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处收了，自然是得办事的，大克还没有进入鲁尔餐厅进餐，就已经有一版初步的流通协定跟证件设计被送到了俾斯麦手里——<br/> 不得不承认德国人的效率还是很可以的，又或者他们早就做好了数种准备——包括苏联强迫德国开放边境时的准备。<br/> “除了这种多国通用的护照，我们还需要允许持有驾照的各方人员互相往来，另外——”<br/> 大克把还没来得及塞入嘴里的碱水面包搁回盘子里，用一种十足无奈的眼神瞥了瞥生怕被晾着似的，正襟危坐的俾斯麦。<br/> 他突然觉得，俾斯麦的心思还是挺好猜的，怪不得连欧根这种一点坚持都没有的铁血老油条都经常调侃她。<br/> “没有问题，如果需要的话，我们愿意把苏联身份证也加入公民网络用以核验身份——”俾斯麦抢答道。<br/> “这是谁想到的办法？我建议你好好帮他洗洗脑袋……”<br/> 大克叹息一声，递回了样板证件，目光一凝，语调不再友善：“还有，不要打断我，俾斯麦女士，这版协议上，是不是忘了添加一个重要的成员国了？”<br/> “……”俾斯麦仍保持着那幅死硬的表情，好像没有被大克点破小心思的尴尬。<br/> “英国呢？新不列颠联盟——你首先应该承认他们的存在之于整个欧洲的重要性，承认他们的主权，然后，在这版文件里加上英国人的驾照和护照。”<br/> “他们不是欧洲人。”<br/> “不管是不是所谓的欧洲人——他们都是联盟成员国。如果不是重樱离得太远了，第一版协议我就会要求你们把苏维埃日本也算上。”<br/> 大克敲了敲桌子：“意大利那边维内托正在进行洗牌活动，她不会回应你控制西班牙地区的野心——如今西班牙同样处在变革阶段，我希望你能单独和他们的苏维埃政府建立联系，绕开王室势力。”<br/> 不然我就派志愿军过去。<br/> 大克心底补充道。<br/> “不行，除非他们占领西班牙全境——克里姆林指挥官，你必须谅解我，我在铁血并非一言堂，他们不会同意跟一个还没夺取完整主权的势力建交。”俾斯麦磕了一下手中的旗杆，然而这并不能让她看上去更加强硬，因为大克已经放下刀叉站了起来——<br/> “明明拥有随意将政府洗牌的武力，却从来不主动使用，只在某些人犯下大错的时候才拉出来祭旗，俾斯麦女士，你比我这个苏联人还要懂得‘师出有名’的重要性啊。”<br/> 大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只有这个时候，男人才会表现出某种60年往后“修正人”的模样。<br/> “如果说，我能帮你找到足够你动手把那些贵族和企业总裁都拉下水的罪证，你还会不会贯彻你赏罚分明的意志？”<br/> “……有些人一旦下马，会连锁导致铁血上层的人事变动，让实业跟着一起跌入深渊。”<br/> 俾斯麦摇摇头，她的顾虑很多，并不是说她对大克的提议不动心——NKVD在铁血的秘密活动就是她放任的，她当然知道有些证据足够把霍亨索伦或者隆德施泰特家的蠢货毙30回的了，但她不敢用，就怕有的混蛋抱着要死大家一起死的态度冲击铁血本就摇摇欲坠的社会。<br/> “如今光戴姆勒一家，便占有德国60%机械制造产值，那是我们的命脉，你如果想要从上层改制，必然要把戴姆勒的监事长给踢出议会，甚至要清出公司，并没收他的股份——跟着他一起离职的高管会让我们近17%的就业人员处在无管控和停摆状态下，而这只是戴勒姆在议会中的一席，他们可以瞬间让三成正在进行的业务停摆，如果再加上巴伐利亚的那群人，停工一整个月所造成的损失可能会让我们的经济倒退3年——这都是实实在在的数据。”<br/> 俾斯麦试图让大克再宽限一下，但她也明白，把这一批人熬死需要的时间都够战列舰换两代的了。