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和苏联人的交流也很困难，伊吹君不得不充当翻译，这样正面战场上我们又少了一艘重巡……上次被释放假求救信号的外星人埋伏，大家已经不再相信外面有任何幸存者了……或许这样也好，我们可以专心考虑用蘑菇跟青苔喂饱普通人——”<br/> “大和，记录时间差不多了——你到底还有多少要说的？”在画面之外，似有另一个男人不满的声线传来，说的似乎是法语，被自动翻译成了俄语——<br/> “……倒垃圾时间就到这里吧……接下来我必须想办法修好我的一号炮塔……这里的每一艘主力舰都有能力在近距离摧毁我，但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我们是战友了……哪怕是被迫的战友。”<br/> 这时候大克才注意到他那有些发虚的拳头部位缠着绷带——<br/> 看起来战况相当惨烈。<br/> 第一段影像到这里就结束了，紧接着大和级的录像，晶体自动播放了其他人记录的航海日志。<br/> “1959年10月4日下午3点11分，记录者克莱贝尔号驱逐舰。”<br/> 相比大和那阴沉的模样，克莱贝尔的表现看起来更乐观一些——两人进行记录的时间相差也就十分钟，似乎有一处专门供战舰核心进行录像的房间，他们是在同一地点轮替使用该设施的。<br/> 影像中的共和国看起来精气神都更好，但他的衣物上同样沾满了尘土跟某种碎屑。<br/> “山姆说我们脚下的遗迹很有可能是一艘外星人的飞船，跟我们头顶那群金属罐头不是一路的，它厚实的外壳保护了我们，让我们会不被巡逻的小型舰艇发现……钻机无法打穿其外壁，即使是我的431毫米炮的穿深也只能在墙上留下一个白点——肯定也能阻挡外星人的高空炮击。”<br/> 这家伙说话的时候跟一般的法国士兵几乎没什么区别，都喜欢用肢体语言来增加自己的情绪。<br/> “它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并庇护我们——苏联人这么多年都没能理解它深处的奥秘，果然上帝没有抛弃我们，他仍爱着我们——给我们指了一条生存的道路。”<br/> 虽然战舰核心都是各国优秀海军中的翘楚，都卖相不差，但克莱贝尔应该可以说是他们同期舰船核心里长得最帅的一个，帅到刮了胡子都有点娘们儿相，也是法国的大众情人。<br/> 有时候大克甚至怀疑这矫情的家伙在被击沉前的一瞬间还能捞起高脚杯嘬一口红酒，然后对着远处的敌人举杯致意，再缓缓沉没。<br/> 仿佛为了映证大克对他的认识，这男人随后对着摄影机揉搓了两下卷发，又抹了一把下巴上的胡子：“噢，看看我，居然忘了在记录的时候把自己打磨一下，真是失误，如果后世的孩子们找到我的录像，或者这东西被公布出去，我的形象就毁了，应该找征服者借点软膏的——他前天从克里姆林那换走了一盒剃须膏，不是我说，毛子原本就很邋遢了，现在他还把软膏换走了——整个人就好像刚从羊圈里跑出来的。”<br/> 我他妈乐不乐意刮胡子关你这煞笔吊事。<br/> 大克额头暴起一团青筋，但想到眼前这蠢货已经凶多吉少了，愤懑一下子又转化成了几分悲哀跟怜悯。<br/> 也不知道他死的时候有没有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br/> 克莱贝尔搁这儿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废话，除了前面提到了地下埋藏着飞船的可能性以及10月初克里姆林号仍在编号为wows的地球进行地下抵抗之外，没一句有用的内容，纯纯的浪费时间，要大克评价，大和搁那倒10分钟垃圾都比他有营养……他居然还想要把地下发生的事情都拍成纪录片，顺便抱怨其他战舰核心嫌他烦。<br/> 憋着气，大克耐心地等到法国的大众情人滚蛋后，第三个进来进行记录的人。<br/> “15时25分，比预定时间晚了3分钟，兴登堡号开始记录。”<br/> 某个姓氏带冯的老爷船跑进来的时候，大克精神一振——比起物哀的昭和废物跟自恋的高卢鸡，兴登堡是个从不废话的狠角色，就算是写日记，大抵也是记录一些重要内容。