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第一股水银塔倒塌前发射的光柱向着月球方向疾驰而去，美国海军天文台也观测到了其余七处被占领重镇上空的异象……<br/> 这是els头一次用极为直观的方式传达信息，其直观程度就好像人类在城堡上点燃了烽火一般，搁哪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反而有些让大家始料未及。<br/> 与此同时克里姆林正由月球的公转逆时针方向切入它的引力场中，来自地球的信号以超光速向他的舰体撞来，奇怪的是，他的本能并没有促使他对那诡异的光进行规避动作——只是一两秒的迟疑，加上陷入月球引力所带来的些微不适感，他的舰尾便跟光芒撞了个满怀，刹那间整片伪装舰桥的屏幕上都布满了白紫色的条纹，他的精神也随之震荡起来，每一个跟他连线的舰娘都发觉，他的意识被从频道中“踢”了出去。<br/> “这是些什么东西？？”<br/> 他的精神犹如在浩瀚的海洋中飘荡，脱离肉身的灵体被巨浪冲得东倒西歪，凝型的灵体看到了状如电流般的意识能量，它们像奔腾的闪电般在那紫色的光芒里乱窜，无序的记忆随机排列，也主动呈现了许多复杂的光景、自带回声的声音，也让他仿佛沐浴在百万道意识的洪流中不能自救。<br/> 有时他是一位前线的军人，视野的最后一刻，便是被els人形子体拥抱，最终陷入黑暗，有时他是一位普通的妇女，望着窗外从天而降的银色陨石，发出尖叫。<br/> 他目睹了无数人在外星入侵下四散而逃的普通人的遭遇，也看到了舰娘跟els交战的种种记忆，他是那百万个被吞噬的人类，也是百万个被人类击碎，被舰娘轰炸过的els子体，那种犹如精神分裂，又或主动去体验他人体感记忆的恐怖迷失感让他的神经一度失调，若非他已经飞升，现在精神可以独立于肉体存在，他的大脑已经无法承受那恐怖信息量的摧残，直接被烧毁了。<br/> “指挥官？？？”<br/> 克里姆林直立的身子猛烈抖动着，如同犯了癫痫，神通连从身后兜住了他，防止他突然跌倒。<br/> “发生什么了？？您还好吗？？！”<br/> 姑娘们也没想到大克未对来自后方的“光束”做规避，待他被击中瘫痪之后，舰上指挥部的哗然之声此起彼伏。<br/> 很快地，神通意识到这样会让作战系统也趋于停摆，赶忙一挥手，示意围过来的大家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由专门的医疗跟维修小组照看大克——在失去了克里姆林提供的预判线加持后，她们只能靠更加传统的目视跟感知来对els迫近的部队做出反击，这让她们的效率大打折扣，如果所有舰娘都对大克关心则乱的话，很可能停摆的就不只是指挥部了，而是全舰。<br/> “樫野！！快！医疗包！！”<br/> 蓝狐狸对着某位有着奶牛特征的运输舰舰娘嚷了一声，待对方咣咣迈着有些凌乱沉重的步伐冲过来，待把舰上仓库都砸在大克脸上的时候，大克猛地一个打挺，有些艰难地抬手制止了她们的进一步行动。<br/> 他刚才差点让樫野给闷死：<br/> “全舰维持后退姿态！！我需要花点时间集中精神！”<br/> 他的一只眼睛呈现紫色的灵光，另一只眼则由红色退出，变为淡蓝色，少了几分攻击性，并且看上去十分安静。<br/> “是！全舰有序后撤！”<br/> 外面追击他们的els也在紫光划过之后开始放缓速度，不知道究竟是默契，还是因为他们的信息接收端也需要时间来消化信息。<br/> 母体自那一次分裂之后，终于再次出现了变化，它的表面出现了许多菱形的波纹，打开了一处缺口，并且身体快速向外膨胀，变为一枚中空的“桶状”物，像是粗大的水管，但它的中空部分将紫色的强光进行了一次“折射”，紫色的电离状现象在它的桶身内部出现，那道光柱便在真空中进行了一次70度以上的大转弯，看上去十分之瑰丽神奇。