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让‘恋人’也回援了，也就是说主机认为一艘克里姆林现在需要两艘仲裁者去匹敌，才算公平么？”<br/> 织梦者切走了监视用的潮汐——她并不担忧大克能否取得另外两艘仲裁机关的认可，而是更加在意主机这么做的用意。<br/> 虽然塞壬的社会结构有些接近格式塔，但毕竟到了代行者往上的强大舰艇就已经很有自己的主意了，她们依然无法理解完全靠一个中枢主管一切的思维方式跟社会结构，而主机它有时候会运用虫群跟肃正的思维模型去考量实验中的一切——猜透了它，便意味着织梦者连主机的行动都能预判。<br/> 每次当一场大行动开始布置的时候，织梦者就会乐此不疲地收集行动情报。<br/> “高纬的梦可以看到平行世界的走向——恋人的行踪即使被主机隐瞒了许久，我应该也能从调度表跟折跃的残余能量场中提取出一些蛛丝马迹来。”<br/> 她拨开了好几道潮汐，最终找到了恋人来时的主机给她上的密钥，还看到了她跳跃前所处的位置。<br/> “……她……为什么要去档案馆？不对，除了档案馆，她还应该去过别的地方。”<br/> 塞壬的档案馆自然不是人类传统印象中那种高大书架跟密封柜组成的建筑，它藏在塞壬的核心腹地，紧挨着中央处理器，并且由大量的代行者拱卫。<br/> 它是记录着从塞壬诞生开始，也将继续记录到人类文明灭亡为止的，全部记忆跟实验文件的重要信息巨构。<br/> 其中究竟有多少重要的秘闻，连织梦者也只能知道一些大致的方向——<br/> “从扇区1出来的？是去提取跟克里姆林相关的秘密资料了么？但会是什么呢？”<br/> 她想要派观察者去，从恋人手里套取信息，但很快便收到了来自主机的警告。<br/> 虽然主机无法监测到虚境内的扰动，但虚境对于现实世界的扰动它还是可以感知到的，它通过给执行者端口警告的方式提醒织梦者，不要继续散发自己的好奇心。<br/> 织梦者皱了下眉头，而后不动声色地接入了某位重量级人物的灵能通讯——<br/> “企业，有件事情我很在意，可以请你帮个忙吗？”<br/> “织梦者，真是稀客，说吧，什么事？我可以给你有限的信任。”<br/> “拉沃斯从档案馆第1扇区取走了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资料——我对这东西有种不好的预感，想要深入调查一下，但潮汐波动被主机监控到了，继续下去它会封锁我在现实世界的终端以作惩戒，对我来说虽然只能造成一点小麻烦，但终归是很没性价比的……”<br/> “我明白了，你需要我帮你去干脏活。”<br/> “观察者各舰都不适合去做这类工作，她们受到的影响比我还要大，只能拜托你了。”<br/> “好，我会试试看帮你找到那些信息，但我水平有限，需要时间。”<br/> 虽说她们交集不多，但“贵”如织梦者都来向企业寻求合作了，说明这件事一定跟克里姆林有大关系，企业精明地应了下来，并按照织梦者的指示升入虚境。<br/> 她们这是在明目张胆地利用主机逻辑的漏洞，但企业身为完全脱离了主机管制的飞升舰娘，比在塞壬内部还有任职的织梦者更好越过防火线。<br/> “每次进入虚境所需要的能量都是天文数字……我的反物质能量堆已经见底了，之前到底是怎么跟指挥官轻松进入这里的？”<br/> “因为你毕竟装配的不是灵能跃迁引擎，唔，对了，那份跃迁引擎的设计图应该已经交到克里姆林手里了吧？”织梦者伸出手示意企业可以把自己的舰装当成沙发来坐，但企业摇摇头拒绝了她友善的提议：<br/> “嗯，通过模拟人格留下的信息传达给了指挥官，又交给了布里，但我们要想制造跃迁引擎所必须的暗物质的话，首先要寻找一处规模足够并且周边安全的黑洞——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复刻得出来。”<br/> “无论是扩大舰队规模还是进行研究，你们都要靠近黑洞——破碎月港反物质芯棒的产量已经逐渐跟不上了吧？”<br/> “我可以去抢。”<br/> “别这么野蛮嘛，我赞助你呀~这么多年主机为了让我监控虚境，给我的零嘴可是一点都没断过呢。”<br/> “……”<br/> 无论织梦者怎么逗弄企业，后者也还是冷着一张脸继续拨动着潮汐：“我挺好奇的——你是叫我做了‘外包’工作没错，但目标这么明显，主机就不会尝试用别的办法反制你这不听话的家伙么？”<br/> 看得出来她并不想对克里姆林以外的人施舍笑容。<br/> “这个嘛，你可以理解为主机有死板的一面和圆滑的一面，我是利用了它死板的一面来谋求便利。”