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并没跟她那有时候好像脑子缺根弦的姐姐争吵，她觉得多解释也是浪费精力，如果不是因为她一艘航母打不过那么多占用大克宝贵晚间休息时间的舰娘，她甚至想要只身挑战贝尔法斯特森林体系。<br/> 清醒者总是孤独的，孤独者总是清醒的——史特拉赛同志今天也在维持自己的绝对精准和理智，一直到她把大克送上共鸣装置，才有点绷不住……<br/> 也不知道这群法国的研究员是不是从布里拆解自大克核心舱的那台舰长启蒙装置上找到了灵感，灵能设备的外形总是设计得像是电椅，还喜欢刷绿漆，加装了如同特斯拉线圈一样的收发装置，远远地看着，就跟给大克上刑一样，饶是彼得并不太在乎实验设备的美观与否，还是被那场面搞得憋不住笑。<br/> “我还以为法国的同志在设备外形上会更有自己的……艺术坚持。”<br/> “因为没钱设计更华丽的外壳，也来不及包上皮革装饰了。”<br/> 旁边进行调试工作的法国佬听到彼得的吐槽后毫无尴尬地推了推眼镜：“管线裸露也是为了方便我们随时调整。”<br/> “就这样吧，我也没说一定要坐在躺椅上舒舒服服地进行实验。”<br/> 大克眼底蓝光闪烁，已经调整好心态，准备进行第一次卫星同调，殊不知随着头顶的线圈下放，他看上去就跟个正在烫头的老大爷一样。<br/> 在灵能帆的加成下，他可以直接跟外空间拼接完成的灵能船坞进行链接，并指挥它进行复杂的机动、生产动作，如果有了布里研制的中继器，他的操控范围甚至可以从地球直达太阳系的边际。<br/> 只要实验证明他们的努力方向正确，接下来跟els进行联系就会非常轻松。<br/> “可惜灵能帆不仅不能量产，现在还不能进行复刻——如果这东西损失掉了……”<br/> 彼得在旁边担忧道。<br/> “与其担忧会不会出现意外，不如把它当成一种消耗品，该用的时候就用。”<br/> 齐柏林则更加坚持“打得出去的手牌才是好牌”的道理。<br/> 然而大克此时已经听不到她们的互动内容了，随着灵能帆表面波动起来，并发出红色的辉光，他的精神已经被“发射升空”，以千分之一秒的延迟，直挺挺地撞上了在同步轨道上环地飞行的灵能船坞。<br/> 半精神体状态下的大克不能凝聚自己灵能以人形出现，但他仍保有视觉——或者说那是上千条灵能触须传递给他大脑的一种近似视觉的信息集成。<br/> 在“视野”中，船坞的表面流转着各种内嵌式的“呼吸灯”，有的是塞壬风情的航标，有的则担负着维持飞行姿态、预备变轨，又或供给组装战舰能量的作用。<br/> 虽然说是第一座人类的外空间战舰船坞，但它的第一笔单子，是制造一艘搭载了灵能放大装置的运输船，以将灵能帆加强过的信号进行折射，捅到els的“嗓子眼”里去。<br/> “目前看来一切正常。”<br/> 大克汇报道。<br/> “波频调整，虚化三个百分点，克里姆林同志，现在有什么感觉吗？”<br/> “好像有点失真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呃，对焦没对上？”<br/> 随着研究员的各种尝试，他视野中的船坞变得模糊了一些。<br/> “明白了，灵能帆本身的收束功能比较有限，需要人为调整。”<br/> 刚刚跟大克对话的研究员马上进行了记录：“我建议，给所有阿列克谢级都加装一台收束装置，方便又无障碍——灵能帆可以大大地增加零延迟交流的有效相对距离。”<br/> “我会考虑你的提议的。”<br/> “谢谢，接下来……需要您亲自操纵船坞的吊臂模块将刚刚发射上去的物资箱拆解。”<br/> 大克试着用灵能挪动了一下船坞中的机械手，那感觉很奇妙，就好像他的意识变成了一道电流，在机械之中流转，再无形体的束缚。<br/> “这东西真是太奇妙了。”<br/> 操作机械臂抓取货物以后，他将零件以非常精密的手法，安装在了粗糙的底盘上。