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黎夏话锋一转，道：“凯尔希，你能让我看看临床诊断分析吗？”
凯尔希从打印机里取出一份刚刚打印好的表格，然后递向黎夏：“你的临床诊断分析就在这里，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我说的不是这个。”黎夏摇头，没有伸手去接凯尔希递来的表格，而是说道：“我是说，凯尔希女士，你自己的临床诊断分析。”
他看向凯尔希裸露的左肩上，那里有一块不起眼的漆黑色源石结晶。
凯尔希声音平和地拒绝道：“我的诊断结果由我自己判断，你应该将你的注意力放在你自己的身上。”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黎夏耸耸肩，对于凯尔希表现出的态度丝毫不意外。
有的人是不需要别人伸出援手的，但那只是她自己这么认为着的，对像凯尔希这样的人，不应该去问她们需不需要帮助，因为那样一定会得到否认的回答。
“但也没关系，即使没有临床诊断分析，我的源石技艺也能帮我找到你身上的病灶，虽然依旧是遵循着矿……能量守恒定律，但我自己是不需要搞明白这其中的原理的。”
凯尔希被黎夏的这番谜语搞得有些不明所以，她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庞上少见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语气里也夹杂着一丝不解：“……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凯尔希女士，绝症并不是没法被治愈的。”
黎夏从多功能床架上起身，走到凯尔希的跟前，然后伸手抚摸在了她裸露的左肩上。
凯尔希正要将她面前的白发少年推开，但从肩膀上传来的酥麻触感却让她的动作略微一顿。
“这个感觉是……”
凯尔希的眼眸微微眯起，扭头望向她被黎夏所触碰到的那一块肌肤。
在她的左肩上原本的源石结晶正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
这让凯尔希看向黎夏的目光里不禁带了些奇异的意味。
看来，她并没有认错人。
当年那个与她仅有一面之缘，相遇甚至不到一天时间，却用生命将她身上的矿石病彻底去除的五岁孩童……就是眼前这个年幼的不死者。
在这片大地上，她见过的能人异士数不胜数，然而能够治愈矿石病的……只此一人。
就在凯尔希陷入回忆中时，她又听到黎夏诧异的声音随之响起：“凯尔希医生，你保养得还真不错啊。”
黎夏伸手摸了摸凯尔希光滑的肩膀，他说的“保养”倒不单单是指凯尔希的皮肤保养得好，而是她的矿石病——这么多年过去，她身上的矿石病竟然微乎其微。
这让黎夏多少感到有些诧异，他原以为凯尔希的病情至少应该有一定程度了。
“没想到凯尔希医生你身上的矿石病这么轻微……看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闻声，凯尔希的眼神一凝。
从黎夏那惊诧的语气中，她能判断出对方似乎并不知晓自己曾经用生命治好过她身上的矿石病。
是因为，为她治愈矿石病的同时，这个年幼的不死者，还付出了记忆的代价吗？
但听到对方还是那副丝毫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做一回事的态度，凯尔希的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生气。
这个年幼的不死者，他到底还要把自己的生命践踏到什么程度？！
凯尔希凝眸看向黎夏，语气中不自觉地变得严厉起来，就像是一位母亲在训斥孩子一样：“能够治愈矿石病，这的确是世间罕有的本领，但你自己会付出什么代价？即使你的生命无穷无尽，可你难道认为你能够将每一个患上了矿石病的感染者都治好？”
“我倒是没有那么伟大啦……”
黎夏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一笑，道：“不过如果是凯尔希女士的话，就算用我这条命把你从矿石病的苦难中拉回来，我也不会介意就是了。”
凯尔希深吸了口气，声音中多了一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那你自己呢？矿石病，只是这片大地上众多苦难的一个缩影，你把别人从苦难中拉回来，谁又能将你从这无止境的苦难里拉出来？”
黎夏歪头，笑着开口道：“苦难？唔……凯尔希女士，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并没有觉得我正在承受苦难，能够让凯尔希女士还有大家感到幸福，我自己也会高兴起来。”
“啊……对了，还有特蕾西娅！”
“凯尔希，你也不想看到特蕾西娅她因为矿石病而病逝吧？”
“她身上那矿石病的严重程度，连我这个外行的都看得出来，你这个当医生的肯定比我更懂，一个能够治愈她矿石病的手段就摆在你的面前，你难道要拒绝使用吗？你难道要阻止我救她吗？”
“……”
黎夏的这句话让凯尔希瞬间陷入了沉默。
凯尔希的右手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地嵌入了她的肉里，尽管她的表情仍然在尽可能地保持平静，但她的心境却早已被对方的那句话所扰乱。
用一个人的性命去拯救另一个人的性命。
这问题就如同电车难题一般，如果从功利主义的角度来看待，一件事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是可以进行一个交换，是可以进行一个牺牲的。
如果天平的一端是可以不断得以复苏的生命，而另一端则是仅有一次的生命，从功利主义的角度来看，后者明显要重要得多。
但在凯尔希眼中，生命和生命是不能等价的。
这是一个对与错的问题，而不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
一个人的生命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被摆放在天平的两端来进行比较。
“……V，你没有义务做这样的事情，即使……”
“即使特蕾西娅已经病重？”
黎夏看得出来凯尔希内心的犹豫，她其实也是希望特蕾西娅能够得到拯救的。
他笑着拍了拍凯尔希的香肩，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放心吧，凯尔希女士，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没有人能干涉我的意愿，如果有人逼迫我这么做，那我会用自己的手段来让他们意识到自己行为的错误性。”
“但现在我要告诉你，这是我自己想要这么做，我想要让你们的矿石病得到治愈，凯尔希，你没有理由阻止我这么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