<br/> “你跟我谈经济，我在跟你谈政治，俾斯麦女士。”<br/> 大克叹息一声，单手扶着桌子，身子却一点都不歪斜，好似只是找个地方施力：“如果你不承受经济倒退的阵痛，便意味着你永远无法战胜那些人——之前我以为你狠下心干掉了其中的一人，早就做好承担牺牲的准备了……但现在看，你还是需要更多的外部支持？”<br/> 他的目光稍有些冰冷：“你需要军队？还是恢复期的补充物资？这些我们都可以谈，但只要巨型公司还存在，贵族资本与无产者的阶级矛盾仍是主要矛盾，你的国家便不可能有任何快速调集物资参与战争的魄力，这在残酷的未来是致命的，不开玩笑，这可能会导致你的国家灭亡——只要我们不提供任何军事援助。”<br/> 男人瞳光微闪，将之前在公频上发布的，各种和外星文明战斗的影像再次私发给俾斯麦：“如果它们从高空轨道进攻柏林时，我们的机动部队晚发现那么几十秒，你们的城市就会消失，这不是危言耸听，通古斯那场战斗的破坏力之强，具体数据都由希佩尔亲自带给你了。”<br/> “……我们可以……”<br/> 俾斯麦刚想说可以向苏联“交保护费”，以换取灵能者的成长时间，但她猛然顿住——之前铁血政府的负债率便居高不下，只不过所有矛盾都转嫁给了鸢尾……现在失去了“岸上殖民地”的铁血，除了直接出卖人民的劳动力去干苏联让他们干的活，已经给不出任何能让大克看上眼的东西了……<br/> 除非……剩余半数还在观望的铁血舰娘去给大克打长工来补足价值，或者出自铁血的灵能者都加入舰队国际的人类军团，进行“学费报恩”，就好像借了助学贷没钱还的可怜人。<br/> ——凭什么呢？那些肥头大耳的家伙造下的孽，凭什么用舰娘跟平民灵能者的劳动力去偿还？<br/> 而且这很丢人，意味着铁血将彻底失去自主角逐天空的资格，他们将彻底被英国远远甩在身后，甚至被法国人甩在身后。<br/> 俾斯麦不能接受。<br/> “你应该已经反应过来了。”<br/> 大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如果你不把那些看似畏惧你，但只是在做出畏惧表情吸血的家伙从身上踢下去，你就不可能让铁血追上法国，因为我们会不遗余力地支持法国人，他们已经受够了买办的荼毒，更加倾向于一个给足他们尊严和自由的政权。”<br/> 但德国人还没有，他们是处在舰娘和贵资的合作压迫下。<br/> 没错，大克认为俾斯麦的某些行为其实是在变相地助长铁血民众盲目自信乐观的民族秉性，让他们忽略，或者不敢不忽略自己的艰难处境，这是一种间接压迫。<br/> 失去了舰娘维持的表面稳定，各种声音就会起来，而且压都压不住。<br/> 大克希望俾斯麦放下——她不应该如维内托那样大权独揽再做二次分权，也不是像贝法她们一样捡起自己的权力……她应对国内情况，反而该对铁血上层那些贵物的各种请求不予理睬，当个透明人，失去了虎威的上层狐狸们，自然而然地就会慢慢瓦解。<br/> “就算不宰了他们煲汤——你也完全可以不管他们的，防止他们借着你的名义行事，人民就会自然而然地开始表达不满。”<br/> “……可我似乎没有那么大的面子。”俾斯麦眼神震动了一下。<br/> “不，你可能不知道自己在民间的声望，或者说恶名到底有多夸张。”<br/> 旁边的欧根吐槽道。<br/> 她到底是跟着大克跑遍天南海北的老兵了，在其他姑娘都被克里姆林威势镇住的时候，她还敢开口插嘴。<br/> “民调显示大部分直接来自俾斯麦的政令都能得到下层坚决执行，俾斯麦提过但没有正式实施的命令会得到较好执行，包括那些集团上层歪曲过的命令和建议——但只要是资本们独立发起的改革，都会受到相当程度的反抗，比如前段时间德共试推马克思主义公开课，因为你亲自把德共捞起来的关系，很多人都去听了，有些开办相关专业的，也不只是因为收了钱……至于那个因法国被解放而发起的仇俄运动，运动到一半就销声匿迹，就算是动用了许多宣传机器，还是很少有人响应，因为你没站队——”<br/> “……真的？”