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们还能再以这种方式见面，科西切。”
黎夏将教室的后门关上，然后转过身来，望向讲台上，那手捧着历史书本的骏鹰黎博利女人。
“你现在的名字叫什么？”
“啊……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至少会看过课程表上的教师名字。”
白发女人的脸庞上露出稍稍意外的神情。
“名字。名字只是一个称谓，你可以像以前那样称呼我，也可以叫我现在的名字，卡谢娜。”
“卡谢娜，科西切……哼，你的名字还是这么直白浅显啊。”
黎夏发出一声不加丝毫掩饰的嗤笑，他双手环胸，面色冷淡地注视着讲台上的女人。
“看你的样子，你好像对我还活着并不惊讶？”
闻声。
卡谢娜翻动书页的手指停顿了下来，垂眸望向讲台下的黎博利少年，语气温和地开口着：“你是想在我的脸上看到我惊讶的表情？还是说，你想从我的嘴里听见我告诉你——是的，我一直在关注着你？”
“科西切，不要用疑问句来回答疑问句！”
黎夏的声音中充满了嫌恶。
他大步走到讲台上，拧起那白发女人的衣领，一双鸟瞳中满是冷色：“认清你现在的身份吧，你已经不再是公爵了，我随时可以夺走你的性命。”
“杀了我……能够让你感到满足吗？安格斯。”
卡谢娜放下手中的历史课本，然后将她的双臂微微张开。
“我现在就站在这里，我的手上没有武器，而你有着让你引以为豪的源石技艺，你随时可以动用你的源石技艺，把我杀死在这里。”
黎夏眉头一挑。
当初他见到科西切的时候，也是用这种态度和科西切说话的。
如今，两人的位置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发生了互换。
那个不怕死的人，从他变成了科西切。
“你认为你不会死在这里？”
“你也能当成我是为了活下去而对你虚张声势。”
卡谢娜神情平静，似乎死亡对她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在下一秒。
她的脸色忽然就变了。
因为，她从面前的白发黎博利少年身上，嗅到了一种名为死亡的气息。
恐惧。
她的心中没由来地涌出一股恐惧。
这并非是心理上的恐惧。
而是生理上，发自本能的一种畏惧感。
就像是食物链底层的动物在面对食物链最高层的猎杀者时，都会产生的惧怕与退缩之意。
颤栗。
明明已经快到了六月的盛夏，正是天气略显炎热，教室里却又还没到开空调的时间，这种最让人感到酷热难耐的时候。
但卡谢娜的脊背却是感到一阵发凉，牙齿也在不自觉地轻微打颤。
她的脑海里涌现出荒唐的念头来。
会死的。
一定会死的。
卡谢娜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望着面前那道仿佛忽然间变得高大起来了的黎博利少年，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墙壁上。
砰！
黎夏一手按在墙壁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弯曲着膝盖，蜷缩在墙角边的白发女人。
“科西切，”
“你若是还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而不是用疑问句来回答疑问句，明白？”
“……即使，你真的能杀死我，那也不是要紧的事情。”
卡谢娜忽然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从容，她仰着头，望着面前的黎夏，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有力。
“不过你要向我询问，我也不介意将我知道的知识传授给你。”
黎夏皱起眉头：“你是想像你掌控塔露拉那样来掌控我？你认为你能做得到吗？就凭你那可笑的学说和源石技艺？”
“不，安格斯，我从来没有这么想。”
卡谢娜摇了摇头。
“我现在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大学老师而已。我传递的只有知识和思想，并没有任何权力或者财富握在我的手里。”
“你想动摇我的意志。”
“我没法动摇你的意志。”
“那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这只是很容易就能看出的问题，毕竟我们其实是同一类人。”
卡谢娜用一种柔和的目光望着黎夏。
“乌萨斯走过了自己的第一个千年——而我想令它走向第二个，第三个。这便是黑蛇存在的意义。”
“我可以摧毁你的梦想和野心。”
“你可以帮助我完成这份野心。”
卡谢娜像是已经克服了心中的那股恐惧一样，她慢慢地从墙角边站起身来。
然后。
她握住黎夏的右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安格斯，我们不应该是敌人，而应该是朋友。”
但黎夏只是反手就将她推开。
“科西切，你让我感到作呕。”
“你改变了塔露拉，你让我付出了两次生命的代价，才将她从歧途中带回来……”
然而卡谢娜却再次语出惊人。
“我可以补偿你。”
“你可以把我改变成你的形状。”
“你可以让我为你诞下两条生命。”
说着，卡谢娜竟是将她的上衣纽扣一点点地解开。
“……够了！”
黎夏眼角抽抽。
这条烧蛇！
“你还真是为了乌萨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但我对一条黑蛇没有任何兴趣，如果你是想拉拢我，那我将遗憾地告诉你，你失败了，自那些内卫与我为敌以后，我和乌萨斯便已经站在了对立面。”
听到这话。
卡谢娜却是不急不缓地说道：“乌萨斯是乌萨斯，皇帝的内卫是皇帝的内卫。他们践行着乌萨斯的意志，但那是他们所认为的——一己之见。”
“你也一样，科西切，你认为的乌萨斯要在战火中变得更加繁荣，但我将告诉你，战火一旦被点燃，乌萨斯只会迎来衰落。”
“因为你？”
“因为我。”
黎夏神情平静，就像是在陈述着一件事实。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现在应该早点去切城，而不是来到这里。”
“……什么意思？”
黎夏眉头皱起，而后便听见卡谢娜缓缓开口道：“我并不清楚你做了什么，让内卫如此重视你，但显而易见的是，他们拿你没有像样的办法，因此——”
“内卫，决定对整合运动动刀。”
砰！
黎夏一手掐住卡谢娜的脖子，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冷声质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消息传来这里的时候是在两天前，不过他们应该早就从冻原的边境出发了，算算时间，最多今晚就会到乌萨斯南境的切城了吧。”
卡谢娜即使被捏着脖子，也依旧面色平静，甚至还有心思开着黄腔：“你喜欢这种窒息式的姿势吗？如果这样能让你感到满意的话，你随时可以和我这样做。”
“别在这里发癫！”
黎夏松开了捏住卡谢娜脖颈的右手，转身便朝着门外走去。
但他还没走出教室，便听到卡谢娜声音从身后传来。
“咳咳……还真是粗暴的小家伙啊。不过你是想从这里徒步赶回去吗？那到时候连黄花菜都凉了，我有个渠道能弄到一架私人飞行载具，从这里飞往切城……最多半天的时间就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