<br/> “……我的天呐……”汉弗莱发出了不能抑制的赞叹：<br/> “真是太美了……如果它们不是想要毁灭我们的话……我还真希望多享受一会儿这种一辈子可能只看得到一次的景象……”<br/> “指挥官同志受创！各单位继续警戒！不要松懈了！”<br/> Z-23严厉的喊声把沉浸在奇观之中的舰队成员唤醒，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自然而然地受到了那光芒的吸引——<br/> 而处在精神紊乱状态的大克在母体变换形态的同时，也将它“收集到”的信息从这种断不开的通讯中提取了出来。<br/> 从众多驳杂但有些弱小的灵能信号里，他没花太长时间便找到了圣路易斯的记忆，因为她的灵能波纹是那么的熟悉跟强势：<br/>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白鹰在这场遍及全球的革命中所担任的角色并不光彩，企业，所以我们必须要做出一些牺牲，来证明我们也是这个体系中积极的一份子，让指挥官更加重视我们的存在，至少也要少给那些投机者清算我们、报复我们国民的机会。”<br/> “但这样意味着你可能会失去跟指挥官、跟我们相处的记忆……”<br/> “失去自我固然值得恐惧，但我相信如今的我能够保留下足够多的自我……不只是因为我的灵能已经精进，更是因为主机的态度正在软化……对我们来说，美好的回忆跟复杂的人际关系也是保证战斗力的重要前提，因此它大概率不会删除我的记忆。”<br/> “可你还是得承受这种风险，我们不敢保证——”<br/> “好啦好啦~火奴鲁鲁会照顾好一切的，她已经比之前坦率了很多，能帮得上你的忙的~”<br/>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br/> “我当然明白，但总要有人去做，苏联人勇于牺牲，法国人愿为自由献身，德国人坚强不屈，那么美国人也该有不逊于任何人的可取之处，我必须让世界看到这一点。”<br/> 圣路易斯的声线多了一丝俏皮：<br/> “而且如果我们成功了，以英雄的身份回到指挥官身边，他肯定会更爱我的，嘻~”<br/> ……记忆的最后，他以圣路易斯的视角张开双臂，仿佛想要用自己宽广的怀抱跟精神拥抱els的梭型飞行器。<br/> 大克被深深地震撼到了。<br/> 他没能想到，原来els那唯一学会的，跟人类表达善意的动作，是圣路易斯做出来的。<br/> 她热情地向els展现着人类包容友好的一面，并搭起了唯一一座互相理解的桥梁。<br/> 体感上长久的呆滞，在现实中也不过是过去了50毫秒左右，他回过神来，继续浏览着庞大的信息。<br/> 除了圣路易斯那道粗大的灵能信号之外，他还看到了观察者的记忆——<br/> “我对克里姆林承诺的那个美好的世界非常感兴趣。”<br/> “看过太多人类在理想主义的道路上栽倒的案例之后，我本以为我已经厌倦了——他不太一样，他十分清楚自己欠缺什么，但不避讳自己的缺点，在尝试弥补的同时，也在尽力往能够实现他理想世界的方向上打舵。”<br/> “枯燥的船生需要更多的调剂，我不否认最开始接近他的时候我是为了看笑话，但越是跟他相处，我就越是能感受到我因堆砌经验、观察人类社会活动和浏览了太多资料所沾染的污秽……”<br/> “我想要把他弄脏，变得跟我一样肮脏且现实……我失败了……在掌握了足够多的权力后，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怎么继续扩大权力，哪怕权力是永远不嫌多的——我曾明示过我会帮助他暗中清除所有政敌，加快架构的建立——用所有他想得到想不到的手段，但那时候他已经在考虑当自己变质之后该怎么急流勇退，如何不对整个健康运行的规则造成太大的负担。”<br/> “所以你对他的感情里，真的有‘爱’的成分吗？”