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真的是要跟这种老爷船并肩作战吗？难以置信。”<br/> 希佩尔踩了踩脚下的甲板，脸上的不爽逐渐转化为好奇。<br/> “但这就是说——我其实正踩在你们指挥官的胸口上？没错吧？”<br/> “他也是你的指挥官，俾斯麦亲口要你服从命令，而你也答应她了——在这里红海军和铁血海军没有区别。”<br/> 提子叹息一声，把目光落在旁边翘着脚，屁股接触炮管，却不理自己亲姐的欧根身上。<br/> 自从尼米失踪以后，她就一直是那幅低迷的样子，虽然跟平时看上去没有多少不同，但细细观察后，举止确实比以往要收敛了许多。<br/> 往日她们两个斗嘴就能互相消耗掉一大半无聊能量——但因为欧根没什么精神的关系，希佩尔的“精力”也有些无处发泄了。<br/> “还是说你比起听指挥官的话，更想让腓特烈那女人介入一下？”<br/> “……啧。”<br/> 铁血奉行的实力至上主义，让腓特烈成为了除俾斯麦之外的一大内部实权派，哪怕是远离权力中心这么久了，余威仍在，如果说她和提子还敢叫板两句，腓特烈便是那种希佩尔根本不敢得罪的家伙。<br/> “提尔比茨，以前的你可不会以别人的名义来威胁我。”<br/> “今天的作战非常重要，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与其在这里展现你的‘刺头精神’，不如好好读下配合指挥官作战时的注意事项，那都是我们用血汗换来的经验。”<br/> 说这话的时候提子其实有些发虚，毕竟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克里姆林在受伤，倒是把她们保护得很好——原本不该那样的。<br/> “我已经记住了，但是这么离奇的战斗方法真的——？”<br/> 傲娇大小姐刚刚甩了甩手中的纸张，却见前面的一排舰娘啪地一下全都立正站好，都相当一致地看向左舷的登舰处。<br/> 克里姆林一手望远镜一手水壶地走上阶梯，随后反身捞了一把身后年过六十的院士。<br/> “麻烦你了院士同志，这些姑娘还不清楚实验场各处安排的具体内容，光我讲解的话，会有些吃力。”<br/> “没关系，克里姆林同志，这一把老骨头还能发光发热已经很是让我荣耀了——”<br/> 年迈者看了一圈青春靓丽的舰娘们，先是露出怅然若失的神色——若是自己也能像舰娘一般不老不死，就能为联盟做更多贡献了，但现在还需要指挥官亲自搀扶……<br/> 随后他又定了定心神，拿出布里发给他的简易全息投射器，当着大家的面开始讲解起此次作战新布置的几处高科技钳制模块来。<br/> “我们发现零号盒子的内部存在活性动力源，要想逼迫它反抗或耗尽能源，需要用到等离子拘束器……对，就是用电浆击打它的四个角——”<br/> “但是零号盒子不会把电浆转化成能源喵？”明石举手发问道。<br/> 作为另一个作战模块的负责人，她还需要跟这位院士多多交流一下。<br/> “电浆的生产频率和高温能威胁到它的外壳，因此它必然会展开之前北联匪军记录中的……局部护盾……来抵御攻击，这将使它无法从高温中吸收能量，而且仲裁者提供的能源核心让我们的电浆密度又增大了一倍多，这样就更有把握了。”<br/> 院士看了一眼大克，才又继续缓缓道：“但克里姆林同志的预知能力提前知晓了……这套设备并不能完全控制住盒子的暴动，因此各位才是这场实验作战的核心所在，尽量用实弹炮击来削弱零号盒子，当然……最好是能够保留一下它的核心，越完整越好——”<br/> “院士同志，战斗中炮弹不长眼，即使是我也不敢保证可以完整地还给你一个开封的试验品。”<br/> 大克无奈地提醒了一下。<br/> “咳咳，我明白，您要以大家的安全为第一考虑因素，如果命都没有了，留着大好的实验素材也没法享受……我是说，研究了。”<br/> “好，如果大家没有疑问的话——”<br/> “我有疑问，这上面的战斗方式太过简易了，真的只要我们听从指令，配合开火就行？”