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战场上北联军队成建制投降的消息还是随着斯大林格勒的“光复”,转到了古辛斯基的手中。<br/> 北联、桥媒体帝国似乎终于大势已去。<br/> 虽然知道圣彼得堡方面军沉默,已经相当于是把西部平原让给新苏联了,但古辛斯基一直抱有某种幻想,即通过第二集团军牵制红军的步伐,获得更多的时间从西方世界求援——<br/> 但他也选择性遗忘了,在这个全人类跟着一起倒霉的节骨眼上,就算是想要掺和到别国的内战中去,也需要庞大的暴力机器全面运转才行,而随着大部分西欧国家为了节省经费不得不进入陆军真空期,他期待的援助就只剩下声援了——<br/> 不,德国佬甚至连声援都没有声援一下,铁血那边的合作者给他发来通讯——他们理论上的领袖俾斯麦对北联发生的一切看起来并不怎么上心,而是一股脑把精力全都投入到了收复法国沿岸,并跟意大利舰队重建联系上。<br/> 对舰娘来说,这是正确的选择,但不够政客——<br/> 在古辛斯基看来,那里的地盘迟早都还是要丢掉的,不如考虑下过来分杯羹——毕竟塞壬的武力辐射不到内陆来。<br/> 似乎莫斯科发生的意外交火,被解读成了对郊外残党肃清的行动,让他没有及时获取塞壬登陆的情报。<br/> 这个时候也不会有更多的情报流出供他参考了,随着时间推进,他彻底失去了对首都的影响力,而斯大林格勒的桥媒体雇员也都坐上了去往西伯利亚的专车,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从身体到精神的全面改造。<br/> 古辛斯基明白,他的雇员还有机会爬出来,但他本人断不可能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了。<br/> “……我们在中部联邦区埋的核弹必须摆上台面了。”<br/> 他按灭了自己的雪茄,面上带着一股莫名悲壮的,不成功便成仁的气氛。<br/> 如果大克在场,他一定会发现这个地道的犹太人居然满脸昭和——<br/> “用来交换什么?”秘书缓缓地问。<br/> 他对古辛斯基的忠诚是经过考验的——人没有选择出身的机会,而后天遇到什么人,决定了他们的格局,他跟古辛斯基共患难过,也吃香喝辣过,因此在最艰难的这个时刻,亦不会弃他而去。<br/> “用来交换我们这批人的活路。”<br/> 古辛斯基的脖子逐渐胀红,似乎是在进行痛苦的抉择。<br/> “我还是没有成为人类罪人的勇气……抱歉,科洛阿斯卡,我们的后半生要在黑暗之中度过了……”<br/> “该道歉的是我。当年您从库尔斯克把我挖掘出来,再到如今,我已经享受了二十年的风光,但我无法再让您回到北联去坐上那宝座……十分抱歉。”秘书也低头道。<br/> 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的是快死的家伙,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但政治生命的结束也意味着他们将没有任何对俄罗斯,乃至欧洲的影响力,这比直接杀了他们更令他们绝望。<br/> “接莫斯科——不,也许应该接斯大林格勒,我们需要跟那位指挥官谈谈拆除核弹的条件。”<br/> 秃鹫分食旧苏联的时候,军方把许多核弹头卖给了个人——古辛斯基搞到的这些危险物品,论年龄甚至有他的两倍大,但作为一种威慑已经足够了。<br/> “……老板,接线不通……”<br/> 面上如释重负,但因为新状况眼角微跳的另一位保镖把犹太人给他们的特殊终端接过来,听筒里只有杂音,屏幕上也全是雪花,就好像八九十年代欠踹的大头电视一样。<br/> “……弄清楚是什么问题了吗?”古辛斯基原本释然的心突然提了起来。<br/> “我们使用的是战前卫星,物理断讯不可能,因此……”<br/> “……卫星信号被干扰了?”<br/> “也有可能,但那样的话,要么卫星被塞壬击落了,要么我们的通讯对象都不存在于记录频道了。”<br/> “有没有可能是黑客骇入?”<br/> “不可能的。”