脸皮很薄，这会已经微微涨红了，她垂在身侧的指尖攥的很紧，死盯着面前沉静无澜的少年，冷笑一声。
“你就掩饰吧，等你发现了她的真面目，看你还怎么保持平静的下去！”说完便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班上又安静了阵，见到江知寒依旧没什么反应后，才慢慢又冒出了声音。
而座位另一边的赵诗蓝偷偷往后扭头，看着后面的那个男生。
他低垂着头安静写题，仿佛丝毫不受刚刚顾婉珊一通胡闹的影响。
她又回过头来，心里暗暗地有些懊恼。那个顾婉珊什么意思，她昨晚明明不经意提醒她别说是自己说的。可她今天早上，却一句话就把她给供出来了。
还害得江知寒当众被其他人嘲笑。
这下，江知寒肯定讨厌她了吧。或许原本没有注意，只是这回有了厌恶的迹象。
导致她有种告密的愧疚感，一上午都不敢看他，连他来收作业都低头上交，不敢抬头。
余光里，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接过她的习题册，少年高瘦清越的身影离开，鼻腔飘来他身上淡淡清冽干净的皂角香气。
他好像并没有生气。
可赵诗蓝的心的却酸酸胀胀的，眼角莫名有些泛湿。这样一来，她应该再也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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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欢发现，这戒手机瘾真的挺痛苦。
首先一上午都不能玩，这对以前爱网上冲浪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洛欢虽然爱玩了点，但还是挺有原则的，答应了的尽量都会做到。所以，就算再难受也不再带手机来学校了。
偶尔来瘾了，就玩玩谷雨的手机解解馋。而剩下的时间，不是用来听课，就用来想江知寒。
她发现思念这事还挺玄乎，明明才不到一周……
下了课，洛欢就搁下了笔，无聊地趴在桌上看着某处。
时间过得好慢啊。还有两节课。
谷雨低头看着漫画，见她连自己手机都不抢着玩了，于是笑她：“看看你这个怨妇样，真活该。”
洛欢听着，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她。
谷雨还在那不知死活地笑着：“哎呀这和年级第一谈恋爱真是苦恼呢，人家都忙的没时间理你哦，明明才两层楼，人家都不来，可怜我们如花似玉的一枚小仙女，就这么巴巴地等成了望夫石……”
洛欢慢慢坐了起来，伸手整理整理衣领跟头发。
“怎么，你想去哪，找人家啊，啧啧啧真可怜，倒贴哦。”
洛欢偏头看向她，眯起眼睛，瓷白的小脸上露出笑意：“不，我去趟班主任办公室，顺便和她聊聊这还有哪几个校规漏网之鱼的事儿。”
这才刚站起来，谷雨就吓得撕心裂肺地求饶：“姐姐我错了！”
还是您厉害。
还以为这丫头自从有了情况后会温柔点。让她趁机尝尝翻身打压她的快感。
教育你还不是轻轻松松，洛欢哼了声，坐回去又趴下去。
谷雨小声：“你有了江同学后怎么还这么凶。”
洛欢秀眉轻挑，妩媚一笑：“需要我现场给您表演一段温柔吗？”
谷雨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是凶巴巴的比较好。
“真可怜江同学，被你的外表给迷惑了，以为你温柔小意，实际上凶死了。”
洛欢懒懒地转头趴过来，打了个呵欠然后笑：“不会啊，我平时对他可温柔了，都不会凶他。”
谷雨十分憋屈，行吧，真就重色轻友呗，她就是那个“轻”的！
放学后。洛欢刻意等到一班他们人差不多都走了才进去。
江知寒正低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嗨。”洛欢一路跑了过来，坐在他的前面，双手趴在他的桌上，歪头笑着问：“你接下来还有事吗？”
“没有。”江知寒黑睫敛着，神情静默。
“太好了，那你去吃饭吗，我们一起走吧。”不过洛欢又很快补充了一句，说道：“不是一起，就是顺路，所以不用担心。”
江知寒顿了顿，并不看她：“还有事。”
“还有什么事？”洛欢顺嘴问了句。
江知寒薄唇抿住，沉默。
洛欢等了一会，慢慢发现了有些不对劲，他的态度，好像有点冷。
于是伸手，轻戳了戳他的脸。皮肤白皙，细嫩。
“你怎么了啊，不开心吗？”
少女软软的手指充盈着柑橘的香气，一下一下，冲击着情绪。
江知寒僵了一下，忍无可忍地抬手，指腹攥住她的手指，阻止她再动。
嗓音偏低，透着些哑：“别动。”
洛欢愣了下，抿了抿唇：“怎么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握她的手！
江知寒那双深沉的眸瞳凝视着她。
亮晶晶的，眼眸里一片纯净。
他终于是败下阵来。偏过脸去。
“没什么。”
洛欢于是保持着被他握住的姿势，另一只手托着脸，咕哝了句：“江同学，你好奇怪啊今天。”
江知寒放开了她的手，忽然站起身来。
