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黎夏走了过去，支着手臂斜靠在窗边，目光时不时地往借阅区的方向瞄去。
莫斯提马同样将手臂撑在窗边，眺望着窗外的风景，语气飘忽道：“对你来说，拉特兰意味着什么？”
黎夏扭头看向莫斯提马，认真道：“我说，莫斯提马，如果你要装深沉，你应该是拍张照，然后上传到城际网络的朋友圈里，一张图，再配上一句故作深沉的话语，而不是在我面前当谜语人。”
说着，他微微抬手，远处便有白鸽齐齐展翅飞来，它们聚拢在图书馆的窗外，排好队伍，摆出了一个“V”的造型。
莫斯提马看了一眼窗外的白鸽，眼前的一幕她早已司空见惯，从曾经的惊讶莫名到现在已经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鸽子摆出各式各样的造型，哪天就算这些鸽子当起了大盗，化身为怪盗基德，她都不会感到奇怪。
“我看起来像那么无聊的人吗？”
“不是像，而是你就是这种人。”
黎夏很是自然地搂住了莫斯提马的肩膀，笑着道：“整天板着个脸沉默寡言一副老成的样子装着大人，笑一个吧，我一直想看你笑起来的样子。”
“……你离我太近了。”
莫斯提马轻轻推了两下搂着她肩膀的黎夏。
“看吧，你现在的样子才像一个正常的十五岁学生。”
黎夏搂着莫斯提马的手并没有放开，反而还把脸凑了过去，近距离地观察着莫斯提马因为害羞紧张而脸红的表情。
“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莫斯提马，我说啊，你难道觉得你生活在拉特兰并不快乐吗？
“我没这么想。”
莫斯提马见推不开黏在她身上的黎夏，索性便放弃了，她别过头去，试图让自己不对上黎夏的眼睛，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慌张。
“但我看你似乎很少出席各自集体活动，之前的守护铳考核，你也没去参加。”
“我去公证所单独进行了考核。”
“结果怎么样？”
“说出来大概要让你感到遗憾了——我通过了考核，获得了持有守护铳的许可。”
莫斯提马说完这句话时，走廊上忽然沉默了下去。
一秒，两秒。
十秒钟的时间过去，她也没再听到黎夏的声音响起。
莫斯提马突然有些后悔，也许她不该说守护铳的事情，在她身旁的这位黎博利少年，并没有取得持有守护铳的许可，她似乎不小心揭了对方的伤疤。
就在她转回头来准备道歉的时候，却看到黎夏嘴角噙着笑容，就这样望着她，语气揶揄地说道：“怎么，这就沉不住气了？表面上对谁都漠不关心的莫斯提马，居然也会有这么关心人的一面呢。”
“……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连同这个走廊给炸了！”
黎夏哈哈一笑：“你不会这么做的，你和蕾缪乐姐姐不一样，你讨厌麻烦，你知道炸了东西就会有各种麻烦，而你不喜欢麻烦，无论是找到你的麻烦还是去麻烦别人，都是你讨厌的事情，未经报备就炸掉图书馆的走廊，后续的赔偿和解释都够你头疼的了。”
“……”
莫斯提马沉默半响，然后试图找回主动权：“有没有一种可能性，我已经提前报备过了？”
“绝无可能！”
黎夏语气确凿。
莫斯提马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率先败下阵来，移开了视线：“算你赢了，不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太广泛了，就像是让我回答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一样。”
“那我再把问题细化一下——你喜欢拉特兰的什么地方？讨厌拉特兰的什么地方？这里……对你来说，是家吗？”
黎夏挑眉。
“啊……这种问题我就有很多要说的地方了，最喜欢的，那当然是你和蕾缪安还有蕾缪乐姐姐了。”
十一岁的黎博利少年一本正经地说着成年人的话题。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黎夏忽然拍了拍手掌，面带笑容道：“啊，我知道了，你在说饮食对不对？要我说啊，拉特兰的甜品，第一次吃，只要是喜欢甜食的人，都能打出一百分的满分。”
“但之后每吃一次，大概就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减少10%的分数吧——这里的口味未免也太单一了，一家餐馆里面有七成的菜肴都是甜味的，老实说，我的口味是比较博爱的，只有甜味的食物可满足不了我。”
莫斯提马还是没能沉住气，她直接道：“我是说……关于信仰方面的问题。”
“信仰？这有什么需要讨论的必要吗？”
黎夏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我应该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你，我对宗教的存在本身就并无太多的兴趣。”
“至于学校里的排挤？啊，我从不把那种事情当做一回事，她们其实并没有在主观上做出任何排挤我的事情，不是吗？”
“在外界，很多伊比利亚人甚至比拉特兰人更虔诚，学校里的萨科塔学生只是不理解我这样一个黎博利为什么会如此的不虔诚。”
“但我需要她们的理解吗？我需要去融入她们的圈子吗？”
黎夏摊手。
“不需要，对吧？就像你也不需要融入这个集体一样，我们并不是被谁排挤在外了，而是我们选择了自己的道路，莫斯提马，我大概明白你在想什么了，你是在为我的遭遇而感到不公，但你的想法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侧对着窗户，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半边身子上。
“我在这片大地上苏醒至今也有八年的时间过去了，能被我记住名字的人只有五个——我的养父母和蕾缪安还有蕾缪乐姐姐，以及，莫斯提马你。”
“班上的班委是个很漂亮的萨科塔女孩，我姑且还会暂时记得她的名字，但我能肯定要不了多久她就会从我的记忆里消失。”
黎夏的语气很稀疏平常，就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小事。
曾经在叙拉古也是如此。
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他去铭记。
不是每一个地方都值得他去怀念。
“但莫斯提马，我会一直记得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而不仅仅是三年同窗的同学。”
黎夏轻轻吹了个口哨。
两只白鸽嘴里衔着一朵永生花，从窗外飞来，落入黎夏手中。
他接过花朵，低头轻嗅，然后递向面前的蓝发少女。
“一边是将要枯萎的花海，另一边是会一直盛开的花朵，我会选择哪一边，莫斯提马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莫斯提马微微睁大了眼瞳。
她在男孩的身上看到了与他年纪不同的沧桑和洒脱，以及……浪漫。
那并非是像她那样故作深沉的样子，而是仿佛经历过许多事情，沧海桑田，故人故事，都已埋藏在心底里……
然而更加难得的是，这份沧桑却不会显得对方老成，反而更让他的身上凸显出一种穿梭时空般的浪漫。
心跳开始加速。
呼吸开始急促。
莫斯提马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主动抓住黎夏的手。
“黎夏……”
“嗯？”
“我们，去约会吧！”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