<br/> “……你简直跟那些人类政客一样。”<br/> “谢谢夸奖，你也不错~我可是听说了你让指挥官和els单独签一份停火协议的事情了呢——这么坑自己的祖国真的好吗？”<br/> “……找到了。”<br/> 企业似乎是不想跟她斗嘴，直接把潮汐甩在了织梦者的脸上。<br/> “你要的情报。”<br/> 飞升者跟飞升者之间情报的交换就仿佛两个坐在聊天室里的朋友唠家常一般——如果无视掉那高昂的“vip门票”价格的话。<br/> “……恋人从档案馆把‘门’取出来了？”<br/> 看到潮汐中流动的信息的同时，织梦者原本带着淡淡玩味笑容的面庞一下子撑大了，连眼睛都张得比平时圆一些：<br/> “不对，一般‘门’的秘钥需要至少5艘仲裁者的舰体ID去开启才能生效，如果跟克里姆林有关的话……怎么会呢？”<br/> “别打哑谜可以吗？”企业眉毛竖着——似乎不想听织梦者念叨些有的没的，这些搞情报的都有个臭毛病就是喜欢用一些黑话跟代称来让自己的话听起来神叨叨的。<br/> “我没打算打哑谜，企业你不知道‘门’的作用吗？是微缩星门啊，之前第一次集结的时候我们就用过了，五艘仲裁者联合提供ID，便可以打开塞壬军工厂直达某一区域的微缩星门，是我们快速集结兵力的手段之一，但这东西的原理对我们来说也是未知的，因为它的定位效果不仅是在当前宇宙生效，甚至能抵达其他平行世界——用一个少一个……但为什么是从档案馆里取来的？”<br/> “……你自诩为塞壬当中知识最丰富的船，怎么还要问我？”<br/> 如果不是心疼自己进入虚境所支付的门票钱，企业现在就想拂袖而去。<br/> “唔，有点耐心嘛……藏在档案馆里，那只能说，这个‘门’在主机的分类中属于‘遗物’而不是‘工具’或者‘武器’。遗物么……我明白了，怪不得，这就是那个跟克里姆林有关的东西。”<br/> 织梦者想通似地一点头，对不耐的企业道：“那里面可能装着通往沦陷区的坐标，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能观察得再细致一点吗？”<br/> “做不到了，靠近的时候似乎有视野放大限制。”<br/> “很好，更说得通了，既然‘门’有阻止灵能跟高纬窥视的功能，这是数个强灵能者被封存其中的证明。”<br/> 解释了一半，织梦者还顿了顿，纠正了一下自己的措辞，让其更严谨些：“不，定义为‘遗物’的话，里面的灵能者多半是死的，应该说是他们的遗体。”<br/> “遗体？”<br/> 企业眉头一跳：“你别告诉我里面装的是泽洛族的尸体？”<br/> “……你想象力可太丰富了，泽洛死光了以后全都变成骨灰满宇宙到处飘扬，哪还有完整的遗体供我们瞻仰？”<br/> 织梦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她也没继续开企业的玩笑：“那里面装着的肯定是克里姆林的‘老朋友’。”<br/> “你是说，指挥官的其他模拟人格——还在别处邂逅了新朋友跟其他舰娘部下，那里面装着的他们的遗体？”<br/> “……企业。”织梦者挂上一幅微妙的表情：“你是不是怀孕了？”<br/> “嗯？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吧，怎么突然问这个？”白鹰的战神对织梦者那来回跳跃的话题已经有免疫力了。<br/> 俗话说一孕傻三年——织梦者好悬没把这话说出来，也很快地封闭了自己在虚境的精神波动，否则最靠近实验场的第一次虚境大战就要在今天打响了。<br/> 不过她那多少带点攻击性的怀疑倒也不能说是毫无依据——企业脱离了主机的管控，因此她真的可以不看任何人的脸色跟大克诞下爱的结晶，前提是她跟大克都足够幸运，也能克服虚境生物、灵体难以产嗣的问题。<br/> “是克里姆林本人的老朋友，我不太清楚具体都有谁，但应该能追溯到1959年肃正的‘净化光束’落下之前……”<br/> “……你是说，里面可能有他以前天天念叨的阿列克谢大哥？？”<br/> “就算有也是死掉的，又不能秽土转生，你不要这么大反应嘛。”<br/> “不，你不明白，我怕的不是苏联号的战舰核心会突然复活，跑回来跟指挥官抢指挥权这种俗套的发展——我怕的是他知道你们把他的战友做成了‘门’，他会因此而暴跳如雷。”<br/> “你不必担心，门不是我们制造的，是他的‘朋友们’生前制造的。”<br/> “嗯？”企业表示无法理解。<br/> “……我只能说，企业，这是一个你无法想象的，惨烈的故事——但它也是人类以勇气跟牺牲精神，为打破死局而创造的奇迹。”