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者终于在今天拥有了自己的独立宿舍。<br/> 在大克的舰体上，获得一处小歇片刻的静谧之地对塞壬来说是一种奢求，毕竟左右都住着舰娘的情况下，无论如何她也是不可能真正安心的。<br/> 对舰娘来说同理——<br/> 读取人类的文档库时，她曾看到过一句话：“快乐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br/> 就如同今晚的聚餐，虽然铁血的舰娘们已经接受并习惯了她的存在，但火奴鲁鲁和圣路易斯还是会稍微因她而有些不适的，她便很自觉地没有出现在宴会上。<br/> “只是吃顿饭而已，没什么好羡慕的。”<br/> 此乃谎言。<br/> 但她在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的同时，也比较体谅大克的难处，可以说是做到了“不惹事儿，还怕事儿”的怂包八字真言。<br/> 直到宿舍舱门被敲响，才从蘑菇状态恢复过来。<br/> “请进。”<br/> 听到那有力的敲门声，她先是哆嗦了一下，随后精神一振。<br/> “休息得如何了？”<br/> 端着餐盘走进来，大克随手将食物放在了破局者能够得到的地方，而因为她抱膝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柔弱，男人还愣了一下：“你不舒服么？怎么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br/> “啊……只是因为没什么安全感而已……当然，不是说对您没有安全感！”<br/> 她连连摆手，随后蔫头耷脑地支棱起来。<br/> “……从明天开始，你可以随意地在我舰体内的任何地方活动——如果有需要派你去往核心舱的任务，也可以进入核心舱。”<br/> 大克闻言，掀开盖布，当着她的面，为她把龙虾一条条切好，面色从始至终平稳如常。<br/> “……诶？？这样真的好吗？”破局者闻言瞪大了眼。<br/> “如果你自己都不信任自己，那就更谈不上让别人信任你了。”<br/> 大克微微皱眉。<br/> 克里姆林的话如同一柄利剑穿入她的胸口——<br/> 让她在有几分难受的同时，又有所感悟的样子。<br/> “但是我跟其他舰娘……”<br/> “时间会逐渐淡化仇恨的，你要做的，就是每天都在她们面前出现并晃悠。”<br/> 大克仿佛一个深谙仇恨转化的老家伙，指点得头头是道：“面对其他舰娘，能打招呼，就打招呼，对你有敌意的你也不能避着走，要大胆地接触，你跟她们是平等的，为什么要低头？并不是说后来者就一定要让着先来的人，只是出于尊重她们在以往的时间内为组织做过的贡献，表现得更礼貌一些而已——”<br/> 克里姆林将吃食端过去，塞在她手里，又递过刀叉——<br/> “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是把你真的当成同志来看的。”<br/> 如果说前阵子他还会因为某些问题对处理内部关系感到束手束脚的话，被仲裁机关追杀的这段日子中，他必须在不暴露观察者身份的情况下，帮助破局者先站稳脚跟，为以后的融合跟接纳做长期准备。<br/> “……谢谢。唔。这个好吃！”<br/> 破局者并不懂得口舌应有的欢愉，她设计之初毕竟是个高级战斗员，都算不上决策层，但肉体的感官被激活之后，她还是第一时间发出了惊叹。<br/> “除了帮你融入集体，我还要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br/> 大克十分满意地注视着破局者把自己的脸蛋塞得鼓鼓的，如同仓鼠般的样子，转过头，招呼在门外恭候多时的另一位客人。<br/> 断绝了和主机的联系之后，破局者自然也收不到来自外界的消息，更无法识别变化能力出神入化的观察者。<br/> 所以当斯佩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疑惑地眨了眨眼。<br/> 知道大克把门关上，斯佩才身形骤缩一截，变回了塞壬少女的模样。