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礼了——斯佩小姐？”<br/> 贝法推着餐车进来后，立刻发现了背对着自己的观察者。<br/> 但因为她换皮换得够快，没有露出什么破绽。<br/> 大克神色如常地翻看着文件，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br/> 光是这控制微表情的功夫就又让观察者赞叹了一番。<br/> 虽然并不是政客，但人类掌权者该有的能力一样不差。<br/> “我有打扰到您吗？”<br/> 贝法望向大克，看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抬起头，下意识觉得斯佩应该是在正常地汇报工作，便也大方地将盖布取下。<br/> “没有，哦，对了，麻烦你给斯佩也准备点喝的。”<br/> “斯佩小姐喜欢红茶还是咖啡？”<br/> “咖啡谢谢。”<br/> 为了符合自己是德国人的设定，观察者要了一杯咖啡。<br/> 带着牛奶香气的杯子端到面前后，观察者轻嗅鼻子，在贝法看不到的角度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来。<br/> 贝法还是这么体贴，知道加柔和口味的填料。<br/> 惬意地嘬了一口，观察者马上眉眼间闪烁起感动的神色来。<br/> 造物主赋予了她们塞壬等同于人类味蕾的身体接收器官，舌尖同样能品出酸甜苦辣。<br/> 很多时候观察者也在思考，为什么要把塞壬跟舰娘设计得这么像是人类，是为了通过人性的弱点更好地掌控她们，还是有其他打算？<br/> 这个问题暂时得不到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人类能够享受的物质，她同样能够享受。<br/> 这间接导致了她不太想一直飘在海上，或者回蜂巢去待机——<br/> 大克终于抬眼，看着观察者享受的模样，若有所思。<br/> 没有物质追求的人是最难搞的，看起来观察者的觉悟还到不了那个境界，这算是一个着手点。<br/> “晚餐准备得丰盛点吧，今天大家都很辛苦了，可以把配给额度提高百分之三十。”<br/> “那么……晚上吃龙虾如何？”<br/> 贝法闻言，指尖轻点脸颊。<br/> 类似的小动作多了起来，证明她在大克面前足够放松。<br/> 高级的食材往往会在制取时造成浪费，这些浪费的部分折算成劳动成果都是不菲的开支。但泽洛转化的食材能够节省掉很多边角的消耗，比如龙虾跟螃蟹，壳的部分完全能够省略掉，直接制取龙虾肉跟蟹肉。<br/> 用这种不科学的材料制造食材……贝法需要考虑的是想要换取的物质本身具备的能量，而不是获得该物质总计需要消耗的能量。<br/> “那就龙虾吧。”<br/> 自从贝法来了以后，大克就再也不用天天吃香肠了。<br/> 不得不说，在女仆长的菜单上，只要不是英伦传统美食，味道都是顶级的。<br/> 关于这种本土菜肴反而难吃的情况，大克也是比较委婉地询问过贝法，得到的答案居然是——<br/> 皇家的宴会上准备的菜肴……基本上都是法国跟意大利菜。<br/> 看起来女仆长也清楚自家菜系的局限性。<br/> “遵命，我这就去准备。”<br/> 贝法巧笑着准备离开，却注意到了大克桌上那盘还没动一口的蛋糕。<br/> “蛋糕不合您的口味吗？”女仆长立刻又紧张起来。<br/> 对她来说，这是个不小的打击。<br/> “不，只是一直没腾出手去吃。”<br/> 大克赶忙把蛋糕拉到面前，蒯了两勺。<br/> 如果是饼干的话，就能一边工作一边吃了。<br/> 贝法立刻明白了主人种种不方便的地方——<br/> 跟时刻保持“威严”并有足够的时间坐在白金汉宫和圣保罗内调度舰队的伊丽莎白不同，大克一是不在乎自己办公时的行为举止是否合乎皇家礼仪，二是工作量要比自家女王大得多。<br/> 默默记下了这种情况，贝法不动声色重新计划了明天的下午茶内容，并微微俯身，朝观察者致意后退了出去。<br/> “……咔哒——”<br/> 待女仆长的高跟声远去，大克也把蛋糕放到了一边。<br/> “……唔，你不喜欢吃的话给我啊~”<br/> 确认贝法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后，观察者马上恢复了自己本来的姿态，娇声道。<br/> “不行，这是我的，就算吃不了，放着看也不给你。”