<br/> 希佩尔到底还是没忍住，扬了扬手中的纸单：<br/> “我没有参与过那几场颇具盛名的‘南太平洋突破战役’，但我知道光靠重巡和战列舰的直射火力无法赢得战争——”<br/> “姐姐！”<br/> 欧根罕见地直喝希佩尔，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br/> “准确说，我们的敌人只有一艘舰艇，所以希佩尔同志，你的担忧是多余的，仲裁者并没有在零号盒子内部扫描出更多的‘子战斗模块’，它们没有舰载机，不需要我们动用防空火力，而过于接近对方是十分危险的，鱼雷因此也无法使用。”<br/> 但大克并没有因为希佩尔不善的语气发怒，他朝欧根压了压手，反而很认真地解释了一番——这可能是沉浸在传统海战模式中的其他姑娘们同样想问的问题。<br/> 最开始他也同样在质疑各种战舰升空或在无重力环境下作战的技巧，但在这方面，听塞壬的准没错。<br/> “详细原因你可以去问我们的顾问同志，不过我不敢保证她们会如实回答你，有些东西关系到她们在外空间的‘统治地位’——”<br/> “那我可以问问看你的‘余烬’同志吗？”<br/> “姐姐！！”欧根显然有些急眼了，她甚至都不再维持妩媚的体态，直接从炮管上跳了下来。<br/> “欧根你闭嘴，这是为了保证我们不会再分离！你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哪怕他是你的指挥官！”希佩尔倔劲儿起来了。<br/> “……欧根同志，希佩尔同志质询是正当的——我把各位都当成战友看待，所以我保证，绝不隐瞒任何情报——为了让你们打放心仗。”<br/> 大克走过去，这时候希佩尔才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比她高大太多了，身高比腓特烈还要高一点，还完美诠释了虎背熊腰这个词，简直吓死人。<br/> “详细资料我可以在私讯频道中交付给各位，希佩尔同志，你还有什么需要吗？”<br/> “……哼。”<br/> 希佩尔闻言，别扭地小转了一下头。<br/> 她才不承认自己是被大克的突然靠近给吓到了。<br/> 殊不知她光靠这个动作，基本上就已经被各种试图竞争大克身边位置的舰娘给划去了“毫无威胁”的分组，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把她当成敌人。<br/> “好，那么按照舰型和炮火口径分队，我们要尽量把火力集中在舰艏方向——集中投送的时候舰体肯定会承受一股剧烈的同向‘后坐力’，你们不用因此而紧张，我已经熟悉了舰艏对敌的方法，不会侧翻或者上下摆动。”<br/> 大克深吸一口气。<br/> “院士同志，你和你的小组先进驻指挥塔吧，我已经提前将可能误触的仪表都撤走了，可以放心使用。”<br/> “明白，我还是第一次登上装有反重力装置的大型舰艇……一把年纪了，也能有这种待遇，呵呵呵——”<br/> 带着几分狂热的笑容，老者被一群年轻人簇拥着前往舰桥。<br/> 他并不是基地里最有学问的，但反而是在学问和勇气之间取得了平衡的冒险家，也是唯一愿意随军作战的院士。<br/> 可以的话，大克希望能全程保护他的安全，因此他直接把天狼星布置在了舰桥中——她是船上唯一的轻巡，在必要的时候得有能力转移这些宝贵的科学家。<br/> 布置完任务后，大克不再看着若有所思的希佩尔和略带愧疚的欧根，转而去观察舰艏新增的大家伙——<br/> 看上去就好像把大克的船体变成了一柄加长手电筒似地，轨道炮并不算收敛的形状让大克优美修长的舰体变得有些丑陋。<br/> 闪烁着幽兰光泽的加速磁轨不时冒出电花，一看就相当危险，事实上，它预热之后的电弧是能够轻松把一头成年大象给烤熟的。<br/>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保证重心对称，裸露在外的轨道和炮口已经是极简安装妥协下最好的处理方法了。