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没有安装“尾巴”这种功能性道具，柴郡离开办公室时走出的猫步还是让她看上去好似有条猫尾在一摇一摇的。<br/> “新入人员的资料已经到了，您看——”<br/> “一切照旧就好。”<br/> 路上她遇到了现在扮演的这个身份的同事——卓娅是警监，因此需要猫猫来帮忙收集、传递一些信息给工地下属们，而有了副警监加代理人这层身份后，柴郡可以迅速地将卓娅取代总警监后表现出的，部分不合理的地方，用特殊能力修改或抹除掉，相当于是专门给主渗透人员擦屁股的。<br/> 但她并不在乎主攻的是谁，只要能跟大克贴贴，补充指挥官能量，她便有无限的动力。<br/> 当然，这不代表她一定得给那些原本跟警监有狼狈为奸之嫌的家伙好脸色。<br/> 眼前的家伙就属于究极狗腿子那一档的，他会跟警监们一起把给工人的“营养餐”拨款觅走，九一分成。<br/> “是，不过最近进来的轻壮力足够多了，也有些塞不下了，我们应不应该稍微……清理掉一些干不动活的？”<br/> 这家伙无论说的话还是办的事，包括他脸上猥琐凶残的表情，都充满了电影里反派的韵味——柴郡算是明白为什么说艺术来源于生活了，就算是专门演恶棍的演员都表现不出他这般的活灵活现。<br/> “上面催的紧，我们需要在一周之内找到这玩意儿的‘出货口’，不然等白宫反应过来要出大问题，现在不嫌劳动力多——让那些效率下降的都住进新开的坑道里去。”<br/> 柴郡只能尽量让自己的嘴脸看上去像是一个合格的剥削者，但她此时恨不得掏出一枚生土豆直接塞到对面那个猥琐男的嘴里去。<br/> “我想把那些多出来的餐费给……”<br/> “不差这一点钱了，只要魔方能顺利出土，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br/> “是，还是您目光长远。”<br/> 恶心地接受了对方一连串的马屁之后，柴郡强忍着干呕的冲动躲到了更衣室里——<br/> 舰娘对人类的善意确实是无条件的，但也要分个体，刚刚那家伙的精神波动简直漆黑深邃到让人恐惧的程度。<br/> 品尝过大克的灵能跟精神波动以后，她实在是很难将这些对工人如对牲口的混账当成和指挥官同类的生物，甚至他们在舰娘的眼中就好像一座座移动的垃圾处理站。<br/> 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勉强调整过来，而后身形一转，变得完全透明起来，展开了塞壬同款的光学迷彩，跟幽灵一样推门而出。<br/> 监控系统已经被卓娅动了手脚暂时停摆——在这个毫无私密可言的地方，连狱警的更衣室都是无死角拍摄的，柴郡可不想再额外增加工作量。<br/> “也不知道胡滕小姐在做什么……亲爱的让我们配合，但她看上去没有那么好接触，说不定也讨厌被人指手画脚吧……”<br/> 猫猫做出了一个fight的手势：“但是！没有人能拒绝可爱的柴郡！”<br/> 自我催眠一番的柴郡还在思考要用理智模式去接触，还是保持真心和胡滕交流，但等她抵达下层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做好真正的心理准备。<br/> 一股子排泄物混着人类汗味儿的恐怖气息扑面而来，把过惯了舒适生活的柴郡差点熏个跟头。<br/> 而待在接头位置的胡滕已经完美融入了环境——她的变色龙系统伪装下，只穿了一条裤衩子，就好像那种古日本只穿一条兜裆下地的老农，在她身边，还有一个老头正在随地小便，而胡滕只是不去看他——对那“细水长流”的声响全不在意，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抵触情绪。<br/> 这是个超级狠人——柴郡的脑袋马上补完了胡滕的人设。毕竟就算是欧根那个等级的家伙也很难对如此恶劣的环境以为常态。<br/> “……那个，胡滕小姐，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在灵能网络里交流的吗？为什么一定要我下来——”<br/> 强忍下掐住鼻子冲动的柴郡脸呈现出一股中毒般的绿色，胡滕也注意到了空气的扭曲跟猫猫瓮声瓮气的嗓音，淡定地瞅过去——不带任何感情。