俾斯麦听后胸都一抖：<br/>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维持平衡的人……而不是一个独裁者，我在尽量避免走第三帝国的老路，有时候也很难做到压住那些帮我维持这个社会的人的贪婪，他们也确实能给到一些有用的建议……我……一直以为这就算是成功地避免了重蹈覆辙……”<br/> 大克听到俾斯麦那颇有点怀疑人生的自语，差点绷不住笑出来——这女人原来也会有如此呆萌的一面？<br/> “个人崇拜这东西，是把双刃剑，现在你不得不运用它，但我相信只要你初心是好的，方法是对的，在交付权力之前也能把铁血打扮得更漂亮一些。”<br/> 大克宽慰道。<br/> “放下或者拿起来用都是有助于局面的——不管怎么说，你维持平衡也平衡不了外星人，更治理不了外星人，还是想想怎么着才能让那些暂时拿不到新殖民地和倾销地的家伙支持你搞宇宙军吧——如果他们不能无条件支持你，你最后还是得走回我们已经帮你们淌好的这条泥泞小道上。”<br/> 大克无奈道：“至少这么多年来，我们已经总结了许多经验教训了。国家掌握资源永远比私人资本掌握资源来得可靠，在面对大战和自然灾害的时候更是优越。”<br/> “我……”俾斯麦深吸一口气。<br/> 在大克的“三大金刚”回来铁血之前，她还相对坚定地认为自己“玩球”的技术算是高超的，但被尼米她们一直在国内进行调查、同时不断地灌输思想、说服，她早就没有了当初的自信。<br/> “会给你时间考虑的，这份协议的签署也是帮你争取时间，让那些暗地里的家伙先消停一段、但如果你做不了决定拖得太久了，这份协议的后续发展，可能就是别人帮你做决定了——通常，如果主导者不是可靠的同志的话，我更倾向于自己先掌控着局面……我觉得，你跟我在这方面应该是同类人。”<br/> 大克一改刚刚的肃然，轻飘飘道。<br/> “……我还是想要先了解一下法国人的态度，再做判断。”<br/> 如果刚刚整合的，还没有完全生成主心骨的法兰西也能驾驭得住红色的战车的话，我们或许真的可以……<br/> 俾斯麦终于开始动摇。<br/> 因为大克打开了她心底的一个开关，无论是她强势管事，还是完全放任本国变成脱缰的野马，一头撞死在墙上，都能彻底地改变铁血的社会环境。<br/> 两者只需要她对贵资看似合理的要求不理不睬便好，是如此简单——杜绝他们借势的机会。<br/> “但如果有某个家族单独威胁我的话，我是不能再随意处理了他们的。”<br/> 俾斯麦冷静下来，用炽热的眼神盯着大克。<br/> “哦，那他们能威胁你什么？他们是掌握了舰娘专用的压缩燃料，还是物资的生产？”<br/> 大克学着贝法阴阳怪气起来——当然这不是在针对俾斯麦：<br/> “还是说他们能派警察逮捕你吗？”<br/> “……请不要再说了。”<br/> 俾斯麦脸上稍有些泛红，一旦有外力提点，把自己的道德准则给打破了，就算舰娘也是能变得跟人类一样，成为人间精致的一抹灰色。<br/> 大克的思想灌输，那可是要比尼米脏很多的，而俾斯麦所谓的心黑手狠，还够不到大克这种“恃强凌弱”的水平。<br/> 各种意义上，克里姆林都是不干人事儿的那档子。<br/> “唉，我甚至开始怀疑你是怎么跟伊丽莎白同志隔海对峙那么多年的了——要知道她在不列颠的实权，可没有你对铁血把握得这么牢。”<br/> 硬要分个高下的话，大克觉得白鹰的那群姑娘是玩得最高级的，心也最不干净，看华盛顿擅用人设就能知道——说白了还是环境足够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