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没睡好吗?”
“昨天晚上,观察者又给我发了个通讯。”
知道自己眼睛里的血丝被贝法看了去,壮汉也不强撑精神,接过她递来的白水,一饮而尽。
难得晚间“轮休”,想要睡个踏实觉的大克却只能顶着疲惫起身,拉开窗帘,看向正在缓速重建的符拉迪城区:“我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就在大西洋。”
“关于外空间威胁的事情?”
“对,塞壬在法国沿岸的防线被一艘入侵者的战舰打得稀烂,而对方……只是前来侦查的考察船,或者说矿船而已……我实在无法想象,能够击毁三艘区域旗舰的火力配置是个什么规格的,而它们定义中的‘战舰’又有多强。”
大克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自己如今的处境——坐井观天。
若想跃出这个深坑,他就必须有摔折腿的觉悟。
“我们必须将计划提前了……腓特烈那边有消息吗?”
“腓特烈小姐半小时前确认了南边军营的情况,联邦军队没有动作,但整体上太安静了一些,按照索林先生的说法,他们平时都会去城里活动,但附近的几处小镇、村庄都已经有一星期没遭到‘强征’了,应该是在害怕我们。”
贝法从衣柜中掏出一套仪式军装,想为他打上领带,但被大克拒绝了,男人直接从箱子里取出了一件新的海魂衫自己套上,就像往常一样,不想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
“我们要在对方和莫斯科进行更多情报交流之前动手……”
“您下定决心了?”贝法眼波流转。
在她看来,眼前的男人无论怎么穿都很帅——她乐于放弃自己对“格调”和“风度”的坚持,任由大克自己选择衣服……
因为爱情。
“库可夫。”大克念叨着一个名字。
南方驻守的部队为近卫第17师团,由库可夫将军率领。
打跟塞壬接战以来,这支部队的作用也不过是窝在相对后方的位置监视前线,顺便猛吃补给,甚至有闲情雅致到城镇中“找乐子”。
按索林提供的情报,库可夫本身是个没什么能耐的家伙,属于政治妥协的产物,倒也算不上祸害。
一开始大克也没有把对方视作自己的敌人,但库可夫没什么真材实料,又没什么先进思想,放在那个位置上就是在拖后腿,甚至一定上会造成后方的威胁,早些天可能还好,只是有去缴械他的念头而已,但被观察者的情报刺激了一番,大克终于下定决心,要先安定远东局势,再对西部动手了。
“索林同志。”
他拨通了索林的加密对讲机:
“坦克还算好用吧?”
“克里姆林同志,您已经有了让小伙子们操练一番的目标了?”
索林马上就听出了大克语气中的战斗欲望。
“我们准备往南开,对库可夫部发动突袭。”
“了解,理由呢?”
“损害人民财产,威胁国家安全,我们动手的理由多到数不清。要怪就怪他没有约束好手下吧。”
撂了电话,大克推开门去,也不用贝法代劳,咚咚敲了两下北联姑娘们的房门。
“指挥官。”
轮休中的罗西亚推开门,没戴着哥萨克帽的她看上去少了几分清冷的气息,红色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完全是一个刚睡醒而显得有些迷糊的女人。
“计划有变,我们今天就要拿下近卫师团。”
“今天么,好,我去叫醒塔什干她们。”
恍然间精神了一点儿,罗西亚光着两条在晨光中显得莹润无比的腿冲向里屋:
“克里姆林同志的新任务——同志们备战——备战——”
她这一嗓子把睡得正憨的水星纪念从床上吼了下来,砸在地板上发出听着就很疼的脆响。
“又要打仗了??哪里??哪里?”
