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白鹰乐于跟我们合作，那么跟重樱的会面大概也会比想象得要顺利。”<br/> 提尔比茨在帮助大克安顿好两位白鹰舰娘之后，打着哈欠走进会议室，对着大克的背影说道。<br/> 壮汉这功夫正背着手，顺着会议室的强化玻璃看着外面的骤雨。<br/> 看起来威严又有气场，但北方女王已经很熟悉他了——背身站立，表面上好像是在给进入房间的人施压，他实际上脑子里面在过事儿，根本不在意进来的人是谁。<br/> “不要过于乐观，白鹰的氛围要比重樱好一些。虽然都被落后的思想给限制了，但至少企业知道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而日本人……呵。”<br/> 大克嘴角裂开，仿佛想到了什么可乐的事情。<br/> “今天我算是理解了你们说的‘先天好感’是什么意思了……提尔比茨同志，你会不会有的时候质疑自己的思考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了……会不会觉得，很多时候你对于事物形成的看法，其实并非源自你的独立思考？”<br/> 静默了片刻后，毛子松开背着的双手，示意提子把文件包打开递过来，同时问了一个让他也颇为困惑的问题。<br/> 这是他今天在见识到圣路易斯对自己毫不避讳的偏袒之后产生的疑问。<br/> 舰娘们是被她们的造主设定成这样的。从人类的角度考虑，限制自己的造物自然没有问题，但仔细想来，如同保险措施一样的好感跟迁就，也是许多悲剧的源头——比如不列颠，还有铁血的近况都是舰娘们的忍让导致的，如果舰娘能够多少掌握一点政治权力，不说把塞壬圈养起来，肯定是可以打得有来有回的。<br/> “有时候或多或少，会反思一阵。但并不会被这类问题绊住太久。”<br/> 提子走到会议桌前，拆解了文件包，将资料递给大克：“舰娘生来就对人类有好感，就好像人类对自己的父母会有天生的好感一样，我认为这也是自然之理的一部分。”<br/> 她看着大克那澄澈的目光，似乎明白了他想要问自己什么：<br/> “即使父母有时候犯错了，即使父母不够完美，子女对于他们的感情也是在复杂的同时迁就——反过来也应该是一样的。”<br/> “……在大方向上，这样想倒也没错。”<br/> 大克拿起资料：“但是权力、利益也会让亲情变质。”<br/> 所以大克从来不考验人性，也不会仗着自己的力量去玩弄人性——因为他知道其中之肮脏龌龊，当然，对于人性中的闪光之处，他也不吝称赞。<br/> “有的时候子女也要及时纠正自己父母的错误之处，以防止他们被时代彻底淘汰。”<br/> 克里姆林跳过了布里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公式，先把报告的标题都看了一遍。<br/> “……你是在提醒我应该更多地弹劾你吗？”<br/> 提子维持着一贯的冷静，有些不确定道。<br/> “可以这么理解。”<br/> 大克捏了捏鼻梁，那些文件上的每一个单词拎出来他都认识，但组合起来就成了天书：“没有人能够保证一辈子不犯错误，当然，认不认错是另一码事，重点是在发现错误之后及时改正，我觉得在我进军所罗门之前你给出的各种反调就很不错——”<br/> “想不到指挥官你居然是那种会欣赏异议者的类型。”提子看向旁边贝法准备的下午茶——蛋糕一口没动，倒是咖啡都喝光了。<br/> “仅限自己人这个范畴里的异议。”<br/> 对于敌人跟潜在敌人的评价和意见，大克从来都是不太在意的，或者干脆反着来地采纳。<br/> “如果让你执政的话，你觉得自己有能力管理好港口城市或者大部分军港吗？”<br/> 他实在看不懂里面的东西，只能连二级标题都跳过，直接看研究结果的部分，同时说出了他挑起这个话题的最终目的。<br/> “……你指的是民生方面的？还是单纯讲军事——”<br/> 提子再次讶异于大克的直白。<br/> “各方面都有。”<br/> “我不保证民生方面可以比现在更出色，但如果完全由我来掌管基尔港的话，至少铁血在法国跟德国沿岸的布防作战方面……会轻松一些。”