保镖心想自己选的战前卫星根本不受电脑操控,它就是个简单的中继站,除非对方黑客当着他的面,用物理手段把这终端给黑了——<br/> 那怎么可能嘛!<br/> “再检查一下线路,确认我们不是被大使馆的家伙坑了——”古辛斯基焦虑地又举起雪茄。<br/> “是——啊——”<br/> 但推开门去,准备检查线路的保镖身子一顿,在门口突然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就好像一条软绳般瘫在了地上,把地板砸出咚的一声。<br/> “喂——你怎——”<br/> 一双渗着红光的茶色瞳仁自门外亮起,空洞却饱含着兴奋,更胜之上的满足似乎化成了奇妙的秋波,但只带给室内的两人一股无与伦比的恐惧感。<br/> “真是让我好找呢……啊,抱歉,没打算杀你的,你毕竟不是任务目标嘛。”<br/> 那看似温婉的女人说出了一口勃兰登堡风情的德语,缓缓蹲下去,看着脑袋被自己差点捏碎,双目泛白的保镖,操着十分歉意的口吻,同时拍了拍对方的脸颊,好似在可怜一只被车碾过的小狗般。<br/> 然而她将手上沾染的鲜红一甩,被害者的脸便满是血痕,看上去如死不瞑目的厉鬼般可怖。<br/> “舰娘——!!”<br/> 在罗恩起身之前,秘书便掏出了自己的特制手枪,朝着对方的脑袋连射——<br/> 那泛着红光的手枪跟寻常部队使用的家伙件儿多有不同,看着像是某种激光武器,但在命中罗恩的额头时,只是将那淡米偏粉的头发吹起来了一点,稍稍让她分散了一些注意力,而后那炙热的射束便飞上了墙壁,把六芒星的架子给直接点着了——<br/> “好像打穿了我的护盾呢……有点意思。”<br/> 罗恩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脸上依旧温柔,但随着她指尖的无意识涂抹,那些血也害洁白的肌肤留下了可怖的指痕。<br/> “但只是打穿认知防护的话,也没有办法打穿重巡的装甲呢……真是可惜……还以为会是更有趣的东西。”她将自己的那一抹红色挑染捋了捋,让其更加鲜红。<br/> 纯真的脸上满是安抚的神色,但她随后说出来的话,让两个已经如同坠入冰窟的男人腿脚一阵狂颤:<br/> “都看到我了,竟然还不干脆自杀……”<br/> 那纯真柔和的表情……逐渐扭曲起来:<br/> “非要劳我出手,真是——不可原谅!”<br/> ……<br/> 晚间19时。<br/> 贝法正在给先拔大会的会场增添茶水咖啡,毕竟参会对象都是一些舰娘,不需要太过节俭,大克也默许了贝法这种稍微奢侈一点的布置,以稳定几日来一直和血与火打交道的姑娘们的情绪。<br/> 但女仆长落下茶杯的动作每次都比之前要宽了五公分左右,盘子搁在桌上的幅度也稍大一些,会发出不那么刺耳的脆响。<br/> 甚至在摆到第三桌的时候,她的左腿别着右腿,差点绊倒在桌前。<br/> 以舰娘对身体的自控力,这很不可思议。<br/> 但她的失误被及时制止了,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她的胳膊,顺势兜住了她的腋下,让她得以平稳地继续服务。<br/> “……当心点。”<br/> 提尔比茨自带北欧冷风效果的吐息吹在贝法的脖颈上,让她一机灵。<br/> “……是北方女王‘阁下’啊,抱歉,刚才有些走神,劳您担待了。”<br/> 贝法脸不红心不跳地整了整自己的女仆裙,确认新换的裙撑没有又被别弯以后,才得体地站直身子,转身朝松手离开的提子道谢。<br/> “不用谢。很少见女仆长这么狼狈的样子,一时间忍不住而已。”<br/> 然而提子这话说得可完全跟她的容貌、气质,以及“绅士”的动作不符。<br/> 她一脸冰寒地说着不给面子的话,让贝法拿捏不准北方女王是不是已经暗中观察了自己许久,才找到这个贴身帮忙的机会的。<br/> 皇家跟铁血不对付那是板上钉钉的,但冲突一直没有爆发,靠的大克的威慑力跟分工安排,也让提子找不到什么机会冲贝法的脸。<br/> 今天算是逮着个合适的空子。<br/> “……接下来的工作还请放心,在下不会失误的,也不会落了指挥官的门面。”