洛欢也跟着起身，像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你去哪？”
江知寒垂眸轻声道：“陪你走一段路吧。”
洛欢哦哦两声，便很开心地跟着他。
一路上，江知寒都不怎么说话，只有她疑问时才应上两句。浑身莫名透着股寂静气息。
洛欢几次偷偷瞅瞅他，想问，又觉得万一自己想多了，他似乎总是很安静。
江知寒陪洛欢下了楼，看着她欢快地跑开，这才低下头，重新转身上楼。
事实上，洛欢有时的感觉还是挺对的，到了下午放学，洛欢去找他，江知寒来找她，两人一起下楼。
洛欢看了看他的脸色，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她还是莫名觉得有点不自在。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校园里人渐渐稀少起来，洛欢故意慢了半拍，落在他身后。
就站在原地那么看着他。想知道他是不是怕别人被别人看到，才故意表现的和她不熟。
谁知，江知寒往前走了几步，似乎察觉到身边没有人，他停下来，静静地转头看她。
像的在等她过去。
洛欢呼吸微顿。
好吧，在这种地方光明磊落地等她，好像真不是在乎会不会被人看到……
那么一个帅哥干干净净地站在那等她，洛欢不好让他等太久，赶紧快步朝她跑了过去。
“我想和你恶作剧来着，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洛欢仰头朝他吐了吐舌，笑容娇俏。
江知寒低头看她，低淡地应了一声，接着往前走。
洛欢虽然在女生当中算标准高挑的那波了，但还是只到江知寒的肩膀，普普通通的校裤包裹着他一双修长的腿，走得挺快。按他的正常速度，洛欢是追不上的。
许是刚刚差点丢了洛欢，江知寒走得慢了点，基本和她齐平。
洛欢低头走了会，快到公交站时，忽然拉住了江知寒的校服袖子。
江知寒停下来，看她。
洛欢仰起瓷白的小脸，小声问：“江知寒，你是不是不开心？”
她猜了一路，总算猜了点可能性的答案。
江知寒不开心。她总有这种感觉。
少女打量着他的脸。
江知寒垂落在校服下的指腹紧了紧，喉间发出一句：“没有。”
“真的吗？”
“嗯。”
“车来了，快上去吧。”没等她继续问，江知寒便伸手带她上车。
洛欢感觉一双手温柔地拨开挤她的人，推她上去。
周围乘客不少，洛欢等抢好座位后，便只来得及跟他挥挥手。
公交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带着尾气轰隆离开。
回了家后。洛欢给江知寒发了条信息，江知寒如常回着，连问他作业也和平日里一样耐心。
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第二天她正要进食堂，正好撞见一班的顾婉珊等人。
她对这号人没什么记忆，或者懒得理，正走着，便听见身后隐约传来对话声。
“就是她吧……”
“也不怎么样啊。”
“看起来一脸高傲的样子。”
洛欢脚步一停。她皱着眉转过头去，那几个女生赶紧回头，唯有顾婉珊和她对视，而后冷笑着移开视线往下走。
那一眼，有些轻蔑。
“……什么毛病。”洛欢回过头来，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江知寒这两天里似乎心情不太好，洛欢也不敢太过放肆，和他说话都有点小心。
一直到了周末。
洛欢不是个能忍的人，有什么事都会直接说出来，于是周六补习这天，洛欢再也忍不住，趁着中午没什么人的时候，将江知寒堵在了楼梯间。
“江知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高兴？”洛欢垫着脚，两手扯着江知寒的衣服，抵着他仰头，目光紧紧盯着他质问道。
江知寒起先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人已经被她压到了墙上。
江知寒的手里还拿着刚刚补习完的教案，他面容生硬，别开脸，深吸口气，说话声都低了几分：“你先，让开。”
“我不。”洛欢语气固执：“除非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生气。”
一副不问出口就不罢休的架势。
“没有。”
“不信。”
简直像个缠人精，没完没了的缠。江知寒闭上眼睫，呼吸调整。偏偏洛欢还皱眉盯着他，手扯着他的衣服在玩。
空气很静。
大概过了两分钟，江知寒才睁开了眼，垂眸看向她。那漆黑的眸里带点她看不懂的情绪。
江知寒安静又专注的看她，淡淡出声：“游戏玩够了吗？”
“什么？”洛欢没反应过来。
“游戏，你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吧。”江知寒没头没尾地忽然说了句。
洛欢的手无意识松了几分。
江知寒便站直身子，敛下眸瞳，越过她离开。
洛欢扭头，看着少年离开的笔直纤瘦的背影。