<br/> 提子也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言语。<br/> 她突然意识到，克里姆林从头至尾都没有暗示过自己什么，他一直在大胆地表达支持舰娘取得权力的思想。<br/>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们可以比那些执政者做得更好？”舰娘对大克这种超乎寻常的信任感到有些惶恐。<br/> 因为她们连“取而代之”的想法都从来没有产生过。<br/> “你们暂时比那些家伙更有理想，思想也更纯洁。”<br/> 【三枚机芯分离的碎片中，只有引擎相关的部分解析成功，在拆除测试者贝塔型的超空间引擎并进行对照研究后，本大人发现了那些资料中提到的，被称为高维度入侵舰队所使用的引擎技术跟超空间引擎的差别，其中最重要的一块拼图被称为‘灵能’，在塞壬的记录中多有提到。根据破局者一型顾问的分析，“灵能”指的是，将一种基于精神，脑波、量子波或其他难以观察到的、生物主观思考时产生的能量波锐化和延展后，用于改变现实物质的特殊能量运用体系。】<br/> 看到资料上的这一段话，大克又感到额头隐隐作痛了起来。<br/> “暂时吗？”<br/> 提尔比茨则是若有所思。<br/> 大克的表达一直很准确——无论是他在发布命令的时候，还是在骂人的时候。<br/> 也就是说不排除舰娘被人类社会同化的可能对吗？不过那都是假设了。<br/> 【本大人对顾问和测试者的人形体部分进行了深入研究，发现她们的能量供给并非依靠她们装载的动力系统，而是通过主机的远程能量传输在维持活动，因此断定，之前转移走的两艘测试者阿尔法型，启动超空间引擎时的耗能已经超过了她们自身的承受能力，缺乏的部分由主机提供。】<br/> 大克再往下翻页：<br/> 【具备远程传递效果的能源种类繁多，而灵能完全符合上述能量类型的定义。原本超空间引擎是不可能为我们所用的，但顾问提到过，指挥官拥有灵能资质，而且能级不小，辅以常规动力系统的情况下，或许可以重现入侵舰队的灵能跃迁引擎——本大人将缴获的小型超空间引擎进行了改造，如果我们能获得足够的能源驱动，本大人将期待指挥官把它运用在战场上。】<br/> “……布里同志，无情哈拉少（оченьхорошо）。”<br/> 最后的报告内容大克算是看懂了。<br/> 他又重新把这些文件密封起来。<br/> “全新的动力系统……灵能跃迁引擎……”<br/> 听上去就是相当高科技的东西，如果能瞬间出现在战场上任何位置，就算耗能巨大，战术跟战略价值都是不可估量的。<br/> 这听上去就是一个不被海权法所允许的物件。<br/> 但是以现在大克的灵能等级，加上锅炉内稀释了泽洛的燃料，他们就算启动了这件新装备，也只能听个响，跟放屁差不多。<br/> 地球重力场的捕获范围内，所有的跳跃动作都是要付出成倍代价的。<br/> 在大克贫弱的知识跟认知中，重力场内跳跃跟外空间跳跃的能量消耗差距，大概和战舰核心被召回船坞，与整艘战舰都被召回的差距一样。<br/> “目前唯一能够期待的效果，也只是把我的舰体短暂抬离海面吗？”<br/> 克里姆林觉得，相比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战术功能，拔一拔水线的作用并不是很大。<br/> 但他也想到了几种能够让舰体更加灵活的运用方法。<br/> 报告看完了，大家也都休息得差不多了，克里姆林再次看向东方笼在乌云的阴影之下的白鹰舰队——<br/> 是时候跟这些“慷慨”的娘们儿说拜拜了。<br/> “全舰注意——我舰准备拔锚！重复一遍！我舰准备拔锚！”大克没去管若有所思的提尔比茨，对着广播说道。<br/> 现在的舰体耐久已经抬到了八万以上，算是一个相对安全的数字，剩下的可以边走边修。<br/> “齐柏林同志，发射两色信号弹，向白鹰舰队通告我军驶离——”<br/> “嗖！！”<br/> 话音刚落，白红两色的信号弹便顶着暴雨升上天空，让被雨水浸湿的白鹰舰娘们侧目。<br/> “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吗？”<br/> 海伦娜双手捏在一起：“真的没问题么？”<br/> “或许是一分钟也不想多待了？