<br/> 贝法只觉得今天提子虽然表情冷淡依旧,可有些深层次的东西正在缓缓地酝酿着,那是一种令她更加不舒服的情绪。<br/> 怜悯?讽刺?<br/> 可能都有。<br/> 提子就算站得再笔挺也无法收缩那浑圆的曲线,跟贝法针锋相对的胸口往后移了两步的距离,而后缓缓抬起:“看起来——高抗浪设计的脆弱装甲还是很难负荷得住战列主炮的直击呢。”<br/> 贝法闻言,呼吸一滞,一股子火气直冲头顶,但很快,她就想到了反击的台词——<br/> “但是就算厚重的全面防护也一样在457毫米炮前如同不设防呢,无论是战列还是轻巡,这点大家倒是都很平等呢~”<br/> “……说的没错。”<br/> 提子居然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让准备继续接招的贝法头上冒出大团的问号。<br/> “但是你的舵机已经被打坏了吧?我刚刚联系了明石让她帮你看看,以确保你能正常地航行。”<br/> 说到这儿,提尔比茨的脸色稍有解冻,看上去就如同刚打了瘦脸针一样,不敢笑,又忍不住的样子。<br/> “……啊,您,您已经联系了吗??但是这种小故障只需要自然恢复——”<br/> 贝法感觉自己心跳都漏了半拍,不是因为惊喜或者爱情,而是纯粹的惊吓。<br/> “今晚就要开拔,不容有失。”<br/> 然而提子马上压制了自己的面部表情,重归严肃:“无论是不是秘书舰,你首先是个令我敬重的战士,这点小忙我还是得帮的。”<br/> 你帮个棒棒锤!!<br/> 如果不是自我约束能力达到了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高度,贝法这会儿已经开始“bloody”长,“hell”短了。<br/> 脑内贫乏的出格词汇集中地蹿腾着她的舌头,差点让她破功:<br/> “……呼,那还真是……感·激·不·尽。”<br/> 最终,多年养成的礼仪还是让她端住了心态,没直接洒一地。<br/> 贝法颤抖的双腿微微内八撇,但她真的想扯开脚照着提子那一本正经的脸踹过去。<br/> “都说了不用谢。”<br/> 提尔比茨终于转过身去,不再强压面部肌肉,玩味地留下一句话:“对了,虽然全面防护确实对条约舰外的舰炮口径没什么办法,但穹甲很管用。至少还有部分穿甲弹会跳出去,或在关键船室外爆炸,能够有效保证后续动力。”<br/> 这话一说出来,贝法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掉了,她捏着茶壶的手指把光滑的瓷握把攥出了裂纹。<br/> SoddingHans!!<br/> 果然她还是很在意以前封锁她不让她出港的事情!就不能大度点吗??<br/> 因为“气冲霄汉”,“血液倒灌”而炮塔膨胀了两圈以后,贝法突然觉着不太对劲。<br/> 这是提尔比茨会做的事情?是她会说的话?<br/> “目标达成~那么提尔比茨,下一次的数据收集就拜托啦~”<br/> 当“提子”消失在贝法视野外,她的身形突然一阵扭曲,原形毕露,并向靠在转角处墙上“乘凉”的本尊伸出小手——<br/> “我认为你搞得还是太过火了一点。”<br/> 提尔比茨接过对方递来的记录仪。<br/> “这东西有指挥官的批准,对吧?”<br/> “嗯嗯!为了监控可能存在的契合波段嘛~而且你又不是那种特别注重隐私的——”观察者笑得十分愉悦。<br/> “只此一次,既然你让那个英国佬收敛了一些,我也会信守承诺。”<br/> “以后也要多多惠顾哦~”<br/> “没有下一次了,就这一次,当我把以前的仇都报了。”<br/> “诶……明明都不是你亲手去……”<br/> “主意也是欧根出的——我们的合作关系到此为止,也别想要挟我。”<br/> 提子敲打了一下蹬鼻子上脸的观察者。<br/> 反正那个男人都清楚我们一天到晚搞的小动作,只要不出格他就不会管。<br/> 想罢,她微微瞥了一眼会议室的方向。<br/> ……估计正在后悔为什么用那么不靠谱的方式教训那个女仆长,还打算用工作麻痹自己……真是好懂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