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榜上的变故实在太过迅速也太假了，大克火急火燎地想要接通尼米的通讯，却发现这闺女把自己也给屏蔽了，现在完全处于一种自闭状态，就很耐人寻味。<br/> “接西雅图办事处——”<br/> 不得已地大克只能掏出他那枚常规用的通信终端——也就只有在这种特殊的时刻，常规通讯才能优于灵能网络派上用场。<br/> “指挥官接入——指挥官，请问有什么紧急事宜？”<br/> “彼得，帮我接舰长同志的办公室，有些问题必须马上跟她确认。”<br/> “正在为您转接。”<br/> 这种复古的通话形式很难说没有复刻克宫13号建筑传统的意思，不过今天是彼得在看电话，而不是托里拆利那艘小潜艇——说明她已经多多少少知道了事情的起因经过，为了控制住局面专门到办事处来等自己联系的。<br/>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br/> “指挥官同志……”<br/> 长时间的忙音后，尼米那略带怯懦的声线才响起，似乎是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才拿起的电话。<br/> “舰长同志，为什么考核分数排行榜‘地震’了？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br/> “嗯……大，大概是因为我拿到了排班表之后，好多同志都来讨好我的关系……”<br/> “……”<br/> 大克闻言眼前一黑，贝法这招实在是毒，但他又不清楚不列颠方面倒是为了何种诉求才搅黄了考核评审体系。<br/> “……你拿排班资格去交换分数了？？”<br/> 大克怎么想都觉得乖闺女不可能做出如此扯淡的事情，但他只能先从这个问题问起。<br/> “啊，当然没有！只是，只是，我按照大家申请的顺位一个个排成表以后，大家就好像默认了我已经接受了她们私信的条件——”<br/> 尼米多少带着点茫然跟愧疚地蚊吟道：“我刚刚处理完第一批申请以后，才打开的个人终端跟灵能网络，这才看到一些同志开出的条件……但我只是，公事公办地把名字抄上去而已……真的……”<br/> 实际上尼米在刚刚接手排班表并被隼鹰威胁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往这方面担忧了，可她没想到大家“贿赂”她的手段出奇的一致，明明她并不需要这种“嗟来之食”一般的分数……<br/> “……刚才开舰娘会议的时候都没有邀请我旁听，原来是打的这种主意。”<br/> “诶，我，我没有——”<br/> “我不是在怪你，舰长同志，我是在说谢菲跟贝法同志。”<br/> 大克无语地挠着额头，单从结果上来说，尼米只是恪尽职守地做着贝法转交的工作，错不在她，但其他舰娘误会之下，产生的附加行为，导致了这场原本十分公平的考核变得相当不靠谱并且有了舞弊的嫌疑。<br/> “这种事情你应该先给我打个电话商量一下对策的——”<br/> “但是舰娘会议的部分决议是不对指挥官您公开的……我，我不好说，也不敢说。”<br/> “越是这种情况你就越应该请示我啊，这毕竟跟我的工作有关！”<br/> 大克好气又好笑地捏着发酸的鼻梁。<br/> 不知道为什么，苏维埃壮汉有股流泪的冲动。<br/> 至少，尼米没有被突然到手的权力冲昏头脑……她通过德式死板的处理方法成功地规避掉了一些责任，让会议跟大克都无法追究她——某种意义上讲这很聪明，但怎么想她这都是学坏了，因为这是相当逃避的做法，而不是一个政委或者指导舰应该做的事情。<br/> 但大克将心比心一番，悲哀地发现如果自己处在尼米的位置上，还真找不到比她这种完全逃避的办法更好的处理手段了，如果把排班职能转移的事情第一时间汇报给自己，她就会在会议中被边缘化，而如果她打开通讯且详细阅读每条私信，并一一拒绝或接受那些舰娘开出的条件，同样吃力不讨好还有被清算的风险。<br/> “两眼一闭，先来后到”就是个折中跟互相妥协的办法，谁都不满意，但谁也不敢说自己不满意。<br/> 让指挥官自己发觉不对并过来质询，反而更容易破局。