<br/> 船坞本身有着一套自动组装的程式，但大克是通过强制手段直接接管了系统，达到了一个靠意识进行远程操作的效果——<br/> 虽然说是运输船，但灵能放大装置的承载工具，看上去更像是一枚水桶，或者说，这玩意就是加粗加长的运载火箭燃料罐改造来的，后方的等离子喷口用的还是人类自己的科技，飞行速度差强人意，如果没有其他外力进行助推，它在本世纪末估计才有机会飞出系外去探索宇宙。<br/> 不过大克也用不上更复杂的功能就是了，他的舰体现在能够胜任大部分的探索侦查活动。<br/> “居然真的顺利接管了系统。”<br/> 研究员们纷纷发出惊呼：“这样的灵能强度——我们设置的防火墙形同虚设。”<br/> 这不仅仅是一场远程灵能操作的实验，也是一场反灵能黑入的实验，但大克身为进攻方黑客，在旗帜的帮衬下，大获全胜。<br/> “如此强大的脑量子波，足以像强电离辐射一样瘫痪电子器械了，指挥官同志，您也可以把冲击性的脑量子波作为一种类似EMP的攻击手段，应用在战场上。”<br/> “我了解了。”<br/> 但大克很清楚——跟掌握了灵能的种族进行对垒的时候，类似的进攻方式是有被反噬风险的，人脑脆弱，并不能完全地负担灵能的潜力，他们需要更多的辅助设备，更新技术，以保护大脑……或者更激进，可能要给大脑进行一些升级才能充分发挥这种能力。<br/> 在此之前，对抗未知的敌人时，还是不要冒然用灵能去接触的好。<br/> “非常顺利……我们只需要等待另外五台仪器被送上去就可以了。”<br/> 研究员们心满意足地收工，全部过程不到两个小时——克里姆林能用机械臂挽个刀花的精妙操作更是令他们大开眼界。<br/> “真迅速。”掐着表的彼得抿了下有些干燥的唇瓣——她看过了卫星摄像机转来的实况，灵能对机械的控制力比写入程式的死板电脑高到不知哪里去了，如果适役的灵能者都有大克技巧的一半——不，只要有十分之一的水平，配合上新造的各种灵能设备，他们也能极大地加快各种生产线的效率。<br/> “想想看八十亿人口都是灵能者的美好前景吧。”<br/> 收了神通的大克依旧神采奕奕。<br/> “除了这种高级的空天设备，我们也要大力发展生活中的灵能产品，或尝试运用在工业生产上。”<br/> “……我明白你如此坚定地认为人类仍是文明主体的论据从何而来了。”<br/> 齐柏林轻轻抚掌，以为绝妙。<br/> “上亿的灵能者可以爆发出空前强大的生产力，看来生产关系要再次优化了，不过我有些担心——这是您也未必驾驭得住的新领域，也许人的变化会跟不上技术发展的速度。”<br/> 彼得稍稍提醒了一下大克不要过分自满，虽然她也是一脸“出来看上帝”的表情。<br/> “即使我这一代驾驭不住，也要相信我们以后的同志能够驾驭得住，无论如何，只因为畏惧一项明显有利于生产的新事物，便对其进行过分的压制，是不符合马克思主义理论的。”<br/> 大克摇摇头：“看来铁血那几个投靠我们的原重工家族成员的预测是正确的，灵能设备可以大规模应用在工厂生产中，侧面加快我们的深空探索速度。”<br/> “也有可能会带来极为恐怖的失业潮。”<br/> 齐柏林冷不丁地来了一句。<br/> “确实。”<br/> 大克跟彼得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br/> “没想到还没怎么进行战后恢复，我们就得考虑怎么消化过剩人口了——别这么看我……我是不可能用战争来消耗过量劳动力的，还是星际殖民更有盼头。”<br/> 三人签过实验保密协议书后，便离开了场地。<br/> 随着卫星城初春的冷风拂过，无论是彼得还是大克，都突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br/> 他们因为今天的安排完成得太快了，又变得无事可做，要么现在去继续流动视察，要么就端着大批无用的文件去找扎拉级两姐妹在法国的临时办事处，当个无聊的“阅卷人”。