<br/> “……啊——”<br/> 破局者差点没捏住盘子，但大克眼疾手快地给她兜住了。<br/> “观察者大人！”破局者差点嚷出来。<br/> “你最近过的很滋润嘛，破局者一型54号。”<br/> 仿佛要使坏般地，观察者挂上了阴恻恻的戏谑表情，噌地凑到了这孩子的面前——<br/> 没错，对于先一步出生的特型旗舰来说，塞壬中的大部分战斗员都是她的后辈，甚至小一整辈儿的孩子。<br/> “忘却了自己的使命，在这里当逃兵当上瘾了~唔！”<br/> 嘲讽的话还没说完，观察者的脑袋便被大克猛敲了一记。<br/> 你在瞎说什么呢？我是来让你跟她讨论一下具体计划的，不是让你来破人家防的——<br/> 克里姆林那有些嗔怪的意思，居然让捂着小脑瓜的观察者短暂地感觉到了愉悦，但是这种愉悦似乎跟平时她算计别人得到的那种不太一样。<br/> “啊，原来被别人掌控的感觉是这样的~”<br/> 如此说着，观察者松开双手，一把拢住了大克想要收回去的胳膊。<br/> “……观察者大人，您这，不会是……”破局者一开始还怕的要命，却觉得观察者的反应有点不对味儿。<br/> 直到克里姆林满脸无奈地背过一只手去骚了骚后脑勺，而观察者还满脸得意地在他身上挂着，最先投诚的塞壬才看出门道来。<br/> “没错~我也堕落了~咿咿咿——”<br/> 被大克满脸黑线地又敲了一击，她却不肯松开环着壮汉胳膊的双臂。<br/> “我们跟她……暂且算是合作关系。”<br/> 克里姆林尽量保持着认真的模样，但观察者身上，有别于其他细腻肌肤的山丘部分……总是左右来回地擦着他的胳膊，让他语调稍稍有些拔高。<br/> “这家伙想要近距离收集我的实验数据，为此愿意帮我躲避追击，而我也知道你们实验的目的并非毁灭人类或者掠夺资源，既然如此，维持一个稍有间距感的合作态度……应该是可以的。”<br/> 对，稍有……间距感……<br/> 但是这样说着的同时，观察者已经恨不得把自己揉进大克的怀里去了。<br/> “……”<br/> 原来观察者阁下真的有在负责采取人类的基因样本吗？<br/> 最开始破局者还以为那是某些不太干净的谣言，专门用来诋毁上头的人物的，但现在看来……<br/> 破局者觉得……“流言三分真”的道理并不是没有……<br/> “你现在一定在想些失礼的事情对吧？”<br/> 在产生这种想法的同时，观察者便眯起了眼睛，颇为危险地瞄着破局者：“只有这个男人是特殊的——我可不想被误解，所以不要说一些煞风景的话哦~”<br/> “……啊！！是——”破局者闻言，连忙向黑恶势力低头。<br/> “你们到底在聊什么？”<br/> 大克突然意识到，代沟这种东西果然是一直存在的，就像刚才两个塞壬之间并没有流过什么精神波动，只是在用他也能听懂的词句交流，但他完全不能理解其中的奥秘。<br/> “在说指挥官你真的很有吸引塞壬的特殊魅力呢~”<br/> “……呵呵。”<br/> 大克皮笑肉不笑地觉得，如果不是最近稍微改善了一点，他似乎还是要坐实“铁血指挥官”的名头。<br/> 这不得不感谢贝法的到来——当然，如今他已经不在意新来的舰娘属于哪个阵营了，只要对方能够完美地承载他的意志，他便愿意付出汗水去培养对方。<br/> “观察者，在我的舰队中，你不能把塞壬内部的那套陋习带过来，之前你是破局者的上司，但现在她已经是我的下属了，在交往的时候，你要以平等的心态去对待她。”<br/> “是是是~”<br/> 如此叮嘱过后，大克将挂在自己身上观察者抱下来，放在了破局者的床上——<br/> 后者猛地向后瑟缩了一截，那架势跟看到了什么洪荒猛兽一样，也让大克多少能明白观察者在原阵营中究竟有多不被人待见。<br/> “坐好了，我们现在来谈谈，如何证明舰娘跟塞壬互相转化的可能性——”<br/> 大克端正了自己的坐姿，虽然一幅打算开会的认真样子，他还是示意破局者先把食物吃完。<br/> “……诶？为什么要互相转化呢？”<br/> 后者闻言，稍稍贴近了一点大克，进一步远离了观察者的魔爪，让她露出了有点不爽的表情，却不好发作——<br/> 可恶，明明并没有主动对那个男人展开攻势，撒起娇来倒是一等一的熟练——<br/> “因为只有舰娘掌握着进化的钥匙，而塞壬是不被允许进化的，我们是机器，是程序，是运转这个体系的关节部分，却不是血肉。”