织梦者的声音响起——在观察者的视线中，她正窝在自己温暖的大棉袄里摩挲着苍白的手臂。<br/> “塞壬跟舰娘是泽洛留下的‘善意’跟肃正器械和运行规则结合的产物……对人类恨铁不成钢，施以打骂是爱，而献身于他的梦想，也是一种爱……我认为，这就是我对他喜爱的表达方式。”<br/> 面对els的侵蚀，观察者的反应是最为平淡的，仿佛她提前知道了结局，已然没有任何恐惧或期待，只是在完成一个必然能完成的任务，如同打卡上班——但她带给大克的冲击丝毫不下于圣路易斯。<br/> “哈曼！！不要过来！！离它远点！！会死的！！”<br/> “西姆斯！！可恶！！我一定要给她报仇！约克城姐！约克城姐——呜呜……哇啊啊！”<br/> “还是没能阻止悲剧的发声吗……宾夕法尼亚……我还是太软弱了……”<br/> 纷乱的信息里，地面战中被同化的舰娘也多有突出，她们的情绪或悲伤或暴躁，但都好好被地记录在了上传的信息中，且十分活跃。<br/> 大克不知道els是怎么做到把人类和舰娘的记忆提取出来，又给信息化的，但在其中遨游过后，大克只觉得他们好像还活着，并没有因为肉体的消亡而彻底消失。<br/> 随着这庞大的信息在宇宙中如开动的列车般飞向彼端，大克如旁观者般的灵体终于找到了那个关键的节点——<br/> 被标记为母体的els之所以不具备自我意识跟交流能力，是因为它也是信息接收单元的一个组成部分，就好像人类的神经元。els处理神经递送信息的大脑，还远在宇宙的彼端——它们的交流手段高度加密，有别于人类已知的任何波，只有大克飞升的灵体可以勉强从虚境和物质界的潮汐交汇处捕捉到它们的信号。<br/> 而由于没有超空间引擎技术的关系，它们略快于宇宙膨胀速度的通讯手段向母星传送信号时延迟相当恐怖，或许当els把地球全部侵蚀掉了以后，它们的母星才能堪堪收到回传的信号，做出判断。<br/> 说白了，els不是没有智能和理性，只是因为它正在顶着10000ping的高延迟跟人类一起玩地球online……<br/> 很多看似具有攻击性的举动，也只是这些自律单元在随着环境变化、对象反应而本能做出的……都是未经过els遥远母体修正过的，子体收集资源和情报的无意识行为。<br/> “……它们在向真正的母体传递信号——我们终于找到了顺着它们加密通讯摸到可交流对象的机会……”<br/> 大克长出一口气。<br/> 但现在问题又来了——<br/> 如果想要跟els的母体取得直接联系，阻止这些子体的自发性进攻，他就不能等那道慢悠悠的紫光冲回els母星。<br/> 他必须立刻、马上跟对方取得联系，并用一种更加效率的通讯手段把子体和母体联系起来，说白了就是的赶紧折跃过去，和母体说明情况，并帮els接上一条新的电话线。<br/> 从子体本能地想要表达友好接触意图来考虑，或许他真的能够通过直接交流来结束这场战争。<br/> 但他折跃过去，就意味着地月一线的防线将再无守军，剩下的一半舰队可以长驱直入，把地球拿下。<br/> 这是一个需要付出重大牺牲的抉择，大克必须担负上恐怖的责任。<br/> 【……不要试图说服自己，因为那时候你已经迟疑，变得不自信了】<br/> 【当你已经深思熟虑地确定过一个正确目标后，就全力去完成它，中间任何因现实因素所产生的偏离，都不是你这个目标的错。尼古莱，你是位纯粹的同志，因此你在通往真理的道路上会受到更多的阻碍，但请你坚定自己的目标，因为这样的你如果办成了一件事，那一定是件很厉害的大事。】<br/> 在这压力快要将他压垮的时刻，大克想起了斯大林同志对自己的赞许。<br/> “我已经通过虚境潮汐定位到了els母星的位置——”<br/> 恢复过来的大克马上在通讯中将自己读取到的信息和对此做出的判断跟舰队成员们交代了一下：<br/> “……全舰都有，我们撤出月球引力圈，准备开始联合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