<br/> “我，我当时加入会议时，并没有想过指挥官您跟会议能在这种事情上产生冲突……”尼米听大克那边半天没动静，声线都带上了几分哭腔。<br/> 应该说包括大克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想到——但情况一直在变化，克里姆林也逐渐发现自己跟尼米都在不断地被环境带坏。<br/> “那这些排班表……”<br/> “先留着等我从前线退下来再说……我也得表现出一些抗拒的意思来，不能会议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万一哪天我猝死了，估计会在敌人的课本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你也不希望看到那种结果吧？”<br/> “啊哈哈哈……”<br/> 尼米已经尴尬到不敢发声了。<br/> 即使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大克重新翻看排行榜时，依然有些不能接受：“现在我们必须先处理这个已经彻底烂掉的排行榜……舰长同志，你的总得分已经超过第二名的西雅图足足两倍……这不是简单说一个统计失误就能搪塞过去的。对其他同志来说也绝对不公平，我们必须立刻公示并回溯你的分数，免得恶劣影响扩大。”<br/> “嗯嗯。”<br/> “另外我们必须尽快引入新一批参与的应试者，这场考核的参与度还是不够高，有许多同志得不到曝光……唉，现在也只能用这种办法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了，否则我很难想象西雅图等同志会变得多不信任我们的统计跟考核工作……”<br/> 其实我想她多半是会理解的……因为她也给我发私信来着……<br/> 尼米心底嘀咕了一阵，还是没敢把实话说给大克听。<br/> 她的两个人格思前想后，都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与其赖在榜上，不如直接退出比试更好一点，也算是给大家一个交代，可大克这种摆明了要保住她的架势，让她又是暖心又是焦虑的，总觉得被如此溺爱很对不起指挥官。<br/> 另外经过刚才的一顿折腾，她算是悟出了不少门道来，比如贝法平时是如何运用排班表给自己的空天港改造计划争取预算——当然，只是想通了而已，她其实对这种利用上层权力获取支持的行为十分不齿，也不愿意付诸行动，毕竟当初她给自己塞壬舰队拉来的第一批资源还是以参战承诺做担保的，可不是什么内部交易那么龌龊的东西。<br/> “那个，指挥官，我还要继续排吗？”<br/> “还排什么！记了一个小时的名单你就快把我后半夜的量也排到明年去了！”<br/> 大克没好气道：“现在舰长同志你该做的就是装死，新排班表实施与否还得看我跟会议对峙的结果——为什么感觉最近发生了很多需要同志们装死才能挺过去的变故？马可波罗是这样，明石、卡莉永也是，连你都……”<br/> “我，我错了……”<br/> “这不是原则性错误，可以原谅，但我希望下次舰长同志你遇到类似的情况时，能把我跟你当成一体的，拥有共同诉求的集体，而不是割裂我们的关系单站在舰娘会议那边。”<br/> “……诶？您的意思是希望我出卖舰娘会议……”<br/>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如果你跟我位置相同，你就会发现你跟会议意见不统一的情况会越发多起来，这个时候你要在被会议否决某个提案的情况下坚持己见，直到会议妥协或你明白事不可为为止——”<br/> 似乎觉得说服力不够，大克补充了一句：“连斯大林同志提交给部长会议的决策都只有40%到30%左右的通过率，他经常抱怨会议看不清局势，如果通过一半的话海权战争的进展都会突飞猛进——但这就是政治，你首先要在自己坚持的东西跟大家想要的东西之间做一个取舍跟融合。”<br/> “但是无论怎么想，排班都上升不到这个层次吧！！”<br/> 尼米已经麻了。<br/> “当然有关系，如果我纵欲过度拉闸了，你信不信舰娘会议马上就会散架并开始互相甩锅？往严重了说，总不能会议认为我一天能排满400艘船我就真去排400艘吧？