<br/> 大克再次表现出了自己小气的一面：“你不是有自己的配给额度吗？用额度换啊。”<br/> “……我是不太能明白你分得这么清楚有什么用，一点都不会哄着自己的舰娘。”<br/> 鼓着脸，观察者将手肘枕在桌面上，脚尖又伸到桌下，刮着大克的膝盖：<br/> “不打算让我向你其他的舰娘展露身份么？还要瞒着那个完美女仆？”<br/> “你现在表露身份会造成她们的混乱，只能收获敌意，必须排在我完全让她们接受顾问以后——”<br/> 她半分钟一个表情，过于丰富的面部表达居然让大克有些头疼。<br/> 这家伙真的是塞壬吗？情感也太丰富了点：<br/> “仇恨不是那么容易消匿的，必须有时间去缓冲，而且……”<br/> 你这种性格怎么看都非常恶劣的家伙还不一定捅出什么篓子来。<br/> “之后我会给你安排一些更加隐秘的工作，不至于让她们太快怀疑你，你自己也注意点，如果在我的舰体内部爆发战斗，我还是会偏袒其他姑娘的。”<br/> “欸~听上去像是阴谋家才会说的话呢。”<br/> 观察者轻笑一声：“不觉得我们这种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很配吗~”<br/> 她用脚背拍了拍大克的右腰，仿佛在给他按摩——<br/> “你……算了。”<br/> 观察者会这么说，是因为她暂时不打算离开这支舰队。<br/> 大克也不点破，目前看来，带着她行动的风险肯定是有的，但获得的利益也足够大，让他不得不冒险。<br/> “只要你做的事情都对我们有利，我可以不限制你的活动范围，但是核心舱室不能进去——这关乎我一直以来的坚持。”<br/> “虽然我对你那台物质转化装置很感兴趣，但现在提交了相关报告给主机的话，仲裁机关肯定会立刻把试探你的行动变成全员出动，并俘虏你吧——”观察者开始把玩自己的白色头发，当然，桌下的景色也跟她灵活的手指一般充满了活力。<br/> “……啊？”大克一挑眉。<br/> “因为那是违反基本物理理论的一种器械，能量的转化肯定会有损失，越复杂的转化损失越大。好比你把大豆做成像牛肉口感的素肉，就会损失掉豆衣跟部分营养，如果想要把构成大豆的微观物质直接重组，变成真正的牛肉，消耗的能量会大到令人发指。”她又用足跟磕了磕大克的膝盖，但看男人毫无表示的样子，觉得有些无聊，便把小腿肚子直接搭在了他的大腿上，当成弹弹软软的架子。<br/> “……听上去很好理解。”<br/> 大克那微妙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不会是个吃货吧？<br/> “是为了照顾你才说得这么简练的嘛。”<br/> 观察者在维持着俏生生的笑容的同时，说出来的话却很恐怖：“一台接近完美的物质转化机，还有相关的材料，这在造物主大人的时代都是无法想象的黑科技，如果我是零大人，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抢回去，在不拆解你的前提条件下分析你的构造，顺便想办法来用你造新船。”<br/> 原来自己的泽洛转化器对她们来说也算是不能理解的一种高尖端器械吗？<br/> 大克再次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满脸认真地沉默了片刻，随后无意识地反问了一句——<br/> “造新船？”<br/> “找几个具备生育功能的人偶来跟你造小船啦，分析你的基因结构之类的，如果人偶不行的话，让仲裁者亲自下场也不是不——”<br/> “咚。”<br/> 观察者被大克直接拎着丢出了会议室。<br/> 在被丢出去的瞬间她也下意识地变回了斯佩的样子。<br/> 还一脸无辜地回头眨了眨眼。<br/> “现在去写一份报告还有情报交换表给我——每天记得单独写一份跟你们主机、包括其他重要成员交互内容的报告提交上来，我要忙了。”大克言罢，嘭地一下关上了门。<br/> “……真是个绝情的男人——你就不怕我改主意吗？”<br/> 观察者拍着后臀，碎碎念着，但心情意外地好，她已经通过实践确认了，塞壬也是可以戳中克里姆林的好球区的，不然他也不会浑身不自在地把自己赶走了：<br/> “哼哼哼♪可惜正戏没做完，不然就能提前取得基因样本了。”<br/> 走回去准备写东西的她正好路过白鹰的宿舍。