<br/> 于是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着那个棕发蓝眼的板正男人，对方的坐姿看上去不像是在进行记录，而是在审讯罪犯或者接受长官视察一样，给人的压力要远超大和跟大共——哪怕他只是一艘重巡。<br/> “考虑到外星人已经破解了我们的常规摩斯电码跟近期的军用密码，从今往后推翻旧制密码，改用公海舰队‘查理’方案——进入地下之前，我在新西伯利亚地表隐藏了一批物资，所有在外或日后存活的公海舰队成员，若是看到这份录像，都请按照查理密码本提供的坐标寻回物资，用以重建或继续作战，以下是密码内容——8、2、3、7、7、1……”<br/> “……”<br/> 大克面色微妙地听着帕特里克先生念了一分钟的密码，原本集中的精神随着他歘地一下站起，被吓得一机灵——<br/> “记录结束。”<br/> 这家伙跑来就记录了个资源点坐标便离开了，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br/> “……”<br/> 克里姆林只恨兴登堡是个铁嘎达，他但凡多说一句废话，也不至于对自己来说全是废话——<br/> 这重巡老大哥确实是在办正事儿，但一个资源点的坐标，还加了密，对帮助大克了解当时发生了什么根本没有意义。<br/> 希望其他船能多给点情报吧，你们这是真把录像航海日志当成堆砌信息的手段了？难道就没有什么特别需要交代给后人的？<br/> 兴登堡火急火燎地出去以后，摄影机并没有立刻关闭并剪切画面，而是直接拍到了后面的人影：<br/> “北美沦陷第97天，灭绝者降临第101天，15时28分，蒙大拿号战舰核心特此记录……”<br/> 把头发完全剃掉，并且通过限制人体自然代谢的方式来维持这种方便又干净的状态，大克曾经的劲敌之一，面色严肃地开始了他名为日志，实为汇报的工作。<br/> 剃了头的他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很难说究竟是变精干了还是更颓废了，但那囚徒般的形象让他意外的凶狠，双目仿佛积着怨恨的狼。<br/> “我跟弗莱彻协助了苏联人的‘叶卡捷琳娜计划’，成功解除了通往中心船舱的封闭门，根据科学家的说法，这艘船船体所使用的技术，跟为它提供能源的转轴——可能是动力舱‘锅炉’的结构，之间代差要以百年甚至千年来计算……这些人就喜欢说大话，他们怎么能估出真正的科技代差来？他们甚至不能监测到外星人的突袭行动——”<br/> 蒙大拿身子微微前倾，让大克能更清楚地看到他更修长的睫毛——还好他没有为表决心把睫毛跟眉毛也一起处理一下。<br/> “吹雪号以精神力催动那台动力设备转了一圈，之后他就因精力耗尽而昏迷了，日本人说他如果继续灌输精神力极有可能会出现生命危险，虽然他只是一艘‘第六代’，但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役，已经是百战老兵，精神理应足够坚韧……也就是说，那引擎需要上百艘战舰核心当动力源才能勉强开动，我们甚至不知道它开起来以后能做些什么，是否能够对上空的灭绝者造成足够的杀伤，又或者我们根本无法开动它——”<br/> 蒙大拿说到这里，情绪也有点不稳定，但他腮帮子猛地鼓起咀嚼肌，把几分不安压了下去：“……我打算去试试给那台设备供能，哪怕只是一个可能性也好，我想要离开这儿，去报仇，拉夫里年科说得对——哪怕用撞的，我也要把那群畜生从天上撞下来。”<br/> 后面的两分钟，他一直在那里闭闷着，双手撑着额头，也不说话，直到下一个参与记录的军人敲门，他才重新抬起脑袋，给了摄像机一个阴沉的眼神：“……记录完毕。”<br/> 视野黑下来的片刻中，大克的思绪也越发复杂起来。<br/> 蒙大拿提到的叶卡捷琳娜计划，极有可能跟他有关——或许正是织梦者猜测的，将他送往这处实验世界，并被主机发现的重要转折计划。