<br/> “我们是主攻手，塞壬和肃正交手的机会也不多，仲裁者们掌握的材料极少，对这种型号战舰的武备甚至没有详细记录。因此我们要做好准备，极有可能我们双方都有着瞬间杀死对方的火力强度，就像举着步枪对射的步兵那样……”<br/> 大克在自己的航海日志上写下一连串的文字：“我知道，这可能是为了一场灵能形成的幻象复仇，可能是无用功，也可能余烬提供的线索并不藏在这些叫做肃正协议的外星战舰身体里，但我别无他法，只能一试。如果我战死，日记得以保存的话，请找到航海日记的同志或他国、他族友人将我的部分残骸和日记留在此处，以供可能归来的舰长同志找到，我龙骨中的泽洛便是交付与你的报酬……一切为了苏·维·埃。”<br/> “……乌拉。”写过遗言，大克轻轻地呼喝了一声。<br/> 轻到姑娘们都没能听见。<br/> ……<br/> “输出设备——16，电压47.23，水温正常。”<br/> “等离子钳制模块一切正常。”<br/> 当总控室的喇叭内传出这段确认的播报后，克里姆林的舰体也缓缓升空。<br/> 在他的舰体后方的大地上，灌木丛中，还有短窄的小平原上，红军的坦克静静地等待着日间太阳升至最高点，也是空气相对干燥的时间到来。<br/> 微微扬起的坦克炮管相比战列舰庞大的体态是那么渺小，但他们林立的模样给予了那些平凡的人无穷的信心和力量。<br/> 他们都知道将要面对什么。<br/> “仲裁机关已经就位。克里姆林，做你想做的事情吧。”<br/> 恩普雷斯待在大克左舷方向2公里处，她们将整片湖泊给围了个圆，但从高处看下去，三艘仲裁者就好像海面上的泡沫一般不起眼，而大克则是浮起的巨鲸，场面充满了超现实主义的荒诞感。<br/> “我即将使用灵能触须试探零号盒子，各单位注意，火炮上膛。”<br/> “当啷！”<br/> 输弹器的铿锵声从深处经由龙骨传往每一个舰娘的脚底。<br/> 而她们也深深地感受到了一股血脉翻腾的力量感。<br/> 让巴尔率先主炮就位，她的炮位是全部前置的进攻优势布局，因此也十分契合大克的战术，站在舰艏上，以那高挺的鼻尖“俯瞰”着湖上的动静。<br/> 当电浆形成的明黄色拦截网波动起来时，她的眼底也在熠熠生辉。<br/> 自从克里姆林跟她阐明了信仰不该过分偏向个人时，她的迷茫便慢慢消解。<br/> 这不仅是因为克里姆林展示了灵能的共通性，也是因为她曾经和大克的精神一体过。<br/> 现在她能体会出这个男人在平静通报中的怒火和悲痛。<br/> 她见那菱形的，梭型的，大多是棱刺状、多边的红黑色舰艇穿越星间，在克里姆林的家乡撒下毁灭的种子。<br/> 无数斯拉夫人在还未明白那天火从何而来的时候便化为灰烬，但当天空中最为硕大的战舰，足有一颗卫星般庞大的不规则多边体向地球射来一道闪光后，所有的生命便在一瞬间消逝。<br/> 细胞被强大密集的中子辐射，无法联结生命体征，DNA被瓦解，人类不成人形，化成了血水，跟文明的痕迹一同消逝——<br/> 不，文明的痕迹还在，但那只是一片死域罢了。<br/> 不知不觉间，让巴尔落下泪来。<br/> 这便是克里姆林的家乡所经历的一切，全都记录在了他战友留下的红星上，而现在，她和他要为了那些远方逝去的无辜者复仇。<br/> “灵能触须接触倒计时——3，2,1！”<br/> 克里姆林的眼睛越发发红，直到他的眼角溢出光斑。<br/> 嗡——<br/> 当红色的灵能接触到水下战舰的瞬间，整片湖面突然活跃了起来——巨量的气泡上浮，似乎湖底积压的瓦斯也翻出了泥土。<br/> 那是肃正的战舰在挣扎。<br/> “它动了！！”<br/> 规则的怪物感受到了威胁！<br/> 克里姆林熟悉的灵能唤醒了它中枢中记录的远古敌意，因为那灵能波形的主体，在千万年前，属于挫败过它的可怖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