洛欢这人思维直，她花了半天的时间琢磨江知寒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下午补习下课期间，洛欢一手撑着脸盯着手机聊天页面瞧，好半天都没编出一段话来，于是心情烦躁地扭头去看窗外的绿树风景。
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场景。他不会是……在哪听到了自己一时口嗨跟谷雨说的话了吧！
可是他从哪听说的啊？
洛欢猛地想到，上周顾婉珊看她的视线。难不成是她。
洛欢这会没时间去猜到底谁跟江知寒说的，她的首要任务就是澄清。
洛欢赶紧拿过手机，编了一条消息发过去。
等回信的途中，上课铃声响了，洛欢只好先放下听课。
等放了学，洛欢第一时间拿出手机，看到页面上干干净净，没有回信，只好收拾书包赶紧去找他。
洛欢在走廊等了会，偏头瞧见江知寒人，正要打招呼，手机响了。蒋音美跟洛国平开车到了他们机构外，在催她出来。
洛欢应完挂断电话，见江知寒人已经不见了。
洛欢垂下头，只好先回去。
晚上回了家，洛欢等了一晚的消息，忍不住又发了条，还是没有回复。
怎么回事。洛欢咕哝着，泄气地丢了手机去睡觉。
第二天，洛欢直接得知江知寒直接请了假，一上午都没来补习机构！
气得她忍不住丢手机。
什么意思，不相信她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躲她！
怕她纠缠不成？洛欢觉得自己第一次看走了眼，年级第一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实际上是个渣男！
她要去学校树洞曝光！
可手指刚点开树洞时，到底是……没舍得动手。
于是洛欢丢了手机双手环胸靠坐在椅子上，两腮鼓着呼吸，直接气成了一只河豚。
路边的手机维修小店里，走进来一个穿着蓝白校服T恤的少年。
“买个电池。”嗓音清淡，又些微低，很好听。
店主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他听见声音自电视抬头，见到是个高挑清瘦的少年，皮肤白皙，五官十分精致。下巴处贴着一只创可贴，神情平静。
店主的视线落到他修长手心里的那只破碎的白色手机。
白色壳子已经有些碎裂，屏幕边也有道裂痕，电池都甩了出来，安回去后，屏幕依旧死黑。
他拿起来看了眼，歪头啧啧：“这主板都坏了呀，买电池也不能用，还不如重新买个。”
他想趁机推销自己店里的新手机，谁知少年只是抬头，静默又礼貌地说：“谢谢，主板没事，只买个电池。”
店主一噎，心想这学生还是个行家吗，于是犹豫半晌，只好转身去拿。
江知寒拿到电池换上，付了款，便转身离开。
洛欢一早上都郁闷不乐，做什么也都没精神，听完课在外面随便解决了顿午饭，就去舞蹈班。
她心不在焉，做动作时就没怎么注意，在练习撕叉跳时重心没把握好，导致下落时脚尖先着地，整个人往前摔在了地上。
膝盖重重落地，她清晰地听见膝盖骨嘎嘣的声响。
“洛欢！”离她最近的孟琪琪首先发现，立刻跑了上来。
虽然地上都铺着垫子，但这猛地下来，重力都集中到了脚尖和膝盖，力道极大，洛欢痛的当场泪就飙了出来。
周围人和老师也都跑了上来。
“洛欢你没事吧？”
“都小心点，别乱碰！”
“洛欢你还好吧，哪里疼？”
“我没事，老师……”洛欢被人小心地扶起来，额头布满细密的汗，吸气，掉着泪小声说：“没什么大事，让我休息会就行。”
老师还是不相信，让同学先扶洛欢去医务室，自己去打电话叫医生。
“洛欢，我背你吧。”一个脑后扎着小马尾穿着舞蹈服的男生走过来，自告奋勇。
洛欢看了眼他身上被浸湿的舞蹈服，拒绝：“不用了。”
“为什么啊？”男生不甘心追问。
“因为你有点臭。”
“……”那男生满脸受伤。
周围一片笑声，扶着她的孟琪琪忍不住噗嗤了声：“都这样了你还这么毒舌，挑三拣四的，让他背怎么了。”
洛欢扭头说：“就希望累死你，就没人跟我抢第一了。”
“哎呀你个小贱人还这么坏。”
几人扶着洛欢到了走廊尽头的医务室，洛欢坐在床上时疼的出了一身汗，医生过来给她检查着。
最后得出结论，膝盖摔伤了，所幸没伤到骨头，就是有点肿。
孟琪琪特别过分，知道她没什么大事后就带着一帮小姐妹走了。
洛欢咬着牙。拜托其中一人把她的手机拿过来。
摔伤虽然没动到骨头，但特别疼，尤其是敷冰袋的时候，毛巾隔着冰袋在肿胀处，那叫一个酸爽。
洛欢有点理解了江知寒每次敷药时的感觉。可他每次都好像不疼。
同学把手机拿了过来，医生出去了会，医务室就剩她一个人，很安静，洛欢一个人敷着冰袋，这会就莫名有些孤独矫情的情绪上来。
洛欢翻看了会书，最后从书包里掏出手机。
她心里想着，她最后一次打给江知寒，如果他不接，那她就跟他断了。
她洛欢还不是个死缠烂打的女孩。
手指有些颤抖地按下那串数字，然后放到耳边。响了几下，对面接听了。
很安静，谁也没有说话。
洛欢不知怎么的，鼻腔一酸，带着哭音说：“江知寒，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呜呜呜呜。”
那边忽然开口，声线温和又有些诧异。
“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