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上尉,这就是那个男人带来的证据。”<br/> 面对脸色铁青的下属,拉格尔只能尽量不继续戳痛他的心。<br/> “我让安迪去偷偷调查过了,是真的,穹顶教堂遇袭之后警方很快地封锁了现场,但他们没把后面坟地清理干净,有一些还没来得及进行封存处理的器官全都就近倒在了新挖的土坑中。”<br/> 他叹息一声:“你侄子的尸体……也在那里,苏联人没有来得及在转移的时候安葬他,给了安迪拍下照片的机会——但我建议你还是不要看比较好。”<br/> “谢谢,上校。”<br/> 杜林此时已经把蒙哥马利的大人物全都打上了仇恨的标签,不只是因为他的侄子遇害,也是因为他老婆同样受到了那些邪教跟财阀黑手套的威胁。<br/> “侦查连的兄弟们也确认过了,从感恩节穹顶教堂跑出来的印第安人都在鹰冠庄园附近集结——我们驱离了附近打探消息的间谍和警察,作为对这份情报的报偿,但是——我把兄弟们拉过来讨论的不是怎么对待苏联人,最重要的是,要对参谋部跟战区指挥部这种卸磨杀驴的行为作何反应。”<br/> 拉格尔也算是个文化人,他的父辈就在173服役,因此非常擅长演讲,也对引导士兵们的情绪很有一手。<br/> “阿拉巴马政府,包括那些企业,对我拉拢多次,不断地暗示我们应该加入他们麾下……我也不能随意甩脸色,随着补给线断裂,我们很快就要过回寄人篱下的生活,所以我必须想个办法给兄弟们寻条活路。”<br/> 别看他们现在很是风光的样子,但只要阿拉巴马政府指导特区对他们态度的转变之后,很快也会以此为要挟,或者制造一枚其他的橄榄枝抛过来,就像逗狗一样。<br/> “蒙哥马利的家伙都不值得信任,长官,请你三思。”<br/> 身为受害者的杜林现在已经对五角大楼跟州政府全都失去了信任,带得周边几个连长营长也十分同情他,甚至跟他生出了一样的担忧,那就是他们会不会被上面的人出卖或者派去送死——不然为什么在恢复通讯的那段时间里,西雅图、包括阿肯色跟密苏里冲突的战况他们一点消息都收不到?这有什么必须保密的?<br/> “……更何况现在苏联人进来了,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让我们靠边站,不要挡住他们的路。”<br/> 说到后面杜林就闭嘴了——再往下就不是他一个上尉能耐开口的内容了,无论兄弟们再怎么愿意帮他报仇,叛国或者拥兵自重这种事情也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讲。<br/> “稍等,侦查连拍到了其他东西加急回传——”<br/> 旁边的终端发出嗡嗡的声音,随后彩印机迅速地吐出一枚照片,送到拉格尔手里。<br/> “……果然,我就说他身边不可能没带着保镖。”拉格尔看过情报之后,居然发出释然般的轻笑。<br/> “保镖?”<br/> 军官们十分不解。<br/> “你们看吧。”<br/> 他把热乎的图片拍在桌上——那上面正是调度印第安及黑人劳工的射水鱼,以及负责拉练印第安战友团的阿拉巴马。<br/> “……舰娘。”<br/> “这位女士我见过,她是阿拉巴马州上一次代表舰选举上落选的那位,似乎是因为肤色问题没能当选。”<br/> 在军队中,对肤色的歧视同样存在,但相比而言,长时间相处并配合作战之后,彼此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交情也会削弱这种歧视,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平日的排挤,让异肤色的战友在自己受难时袖手旁观——这是聪明人应有的自觉,幸运的是,拉格尔的部队里聪明人比较多。<br/> “她在为苏联人服务吗?”<br/> “应该是因为苏联承诺保护她的族人……唉,狗娘养的海军部就不知道稍微提高一下印第安舰娘的待遇,居然让她们倒向苏联人了。”<br/> “可能西雅图那场战斗……最后还是苏联人给大红擦的屁股。”<br/> “好了——安静,兄弟们。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就算去抵抗苏联入侵,也需要舰娘配合作战——10分钟后我会联络总参谋部要求特区派出舰娘支援,如果没有得到姑娘们的帮助……那么光靠血肉之躯,我们也不过是给对方徒增杀戮罢了。”<br/> 拉格尔很是光棍地表示自己料理不了舰娘,因为白鹰舰队经常配合军事活动的关系,美军比其他国家军队——诸如丢人的英国陆军更清楚舰娘的威力,所以不会犯蠢到以为那是可以靠人力堆死的存在:<br/> “在舰娘援助抵达之前,我们什么都不要做,懂了吗?”