<br/> 为了让两姐妹感到充分被尊重，大克安排圣路易斯和火奴鲁鲁共住一间，船员舱的生活环境并不是非常宽阔，但因为舰娘人数少，到现在高级技术兵跟军官的宿舍都没住满——还没有出现那种舰娘不满意“猪圈”的情况。<br/> 实际上，也就差那么一两桌写字台的空间罢了，但多那一座写字台，有时候就会产生名为“家”的感觉，大克也是很懂的。<br/> “哇！！夹疼我了！！圣路易斯——”<br/> “抱歉~但是火奴鲁鲁你是不是又大了一圈？以前我帮你系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紧。”<br/> “不会吧？？又大了？？我们的舰装不是一直没有更换过么？？”<br/> “但你的等级有在提升啊~是不是跟升级有关？”<br/> 微妙的对话从宿舍门后传来——<br/> “关系真棒呢，啊呀，我也得扮演好一个姐姐的角色呢，如果小Z-23知道自己天天悉心教导的同伴是塞壬卧底的话……一定会露出超——绝望的表情来吧。”<br/> 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就让她愉悦不止。<br/> ……<br/> “咚咚咚——”<br/> 请进。<br/> 会议室今天的拜访者有点太多，太频繁了。<br/> 克里姆林心道，必须得换个工作环境，但没有任何地方比会议室视野更好了……除非他去指挥室办公。<br/> 抬头后，他还微微一愣，刚才在想事情，并没有及时观察门外的人是谁。<br/> “……你居然会敲门了……”<br/> 齐柏林扬了一把秀发，意外潇洒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了他的对面：<br/> “当了一整天的情感调节师跟心理医生，你不觉得累吗？”<br/> 航母女士语调戏谑，但不乏关心。<br/> 反正她总是不太说好听的，但她的内心就跟她的机库一样，看上去萱呼蓬松，实际上瓷实得很。<br/> “那你来负责治疗一下我？调节一下我？”<br/> 大克把文件一归类，捏着自己的鼻梁，随后打了个哈欠。<br/> “说吧，是不是觉得站岗太枯燥了，想要换个活干干——”<br/> “不，我只是嗅到了其他舰娘在这里对指挥官动情的气味，而迟钝的指挥官还跟没事人一样。”<br/> 齐柏林的腿堆出了一段煽情的阴影，裤袜的色泽在挤压下生出渐变的朦胧感。<br/> 这女人的腿也很肉，跟大帝是一个水平的。<br/> “让我猜猜看——是贝尔法斯特？还是欧根？”<br/> “不，是斯佩。”<br/> 大克黑着脸道。<br/> 如果漏嘴说是观察者，那就乐子大了。<br/> “……哦？真是人不可貌相。”<br/> 齐柏林闻言一顿，居然满脸严肃地，自顾自地点了点头。<br/> “我懂了，越是看上去忍耐克己的，认真的类型，欲望就越难以抑制——”<br/> 你这是又懂了点什么奇怪的东西——<br/> 大克站起身，有些无奈地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头：“现在不行，过会儿我要去轮机舱检查维修情况……等晚上吧。”<br/> “今晚我想把机会让给欧根。”<br/> 齐柏林却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抬头逼视着大克。<br/> “她有多喜欢你，你该不会视而不见吧？”<br/> “……你居然懂得跟人分享了？”<br/> 停住脚步，大克满脸微妙地瞅了她半天。<br/> “这不是你教给我的吗？跟怀揣同一个理想的同志友好互助。”<br/> “不……我觉得我教给你的……不是这个意思。”<br/> 大克头一次开始疑惑自己到底跟她说过些什么奇怪的东西。<br/> 不都是些场面话吗？<br/> “灵活运用并解释学到的知识也是一种进步的体现——”齐柏林颇为骄傲地扬起鼻尖。<br/> “……我，你……”<br/> 克里姆林先生决定避开这个话题，但看到齐柏林那认真的眼神后，他小心翼翼地问：<br/> “你真的不会感到不舒服吗？”<br/> “会，但没有意义，因为你的舰队只会扩张，不会收缩。”<br/> 航母女士神色依旧森然，但说出来的话跟她的脸色永远对不上：“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对于舰娘来说，专情的指挥官只会是一个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