摇了摇头,大克转过身去,却见隔壁的苏联也刚收拾好自己,全副武装地走出来。
和她同屋的阿芙乐尔捋着散开的头发走出来,后者为前者将军大衣夹住的发丝扯出来,前者则为后者把麻花辫编好。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清新、美好、自然——
前提是这些姑娘都不准备上战场的话。
“准备好解除开火限制了?克里姆林同志。”苏联一开口就充满了肃杀的意味,好似她也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们的目标不是杀伤17近卫师团,而是控制库可夫,动作要麻利迅速。”大克接过贝法准备的清单——这上面写的是近海防御任务之外,可以参与此次作战的舰娘。
“那为什么不派那些擅长偷袭的重樱女人去把库可夫掠回来?”
“因为我们还要展现武力,否则更换主官的士兵将不受控制,至于其他原因,你就当我不想让她们粘上俄罗斯人的鲜血好了。”
克里姆林也是有跟几位加入队伍的军官谈过的——立威不是目的,只是手段而已。
“虽然我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你提早启动计划……但无所谓了,我们去闹个天翻地覆吧。”
如此说罢,苏联好似精气神都达到了顶峰,展现出强大与自信:“现在那支师团已经没有了冠以“近卫”头衔的资格,倒是索林同志的师,之后可以考虑换个编号。”
……
“真是一片狼藉。”
负责探路的威严号望着破败的小镇,满脸的难过。
难过到她不得不掏出来伏特加嘬了一口:
“咕噜,让我想起了垦荒时代的电影,但是那里面乱七八糟的城镇设施多少还有保养过,这地方……就跟被遗弃了一样。”
“明明没有遭到任何轰炸,但长期被附近驻军吸血,现在已经撑不住了……”
“才不到半年,后方已经变成这样了……当初就应该强令莫斯科调走这些吸血鬼。”
甘古特愤然跺脚,声势之沉重,把周边的鸟儿惊起,她们这才发现,有许多居民楼都空掉了,里面住满了太平鸟和山雀,但它们的腾飞显然不能给这座小镇中自暴自弃的人类带来任何“喜讯”。
“别闹出太大的动静,就算没有组织大部队进来强征,库可夫也不可能约束得了他的每一个属下。”
站在吉普车上,跟着舰娘们一同侦查的大克放下望远镜——虽然靠视力就能够看清楚大部分隐在旧城中的东西,但望远镜相当于一种自我暗示,让他能够更专注在观察上。
他刚才隐约听到,在甘古特跺脚以后爆发了一阵尖叫……应该说是好几声尖叫叠在一起,还混着几声哀求,差点被鸟类嘈杂的喳喳给淹没。
索林的装甲团还离得远,但目前看来,库可夫即使多有防范符拉迪方向的舰娘,也根本没想到会有人从北方过来直接进攻他的部队。
虽然以舰娘的武力值碾过去也不是不行,但过早让库可夫跟莫斯科把警惕拉到满,也会对后续的计划产生影响,克里姆林也只能用不那么效率的方式了。
“……西南方有情况,居民楼内三个人,两人配枪,威严去探查一下,恰巴耶夫掩护。”
感知全开的大克随后给威严下达了命令,也向身后的车队比了比手势,让他们暂时隐蔽,等待下一步指示。
天上的无人机已经盘旋许久,从传回来的黑白鸟瞰画面上判断,有几台搭载了发讯器的军车在城镇外停留,因此他确定,威严前往的建筑物内绝对有士兵。
朝恰巴摆摆手,又给明斯克打了个向东散开的指法,威严摸了过去,从窗户往进一探头。
由于身形相对矮小,她不得不将冰斧轻轻放在地上,再向上跳起,挂在窗沿上。
而房子里发生的一幕,却令她毛骨悚然,差点把斧子抄起来甩进去。
“……指挥官同志,你可能需要过来看看这个情况。”
她开启了通讯,用外界听不到的方式跟大克沟通,心中的言语透着几分疑惑,但随后,这种疑惑转化为了愤怒。
克里姆林能够清晰地顺着灵能链接感受到那超乎寻常的怒气,哪怕威严总是呆着个小脸,很少展现属于自己的强烈情感——
“需要我看看?你直接说发生了什么就好——”
“不,你必须过来亲自处理,因为我怕让别的同志看到了……会影响士气……”
“好吧,我过去。”
在跟负责开车的塔什干表示不用担心后,大克跳下车,猫着腰摸到了眼前破败的建筑物侧面,和威严汇合。
途中他隐约听到住宅楼中两人的谈话,都是刻意压低了嗓门的——
“这女人怎么办?”