<br/> “难得有可供自由支配的时间，我想听听您的计划。”<br/> 彼得适时地表现了自己通情达理的一面。<br/> “……实在不行我就继续充当洛马那几个冤大头的向导？或者给汉斯继续上课。”<br/> 昨天这两项任务都完成了，他再去消耗时间，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果不其然地，彼得对他的安排并不满意。<br/> “或许您需要一场真正的休息——不让任何舰娘随行，享受充分独处的时间，也能呼吸一下不带体香的空气。”<br/> 她意味深长道。<br/> 大克先是一愣，接着感动的都快哭出来了。<br/> 这才是真正懂得为同志分忧，了解同志真实需求的好干部啊。<br/> 上次尼米她们也只是让自己歇了半个晚上，而现在彼得小本本一划就给了自己将近整天的自由活动时间。<br/> “……倒确实有个好去处，不过还是得跟塞壬打交道——”<br/> “好去处？”<br/> “开着我的舰体，去月港串串门。”<br/> 大克歪了下头：“现在大家都知道仲裁者有事瞒着我了，她们避着我走，但没有因此限制我出入月港的权限，我们可以过去参观，然后考察一下舰长同志那支精英一型舰队的改装情况，是顺便试探一下仲裁者们的态度——如果条件允许，还能从月面对船坞进行控制实验……在不依赖灵能帆的情况下，这种超远距离的操作还是有些勉强的，我要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br/> “真的？哦，对了，尼米今天应该会去月港‘提货’来着，不过那是她别动队的军事机密，原则上讲，你要是不过问，我们也不需要汇报。”<br/> 齐柏林斜了大克一眼：“……你总不会是为了多摸摸你可爱舰长的脑袋，才专门挑的这个串门时机吧？”<br/> “……这么巧？决定了，我们就去跟她汇合吧。”<br/> 侧面加强自己接班人对军队的管控，也是一个目标即退役的合格军事家、军官的必修科目，大克表示其中并无私情，直接无视了齐柏林的揶揄。<br/> “……我们赶在零点之前回巴黎——不然赤城肯定会焦虑得掉毛。”<br/> “……呵，放着她不管也没关系吧。”齐柏林一如既往地冷淡，哪怕是对待自己“师承”的航母也一样。<br/> “哦，那个女人——您要是不希望闹出什么外交事故，导致重樱跟鸢尾新签的合同都打水漂，就不要放她鸽子。”<br/> 彼得今天仿佛跟自己姐姐杠上了一样，疯狂地发表着反对意见——或者她是真的有在帮大克考虑鸽了的后果。<br/> “我要站在你的瞭望塔上。”而齐柏林并不想多搭理她，扭头对大克道——充斥着某种老人在新人面前的微妙傲慢。<br/> “可以啊，就跟往常一样？”大克哪里不知道齐柏林这是在炫耀她跟自己的关系，但男人这时候也起来点玩心，跟着她一起逗她的妹妹。<br/> “就跟往常一样。”<br/> 齐柏林露出十分受用的笑容。<br/> 那般撩人的笑容给彼得整不会了，她还以为老姐要么成天疯癫地搁那狂笑，要么就跟别人欠了她多少钱似地不会有太多女人味。<br/> 只有这个时候，彼得心底升起了强烈的对抗意识——她甚至因此忽略了大克可是难得地邀请了她同游一回。<br/> “……难得进行一次星际旅行，我也稍微享受一下吧……指挥官，我需要借用您的舰上浴室五分钟，出差久了，甲板有点积灰——我不希望因个人卫生问题被仲裁者看扁。”<br/> 她祭出了自己的卡组，准备先往老姐脸上拍一张忙死多卡得。<br/> “当然没问题——呃，现在我浴室的男女分浴时间已经改了，记得看好告示牌。”<br/> 大克还搁那兴奋于暂时远离了女人的摧残，但当两艘同样偏执的德航凑到一起时，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结局其实已经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