<br/> “让你下来了解情况——我不喜欢跟一个连下层恶劣环境都没见识过的大小姐合作——尤其是皇家的。”<br/> 她顿了顿，赶在柴郡发出悲鸣之前补充道：“但既然你下来了，说明你不是目中无人的家伙。”<br/> “我好歹算是参加过革命的老同志了！”<br/> “真正的老兵不会标榜自己的功勋和服役时间——”<br/> “唔！”<br/> 柴郡被胡滕这种性子的姑娘吃得死死的，不得已她只能开启了思维过载模式：<br/> “下面的大致情况我已经清楚了，胡滕同志，如果你是担心我不同情劳工，对他们的处境一无所知的话，现在可以放心了。”<br/> “……监控已经都修改过了吧？”<br/> 柴郡那突然有条理起来的语句让胡滕愣了一下，随即也切换了相对认真的状态。<br/> “嗯，必要的话可以随时关停或者填充影像，但换气设备的自毁系统拆除需要手动作业——连通风管里都设有报警器，卓娅也不敢保证她能在不触发保险机制的情况下拆除炸弹。”<br/> “连els都做不到吗？啧。”<br/> 胡滕想的是，尽量不要让刚刚联系到的这些愿意冲击防线的劳工遭受太大的损失。<br/> “一共有六处预设的爆破点，他们想的是，如果自己得不到，其他人也别想得到，或许这些设备主要是防范来自外部的攻击的——若是联邦政府打算强行征用此处，他们也有充足的时间来讲条件、威胁他们。”<br/> “真是一群混账。”<br/> 胡滕神色稍有阴霾。<br/> “等大黄蜂搞到洛城上层所有参与这次非人道计划的主谋名单后，我们就可以正式行动了，里应外合。”<br/> 柴郡随后注意到了旁边那位老人惊悚的表情，突地想起来自己现在还处在“隐身状态”，便主动现身——<br/> 但只有头露了出来，剩下的身体仍是透明的。<br/> “？？”<br/> 史密斯活了这么久，自认什么荒唐事儿，恐怖的事情都见过了，但他看到那漂浮在天上的猫猫头以后，差点当场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br/> 他两眼一翻，如果不是胡滕捞了他一把，估计就后脑勺着地了。<br/> 柴郡被这老头的反应吓了一跳，十分无辜地对胡滕眨了眨眼——<br/> “……你……解除隐身的时候不要只解除一点。”胡滕无奈道。<br/> ……<br/> “即使是苏联的劳改犯，依然可以享受一定的人权，他们每天有4个小时可供自己支配的，发展爱好的时间以及8个小时的充足睡眠时间，食物有肉有菜——我们的待遇还不如劳改犯，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却被莫须有的罪名给坑害——”<br/> “森下先生！我们还想听听苏联的福利政策！”<br/> “您去过苏联，那真的是流着奶与蜜的地方吗？？”<br/> 他之所以如此明目张胆地在这里“大放厥词”，甚至给工人们解惑，自然是因为他找到了几个同情劳工的狱警，在他们的巡逻时间中组织了一次秘密集会。<br/> 狱警们多少是知道一点这些工人最后可能迎来的结局的，少数有良心的，非原总警监嫡系的警员经常将自己早年摸爬打滚的经历套在劳工们身上，对他们有认同感，更有同情心，有的则是因为即使拿了这份剥削人的工作依然无法满足物质需求以及赡养家庭的责任，只能接受大克的贿赂——<br/> 洛城高层以为的密不透风，在执行任务的成员一直行使非正义非公开手段的情况下，早就漏洞百出。<br/> 且因为美国警察体系的分化导致了多处警局跟总警监带队的权责也一起分化了，派系林立，总有那么些不得志的边缘人物，这些人皆是工人可以拉拢的对象——<br/> 狭窄湿热黑暗的空间中，狱警和劳工站在一处，聚精会神地聆听大克的演讲，并在演讲的停顿中问询一切他们想要知道的，关于海对面那个工人之国的一切信息。<br/> “一切福利皆是你们自己争取来的！也是生产力发展的结果——同志们，请记住我说的话！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剥削是太小的，没有什么利益是不值得工人去争取的！我们应该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br/> 虽然跟待遇相关的话题总是能够吸引劳苦大众，但大克不会天真到认为用几句虚话就能团结到有生力量——他将最大的矛盾拍在了工人们的面前，并得到了几个警员的作证：<br/> “魔方计划是必须保密的，所有底层知情人都会被处理掉，包括各位看守——我们在进入这处牢笼的时候，就是进了法西斯的集中营！