<br/> 转轴……动力舱，听上去很像是拥有超空间引擎的飞船——原来老家除了泽洛尘，还有这种地外文明留下的遗产——又或者那就是泽洛族的飞船，毕竟能够以精神力进行驱动的话……<br/> 他如此想着，脑袋里已经闪过数种可能，但最终被重新亮起的影像冲散：<br/> “……阿列克谢同志……”<br/> “59年10月4日，时间是——3点40，记录者苏维埃同盟号战舰核心，为了保证地下设施正常运转，这是我停止一切外出作战任务的第32天，考虑到取得了新的探索进展，我必须做些记录，防止受创失忆或战沉导致情报丢失的可能。”<br/> 苏联大哥的声音还是沉稳又有力，但比起克里姆林，少了几分高昂跟时刻燃烧的战意，他的胡子也是很久没有清理了，原本浓密的黑色头发已经变得像是照片里的戈尔什科夫元帅一样，发际线渐高，又略带白色的斑驳——<br/> 那年苏联号才刚34岁，克里姆林27岁，但看到阿列克谢的面容，大克就仿佛看到了未来更加成熟，甚至可以说是年迈的自己，这让他喉头发苦。<br/> “叶卡捷琳娜计划，即启动飞船计划的第一阶段已经完成，这些外星造物能够辨认我们的生物信号，并区分我们的精神力，从目前各国战舰核心跟转轴，以及‘操作面板’的契合度来看，我们可以锁定两个能够打开‘操作面板’的对象——克里姆林同志，以及纳尔维克型驱逐舰Z-23。”<br/> 苏联号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倾听这段信息的人思考的时间。<br/> “我们目前不知道外星设备是用什么条件筛选战舰核心并给出反馈的，但就两艘通过核心区护盾的舰艇所表现出的精神状态跟道德水平，我有理由判断这些外星人的设备能够通过人的精神表现来区分善恶、美丑，克里姆林同志跟荣格质朴而富有理想，他们共同特征，便是对精神追求有着独特的偏执，这种偏执是美好又有利于所有人的。”<br/> 苏联在如此下定义之前并没有因为自己被打上“不善良”或“不思进取”产生任何尴尬，看得出来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心有杂质而被外星设备拒绝的事实：<br/> “荣格不是法西斯——他虽然也不是我们的人，更不是马克思主义者，但他是西欧联合舰队中最先提出跟我们，还有日本人进行联合的老兵，他深知合作的重要性，并且从不站在强者的角度去悲悯平民，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个普通人，而有这样干净心思的人，我觉得被这些遗物选中并无任何问题——”<br/> “至于克里姆林，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是最受欢迎的同志，也是我最信任的同志——即使大和那种不合群的家伙都喜欢他。”<br/> 苏联没有笑，但他的眼间似有笑意，那感觉就好像谈到了自家争气的弟弟一样，与有荣焉：<br/> “我刚才说的一切，听上去很像是童话……但它确实发生了，拥有强大力量的所谓神明，或者什么其他前人，将自己的财宝跟力量设下限制，留待勇士拿取，这就是我们所面对的现实——”<br/> 苏联的语言表达能力很强，毕竟他经常参与阅兵演讲，因此在解释起地下发生的一切时，大克很容易便理解了——并结合之前几个非实验重点关注对象的战舰记录，分析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br/> 他一面无比复杂地注视着大哥，一面捏紧了手里的晶体：<br/> 如此看来，这个计划的最终结果——就是把我传送走了是么？<br/> 但Z-23……那个男人，荣格他又经历了什么？还有没有人幸存下来？<br/> 哪怕只是一两个可能活着的战舰核心，都值得大克去拼命挖掘真相。<br/> “从明天开始我们会尽力测算出让中轴引擎达到‘热机’状态所需的能量，这东西如果是烧泽洛尘的，就意味着我们必须冒险取回外界被那些外星人忽视的补给……或者，用我们自己当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