“做了以后找个没人的地方丢了吧,不然让上尉知道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带我们出来了。苏卡,刚那么大的动静是塞壬往附近投了炸弹吗?符拉迪的家伙都他妈吃干饭的——”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意思你还要留着这个娘们?如果她认得我们,告状的话——”
“但我还没有杀过人……”
“那这就是你的第一个,不沾点血你永远长不大的。”
“不行,我下不去手……”
“呸,怂逼,以后你只配舔老子吃剩下的——”
在这样一段充斥着暴力的谈话过后,大克也终于看到了楼里面的情况。
两个穿着磨花了的冻季迷彩服的联邦士兵正在系自己的裤腰带,而一个鼻青脸肿,身子蜷曲,已经不省人事的女人倒在了他们脚下,她周边惨不忍睹,还铺满了血,让人一看就知道刚刚这里发生了何等泯灭人性的灾难。
结合了刚才收集的信息,大克没有任何犹豫地飞身翻进了窗内,赶在那个看上去年纪大一点的混账把军刀顶在女人脖子上之前,掏出手枪,一枪崩在了他的后腿肚子上。
“啊!!”
“克卢布——”
由于刚刚做完龌龊的事情,这两个士兵都没把突击步枪放在自己胸前挪动一下就能开火的位置,甚至带头的家伙被大克打穿了小腿,旁边年轻一点的都没能马上反应过来。
“咚!!!!”
飞身过来的克里姆林的拳头正中他的眼眶,把他一拳打趴在了墙上,还磕下来好几块墙皮——整栋楼都跟着抖了抖。
虽然收敛了一点点力气,但这一拳下去不死也得脑震荡。
“杂种——你到底对这姑娘干了什么!!!”
克里姆林一脚踢飞了那个看着像是老兵痞的家伙的主武器,靴子蹬在他胸口,将他压死在地板上,口沫横飞,枪口抵着他的鼻尖,几乎抑制不住自己扣下扳机的冲动。
“啊,啊——海,海军的兄弟——我,我们只是在找乐子而已——你不要这样——”
这家伙满脸惊恐地试图举起双手求饶,但因为他以为周边军队都是跟他一样的烂人,说出的话正触在克里姆林紧绷的弦上。
大克有那么一瞬间眼睛都开始不聚焦了,他神经恍惚间,顺从了自己最原始的暴力本能。
“砰!!!”
子弹击碎了士兵的鼻骨,打穿了这个混蛋的鼻腔,最后打进脑干部分,让他瞬间就变成了一个死的不能再死的家伙。
直到新添的血液的颜色把大克的海魂衫给溅脏,克里姆林才仿佛缺氧般猛地吸了好几口气——他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痛苦,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从身体里抽走了,又好像被什么恶心的东西塞进了肺里,连挤压胸廓进行气体交换都变得十分困难。
连续两声枪响激起了更多刚刚落地的飞鸟,也将这座看起来已经死去的城镇激活了。
跑步声,骂骂咧咧、跌跌撞撞的声响在大克耳畔回荡,让他剧烈的精神波动如被撞针引爆了火药的炮弹般炸开。
在威严略带恐惧,哀愁的注视下,大克面前的空气跟水泥墙壁突然一阵抖动。
连带着那个被他击毙的“歹徒”的身体一同,恐怖的,看不见的扭曲力量将身前的一切撕得粉碎,只漏下了倒地抽搐的那个可怜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