唯有一搏以换取生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br/> 但演讲只以一句非常有攻击性的话语匆匆结束，让倾听着意犹未尽——<br/> 一通工人代表差点被柴郡给送走的消息传到了大克耳朵里，让他不得不放下正在发展的第二层的工人，赶紧去上层看看情况。<br/> 如果不是柴郡坏事儿，他其实完全能再跟这里面的兄弟们唠上1个点儿的。<br/> 通过接触，他发现这些工人们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倾向资本世界，因为他们被压迫的时间太长了，早就不信了美国政府的那套鬼话——曾经信的，在进了这鬼地方以后也完全不信了，倒是和那些勉强还能过日子的帮会成员不太一样——这确实是个有趣的社会现象，明明都是劳苦大众出身，受到的压迫也差不多，甚至走上犯罪的道路，但因为活动范围的不同，有些人仍然没能转化意识形态，搞不清楚敌人，单纯是因为地区差异，跟受到的教育以及后天经历无关。<br/> 事实上，在工地这样关系相对简单的社会架构里，只要站对了位置，队伍就会源源不断地扩大，就仿佛列宁当年所为，大克亦是在高压的外部环境中，让这些茫然之人找寻到主要矛盾，并有了施力的地方。<br/> 至少——大家现在都有了一个短期目标，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先活下去再说。<br/> “柴郡，你到底干了什么？”<br/> 被打断演讲思路的大克感觉并不好——他不敢保证下一次在群众中演讲还能达到列宁导师名画中那样的效果，这东西并不是说熟练了就一定能引发共鸣的，还是要看情感是否真挚跟当时的共情心达没达到峰值——工人们不傻，当他们受尽人间屈辱后，在听别人说大道理的时候总能切中要害且看得出来对方是不是真心为他们着想的。<br/> 其实大克的一生要比许多在场的人都顺利，他的同理心更多的也是靠着理想跟自己受到的教育，因此他很害怕有一天身体里工人阶级的血液会离他而去。<br/> 而带着几分火气的大克冲上一层的时候，推开隔离门的瞬间就整个人僵住了。<br/> 胡滕那纤细但足够高挑的身体上却挂着一个柴郡的脑袋——那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br/> ……什么接头霸王？<br/> “……啊……”<br/> 克里姆林这身经百战的老兵都微微张嘴，无法形容那种违和感带来的原始恐惧。<br/> “我就说吧？给谁看了都会被吓到。”<br/> 确认过大克那惊悚的目光之后，胡滕挪动了一下位置，被柴郡脑袋遮住的脸从后面露出来，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br/> “呜呜呜，我知道错了！亲爱的，快帮帮柴郡——史密斯先生他被吓到不省人事了！！”<br/> 自诩无敌可爱的猫猫何时受过如此委屈，但现实是对她最好的嘲讽，说话的同时她脑袋还在天上飘荡，搞得大克满头黑线，不再看她，俯下身去触碰了一下躺平的老矿工的脑袋——<br/> “……有点不妙，他好像是因为过度惊吓，致发脑血栓……”<br/> “诶！！那岂不是有生命危险？？”<br/> 猫猫吓得炸了毛，她从没想过自己会以如此扯淡的方式害别人发病。<br/> 史密斯这要是真被她吓死了，会对她产生多大的心理伤害啊！！<br/> “这里的医疗条件不完备，要么给他吃一片灵能开发药，要么让卓娅同志把他的生物电先保存起来……”<br/> 大克倒是也想过快速挪动他把他带出封锁区就医，但时间上恐怕来不及。<br/> “还是帮他先开发一下灵能，让脑量子波引导出血处自愈吧——至于他是不是经得起考验的同志，够不过资格使用高级灵能……总比真死了强。”<br/> 大克无奈地瞟了一眼已经进入灰白装填的猫猫头，只能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给史密斯嘴里塞了一粒胶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