<br/> 调整了一下心态，卸下玩闹一般的表现后，观察者总算是说了几句人话：<br/> “如果我们同样可以为指挥官所用的话，或许造物主大人提到的，用来纠正人类历史的主角也会转变，这是一个契机，在点化行动之后，有了如此多的觉醒了心智的基层塞壬，说我们不期待能够和舰娘真正意义上分庭抗礼……是不可能的。”<br/> “所以我在想，可不可以利用我具备给你们供能，并转化你们意识形态为我效力的特质为卖点，拉拢一部分开明派的塞壬——”大克也补充道。<br/> “……供能？”<br/> 是了——破局者一敲盘子：她都被清除编号了，却没有停机，这说明有其他的能源供给在支持她活动，之前怎么也想不通，现在大克提出来，她才意识到，是克里姆林舰体上的精神力场在帮助她。<br/> “原来如此，脱离主机的桎梏，自由地生活吗？”破局者有些意动。<br/> “也算不上自由，但我至少不会强迫你们去直面炮火，不乐意打仗的话，卸下装备当一个后勤人员或者清洁工我都是可以接受的。”<br/> 大克很实在地摇摇头：“维护人员也是一笔大支出，如果是只想投奔我，但一点劳动都不打算付出的家伙，我是不会收的。”<br/> “……诶？”破局者又开始哆嗦——<br/> “放心，你的工作热情我有看在眼里。”<br/> 大克连忙安抚破局者——这姐们上午的时候还在打扫浴室，脏活累活都干了，如果不是这种出于自保而卖力工作的表现，大克可能也不会晚上来送餐安抚她。<br/> “……目前我觉得有机会争取到的开明派……只有恩普雷斯——”<br/> 观察者没有理会自己原下属仓鼠一般的行为，她的指节环住双层床铺的支撑柱，上下滑动，好像在暗示大克什么，但克里姆林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瞳仁小了一圈——说不上是在嫌弃还是怎么的。<br/> “零大人必须坐镇全局，她不会偏袒任何一方，赫米忒则是比较冷静，很少会做出违反逻辑的决定。但正是在战争方面有所追求的那个家伙……代号‘皇后’的仲裁成员，很值得拉拢。”<br/> 顿了顿，观察者还微妙地扫视了一下大克那坚毅的脸庞。<br/> 以后这个男人就变得越发抢手了呢，必须早点办了他。<br/> 心中已经初步产生计划的她随后缓缓道：“这次对你的追击跟监视行动中，就有‘皇后’。跟赫米忒不同，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愉悦怪，虽然说起来很掉价，但她和欧根是很类似的，有仗打当然最好不过，没仗打就一定要找点乐子，我们只要给她创造一个发泄她那变态欲望的途径就可以稳定地让她为我们说话了。”<br/> “……咋听起来你们的上层建筑还挺皿煮的？”<br/> 大克有些微妙地问了一嘴。<br/> 是说在体会了一波观察者的超级直球后，加上更早净化者的那些下饭操作，大克已经完全对塞壬的高层形成了一个非常扯淡的印象。<br/> 让欧根那样的姑娘当个后勤已经是他接受的极限了，如果是负责调配半个太平洋的军力……除非他疯了或者死了，否则绝不会有那么一天到来。<br/> “每个阶段的塞壬……在同一阶层内确实挺皿煮的。”<br/> 不只是大克微妙，观察者也是在灿笑的同时心里嘀咕。<br/> 至于破局者——她已经习惯了上司的无逻辑性，不过她也能理解那种追求欢愉的个性，要知道日复一日枯燥的海上巡逻是很磨人的，而在核心海域这个巡逻时限往往以年为计量单位。<br/> “先别研究我们的决策体系了——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的计划么？”<br/> “当然。”看着牛气哄哄起来的观察者，大克也只能洗耳恭听。<br/> “很简单，要想改变塞壬对于人类跟舰娘的刻板印象，你需要给塞壬发一枚婚戒。”<br/> 如此说着，观察者伸出自己的无名指，做了一个指环上套的动作，同时脸上露出计划通的表情来。<br/> “……哈？”<br/> 不仅是大克呆住了，连唯唯诺诺的破局者也露出了你他妈在逗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