我死在舰娘肚皮上谁来管理舰队？”<br/> 资本家都知道人一天不能工作25小时……怎么到舰娘这里，大家就认为克里姆林的生产力可以跟她们的想象力一样无穷无尽？断然没有这种道理！<br/> 大克的话引起了尼米的尴尬，从这方面讲，舰娘的欲望跟人类一样也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指挥官说得很对。<br/> “除了这种在外界看来很荒唐的依存关系外——会议要在我犯病的时刻拉扯我，但也要在我准备孤注一掷做正确的事情的时候支持我，我们毕竟不是美国佬那样的政体，哪怕很多东西短期内看不见成效，也不能因为它没有价值就不去做，个中关系需要舰长同志你慢慢亲自去把握跟体会，想当初贝法还跟我说舰娘会议没有卵用要我搞军阀割据的那套，结果我坚持己见放权给她跟马夫蒂以后，她是用的最欢的一个，事实证明这样很利于团结有生力量。”<br/> 说到后面，大克怕自己给尼米的心灵造成太多的创伤或者说出更多的黑历史来，便转移了话题——成人内容到此为止：<br/> “好了，你就当这是一次权力交接上的失误来处理就好，不会有舰娘因为你没来得及给她们排班就弹劾你。”<br/> “但是指挥官，我还不是参谋长呢……”<br/> “你一直是我的舰长——参谋长的职务无论最后落到谁手里，都只能选择拒绝执行我的命令，但不能命令我去做什么，你明白吗？”<br/> 大克长吸一口气：<br/> “或许会有需要你固执己见，向我发布命令的那一天，就好像我也有一天会在会议上，坚持我的判断，并要求会议无条件支持我一样。”<br/> ……<br/> 尼米这边大克搞定了以后，便压下最后一丝火气，把电话打给了马夫蒂白鹰支部，他知道贝法那家伙肯定会等着他来电的，就好像他从外面看一眼，就能知道贝法今天穿的是原型人格喜欢的素白款还是黑贝法喜欢的黑蕾丝款一样——两人在互相折磨方面已经相当有默契了。<br/> “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要操纵考核评分吧？贝法同志。”<br/> 大克还能叫贝法同志，说明他的怒气真的已经收敛了很多。<br/> “这个计划不是我提出的，主人，难道什么坏主意都一定要是我想出来的么？”<br/> 贝法很是无辜地用了一手以退为进，撒娇道。<br/> “现在是工作时间，你该叫我指挥官同志——”<br/> “……这个计策最开始真的是由谢菲同志提出的，我不过是将她那个计谋会导致的结果提前呈现给了您而已，或者说，这是舰娘的需求，跟考核过于民主的评分缺陷之间，必然产生的冲突。”<br/> 大克都能想象出来电话那边贝法洋洋得意的模样。<br/> “这种考核的本质还是差额选举，而操纵选举的方式可太多了，我割肉给尼米，便轻松将尼米抬到了一个本不属于她的高度，那下次还会有更多耍小聪明的舰娘出现，或者说只要掌握了这方面权力的舰娘介入考核，她就必然会胜利，您应该给评审机制再多拴上一些锁链，不是任由它野蛮生长。”<br/> “……这些……完全可以跟我讲明白的道理，为什么一定要让它发酵呢……”<br/> 大克无奈中想起了腓特烈对自己那奇特的“教育”方式，跟谢菲和贝法如今的行为有异曲同工之妙。<br/> “因为您不见得会听得进去。我承认大部分时候您的决策都是对的，但要是想避免那极小失误可能酿成的大祸，就必须通过不那么致命的实例来劝说您……有时候错误不是光靠经验跟热情就能战胜的，我们或许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明白过来。”贝法感慨道。<br/> “……所以你真的放弃了你的‘独家排班权’？”<br/> 道理是这么说的没错，但大克不爽还是会不爽的。<br/> “您不会忘了排班权还是您亲自交给我的吧？只要您坚持，您可以把它交给任何您看好的人。”<br/> 贝法话中有话道：“现在已经有人在猜测您是为了强扶尼米上位，才把这部分权力从我手中剥夺走的也说不定~”<br/> 闻言，大克的脸色进一步往便秘发展。<br/> 他突然懂了谢菲和贝法想要给他的教训——别太偏心，否则会出大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