<br/> ……<br/> 空降旅的发展确如大克计划的那样,但有些事情则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比如厂区对待印第安劳工的态度变化。<br/> 因为得知大批的印第安劳工将会被送往海外处理掉——原本就打算把这些人当成消耗品的各处工厂跟更多的庄园主,都开始搭线去找那位神秘的,据说是铁血和皇家平衡的代言人的卡莉永小姐,商谈更多印第安人的处理办法。<br/> 他们打的算盘非常巧妙,用高于市价10倍的价格出售所谓“前途无量”,“未来可期”的印第安人后,用一笔移民税封政府的口,把这部分劳动力需求全都换成白人,不仅稳定了当地的治安、支持率,还能取得一个提供大量工作给国民的好名声,而那些被剥削的家伙甚至不会意识到,他们的雇佣金也不过是企业跟州政府从出卖有色人种的血汗得来的钱财中、再施舍出的一小部分。<br/> 资本的逐利性,最终还是战胜了对异族人跟数十数百年后可能到来的报复的恐惧。<br/> 这让大克跟卡莉永都十分为难,不是因为他们的资金不够“购买”这么多人口,而是大规模的人口迁徙会导致特区跟西部重镇超过预期地进入戒严状态,也有可能引来其他州大规模迫害印第安人的浪潮。<br/> 另外,买的多少也是个难题,毕竟2000人还可以说是拉去干苦力,但超过6、7万人的话——以阿拉巴马1.8%印第安的人口占比除以2来计算,这批工人跟家属,铁血和不列颠肯定是用不上的,他们的社会近况跟重樱一样,那就是人找工作而不是工作找人,哪怕改制以后好过了不少,但塞这么些人进去,对一个区域来说还是很大的负担,必须分散开。<br/> 商议的内容一下子从怎么救人变成了怎么把这些人安全运出美国,然后给他们安排去处。<br/> 当然,除了一些想赚钱变现的,仍有不少工厂工地不打算交易印第安人,就是奔着要害死他们,彻底“净化”阿拉巴马的目标继续前进,这些地方仍然需要南胖她们,还有余烬的同志去攻坚。<br/> “可以让我们的族人去所罗门群岛,或者……斐济生活吗?”<br/> 阿拉巴马天真地在会议上提出了一个请求——她那纯真的眸子牢牢盯着大克,希望他能立刻给出答复。<br/> “阿拉巴马——坐下。”<br/> 南胖少有地抬出自己大酋长的威严,把妹妹给按了下去。<br/> 这只是她们一厢情愿的想法,虽然苏联跟重樱都有在招工去往南太发展,但那地方可是有很多的自动工厂跟资源点的,同样属于“重地”,让印第安人去建设,也可能会引火上身。<br/> “这是个办法,现在南太航线已经安全了不少——但你们一定要明白,如果我们跟鹰派的战争正式开打,并处于战线回推的劣势境地,很可能他们就会被困在岛上,即使这样也没关系么?”<br/> 大克则是从责任跟风险承担方面给出了问题。<br/> “唔。”<br/> 阿拉巴马就算再天真,也不敢说出自己可以代表所有族人这种话来。<br/> “我们把它当做备选方案吧,至少要把大部分同志的去向志愿都搞清楚了再说。”<br/> 壮汉没有拒绝这个请求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印第安人跟塞壬的仇恨态度,其实是当下各人类民族中最轻的,毕竟迫害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记小本本都记不过来,塞壬最多算是间接迫害,因此一旦可以忍受得了塞壬的怪脾气,在贸易开放区包括试点区,尝试由印第安人来主导双方交流跟配合建设,可能比重樱人或者昂撒人去更合适。<br/> 一想到扩大规模,大克的脑袋就如同开转的马达一般发出嗡嗡声,思索着各种诱人的可能性。<br/> 那地方毕竟是个苦去处,至少在建设初期是这样的,如果印第安人真的能吃下这份苦的话……<br/> “原则上我赞同这个提议,但你们要负责进行民意调查,先说好,我不会放任任何诱骗和威胁发生在队伍里——你们要说清楚南太、中太现在的情况跟生活环境,以及我们补给线漫长的种种问题,由他们自己定夺。”<br/> “请放心,指挥官,我们一定会如实跟族人说清楚的。”<br/> 不谈阿拉巴马双眼放光,南胖看向大克的表情已经彻底脱离了“下属对上司的敬畏”的范畴,开始变质了。<br/> 当然不只是因为大克身上有麻省的气味儿或者那个额纹的加成关系,还有壮汉这种把印第安人完全当成自己同志,细化到尊重每一个族人的态度。<br/> “现在不列颠跟铁血竞争还是比较激烈的,但乌拉尔山一线以及大高加索还有一些工位空缺,这也是个分流的办法,可能都有点苦,但提子会保证工人的基础需求跟退休待遇——怎么了?你们还有什么好的去处,都提出来吧。”<br/> “不……我刚想的是,应该让指挥官您接受我们的‘猎人’效忠了。”