<br/> 她眼底似有怀念，似有温柔跟不能释怀的伤悲……<br/> 讲真，在今天之前，企业可不知道情报头子能有这么丰富的情感表现，一度让她认为织梦者是装的。<br/> 但重新开放了精神世界的，织梦者所表现出来的情感，确是她的本心。<br/> “……”<br/> 企业没等零继续怀念，便试图将克里姆林相关的，早些时候的宇宙记录定位，从虚境潮汐中观看它们——之前她已经如此尝试过了，最终都没能找到任何痕迹，仿佛克里姆林的存在已经被抹除了，但这并不应该，因为即使是飞升者，也会在宇宙膨胀中留下自己飞升前的记录。<br/> “别费力气了，那些死去的灵能者，已经将跟他有关的一切信息都隐匿了起来，用自己的记录进行覆盖——这是在保护他……没有证据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应对虚境窥视的方法，但或许用‘保密本能’来解释也并无不可。”<br/> 调整了一下心态，织梦者以平静如初的语调问企业道：“作为帮我找到答案的报酬……我就告诉你吧——为什么我们构建了如此之多的模拟人格，有大选帝候，共和国还有蒙大拿……但唯独克里姆林的模拟人格最终在物质世界进行了投放实验……并不是因为他是被偏爱的，而是因为其他的模拟人格，没有存活的本体进行对照改进，他们全是从克里姆林的记忆中提取出来的，只有基础建模，没有深化的形体。”<br/>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br/> 哪怕是直达精神的交流方式，织梦者那碎片化的叙述也很难让企业第一时间理解她想要表达的东西。<br/> “克里姆林跟Z-23的契约意外将他带到了主机的视野里，但这对他来说等于临阵脱逃——为了让他不要想着再回去参与那场已经惨败的战争，我们不得不封存了他1958年以后的记忆，再把他空投到C级边境实验场的太平洋中央进行实验，否则……”<br/> “我不在乎你们有什么借口……他的记忆一直是残缺的吗？”企业面色铁青。<br/> 她发觉自己虽然疯狂地爱着大克，居然还没有织梦者更了解、理解他，这让她十足恼怒，连眼睛都变成了红色。<br/> 她要的是完整的克里姆林，而不是被主机玩弄的——<br/> “是的，Z-23手中握有开启他封存记忆的钥匙——对灵能者跟战舰核心来说，想要剥离记忆几乎是不可能的，对大脑皮层的损害也会通过船体的自愈功能恢复，我们只能给他上把锁，然后把Z-23作为钥匙，跟他绑定在一起，这样就算他飞升了也只能寻回一点记忆，当他开启门扉的时候，才可以看到全部的历史。”<br/> 织梦者拂动了一下纤手：“通过肃正战舰还有那些记忆晶体让他知道家乡已经毁灭，只是我们减少精神刺激的一种办法，将痛楚分散，这样会好承受些。”<br/> “……开门的条件是什么？”<br/> “Z-23也飞升的时候。我们已经尽力在拖延她飞升的时间了，包括引导余烬掠走她，再给她组建属于自己的塞壬舰队的机会，但周边舰娘，包括Z-23的灵能提高的速度已经超出了自然演算系统的预判3倍还多，既然‘恋人’都带着‘门’出动了，说明主机已经打算把真相呈给他看了。”<br/> “‘门’，‘恋人’，还有……‘钥匙’。”企业沉吟起来。<br/> 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成为指挥官的钥匙啊。<br/> ……现在可不是嫉妒别的同志的时候。<br/> 企业转而认真地跟织梦者对视起来：“你是希望我以暗示的形式，帮指挥官垫个底？”<br/> “这是分散痛楚的疗程之一，企业，不过不是主机的任务，因为它只会看数据，对于细微的变化是监测不到的，我们这些能够给克里姆林以温柔乡的女人，才能最直观地看到他的变化，你要是觉得时候到了，把一些真相说给他听也是可以的，但还请小心。”<br/> 织梦者微微闭眼：“我们只有一个克里姆林，就像是日本人把全部的希望都赌在大和号身上一样，他是全人类，包括塞壬的‘决战兵器’，因此无论多么小心地对他，呵护他都不为过……飞升者每一步性格跟认知的改变，无论进步还是退步，想要更正起来都需要付出庞大的代价，你能理解的吧？”<br/> “我可以理解，但我讨厌你们把人当成机器和零件的态度，指挥官他也最讨厌这种态度。”<br/> 企业叹息一声，她觉着自己一个头两个大，还不如不听这该死的秘密。<br/> 现在她只能试着去做，试着去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