这地方毕竟还属于塞壬的腹地。”<br/> 威奇塔看着那朦胧的舰影，似乎有些可惜：“啊……真是威武的战舰啊，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见到吧。”<br/> “一定会有的，我们还要把圣路易斯跟火奴鲁鲁接回来。”<br/> 克利夫兰整了整自己的斗篷，额头上满是暴雨捶打的水痕，哗哗流下。<br/> 如暴雨般行来，又在暴雨中离去，那个男人给了白鹰的姑娘们一个相当深刻的印象——<br/> 最终，他的舰体逐渐转为灰色，在光学迷彩的掩盖下，消失在八公里的极限观测距离上。<br/> “……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能够继续合作。克里姆林先生。”企业在按吧着蠢蠢欲动的大黄蜂的同时，朱唇轻启。<br/> “就算要我们掌控政府，你又打算从哪里入手呢？”<br/> 而离去的克里姆林号上，提尔比茨已经十分严肃地坐在大克的面前，似乎不想轻易揭过刚刚大克提起的话题：“舰娘是合格的战士，但我们每分出去一个舰娘进入人类社会，前线就要少一个战斗力，如此想来，反而是没有意义的行为。”<br/> “这可不好说。”<br/> 大克摩挲着自己刚刚刮完胡子的下巴：“负责集中生产力的人物有时候要比五六艘战舰还要重要，我又不是让你们半数都去参与政治，只选其中最精通此道的姑娘就行了，比如说齐柏林，我绝对不会让她去任职一个非常重要的调度岗位，而欧根，就可以让她去后勤部门当个重要人物。”<br/> “……好吧，但你确定能接管得了你去往的地区吗？当地的人会不会不满先放到一边，有一部分舰娘都已经习惯了过去的散漫，说不定会抗拒你过于强势的思想。”<br/> “那就是我们需要靠武力来说服的部分了。”<br/> 大克嗤笑一声：“你觉得我们现在讨论这些超前的内容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br/> 说白了就是对武力的自信。<br/> 以及对北联大部分舰娘认同感归属的自信上。<br/> ……<br/> 会议室中的讨论还在继续。<br/> 而核心舱室的隔离舱中，被关押的测试者贝塔型才堪堪醒来。<br/> 她茫然地环顾周围的景物，最终视线定格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舰娘身上。<br/> 隔着一层栏杆和透明玻璃墙，稍微有些恍惚，但对方的身形是在太过引人注目，让她不得不立刻移过目光去。<br/> “……看起来你被揍得很惨。”斯佩坐在一张小凳子上，目光平静地直视双眼渗出金光的测试者。<br/> “……如果您没有叛逃的话，我们的实验本该十分顺利。”<br/> “就算我没有帮他打掉那颗鱼雷，他最多也就在战场上多停留四个小时左右，你们是绝对不可能留得住他的。”<br/> 斯佩对测试者略带敌意的话语全无意外，将围巾拉下来，露出自己纤细的脖颈。<br/> “这个形态并不能一劳永逸地待在他身边而不被怀疑。所以我把你们当成了投名状……你应该庆幸，我只使用了斯佩120级的舰装对你们进行攻击，如果是我原本的舰装，你已经连人形体都不存在了——”<br/> “您对我们造成的影响……并不止于身体上的伤害。”<br/> 测试者恨声道。<br/> “……喔，看起来你已经心智开发完全了，可喜可贺。”<br/> 斯佩抚掌，跳脱的动作有别于她一贯的僵硬和深沉：“不妨动用你开发过后更加聪明的小脑瓜好好想想，为什么你们能够顺利地申请到六级的实验许可呢？”<br/> “您难道要把这份功劳绑在自己身上吗？”测试者瞪大了金色的眼睛。<br/> “当然，要接近他我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所以我给你一个小小的建议——”<br/> 斯佩清澈的少女音突然妖艳了许多，她的唇角也愉悦地划上去，如果有熟悉她的舰娘看到她这幅模样，估计会被吓到浑身僵硬。<br/> “好好配合我的工作~这样你说不定能还能早日回蜂巢去，领取全新的舰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