<br/> 南胖从会议桌前起身,指了指窗外拉练的一群印第安战士。<br/> “他们会很乐意跟随您这样尊重他们,给他们希望的首领——”<br/> 虽然大克很想说他不需要印第安自组部队的指挥权,但这又回到了那个怪圈中——如果不接受印第安人武装力量的投诚,那就是看不上他们,会打击他们的革命积极性。<br/> 因此大克打算实质上不参与带队,但名义上接受军队指挥的职务。<br/> “虽然现在只有一个营的‘猎人’,但很快就能扩张为团编制。”南达科他没有马上走过去,而是拉着大克的手站在围墙边观看那些战士的战术训练。<br/> “我会把浅层睡眠装置跟‘灵开胶囊’批下来的,但是目前也只能够配发到军士长级,想要全军都是灵能者,暂时还做不到。”参观时,大克却说出了让南胖跟阿拉巴马摸不着头脑的话。<br/> “?我没说一定要他们成为灵能战士啊?”那胖因大克思维跳跃的跨度之大有些摸不着头脑。<br/> “嗯?那你让他们跟着我走是为啥?”大克转头对南胖疑惑地眨了眨眼——<br/> “……诶?”<br/> 南胖呆滞以后陷入了沉思。<br/> 倒是比较懂得大克那套给予利好,人才会跟着他走的思想的马可在旁边咂了咂嘴:“他的意思是这支军队不是他培养的他不放心,指挥权不好落在他手里,真要他率领这批人,也得吃他的饷——”<br/> “马可同志,你又——”大克回头瞪了她一眼。<br/> “抱歉,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印第安同志在政治上实在缺乏应有的敏感,她们被搞得这么惨也该长点记性了。”<br/> ……虽然她的话不讨喜,但也是为了快点帮南胖解除误会,本意是好的,反而收获了南胖的感激:<br/> “谢谢您的提点,指挥官,还请不要怪她。”<br/> “……我是打算帮你们提高基层战斗力的素质,这样我就不需要再另安排政委——到处都缺人用。”<br/> 大克倒是希望军队的忠诚永远是对政治目标的忠诚,他也一直在往这个方面尝试,但至少目前来说,军队的教育水平和道德规范还不能匹配他的这种思路。<br/>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马可的判断也是正确的,但那跟他的初衷相悖。<br/> 大克在南胖去叫人的过程中,一把按住了马可的肩膀,把她推在了围墙上,神色十分之严肃,甚至有些吓人:“不要过分解读我的想法,马可同志——我早就想问了,你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会拥有这种极端实用主义的想法?”<br/> “极端实用主义?”<br/> 马可先是被吓了一跳,以为大克是打算给她个耳刮子,但听了对方的问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br/> “你得明白,实用主义跟走极端的实用主义是不同的——如果你没有哪怕一点对美好的期盼,一味追求实用,最终只会走回这个世界苏联的老路,很有可能会变成修正!你明白吗?”<br/> 大克指着她的鼻子道:“军队指挥权归于个人是源于社会生产的限制!最理想的状态是他们认同并追随布尔什维克,就算是对发军饷的人负责,那发军饷的也必须是所有的同志——而不是我一个人!”<br/> 他盯着马可那略带惧意的双眼,最终浓缩出了一声叹息:<br/> “现阶段所有的,把权力集中于我的决策,都是一种妥协,是我们生产力跟教育水平跟不上所不得不做出的妥协……我并不想这样的……真的。”<br/> 壮汉难得展现出的疲态,或许才是他在享受了诸多舰队国际带给他的权力、武力便利后,同等积攒的压力爆发出来的真实写照。<br/> 马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知道大克并没有真的怪罪她,可他的压力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懂——那种理想跟现实冲突所带来的压力……<br/> “……我以后不会再把你的话加上我自己的判断了。指挥官同志。”<br/> 马可从这一刻决定,她要把所有大克做出的命令跟决断的内因都问清楚,而不是往上面增添自己的颜色。<br/>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她十分认真道。<br/> “那你就去帮这些印第安战士掌握灵能吧,马可同志,先从真心实意地帮助他人获取生存权力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