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外的路灯悄然间挂上色彩,因几分海边特有的水气而忽隐忽现,仿佛梦中游离的海市蜃楼。<br/> 就是在这样仿佛下一秒就会穿越到霍格沃兹去的神秘氛围中,铁血酒馆像往常一样开业了。<br/> 经过数月的经营竞争,舰娘街的各种商业设施已经形成了相对固定的消费群体,不会特别火爆,但也不会出现空座的尴尬情形。<br/> 即使大批舰娘休假完毕,去往南极镇守,或回国任职,导致客流量暂时变少,很快又有来自塞壬街的顾客光临,给酒馆里的晚间生活增添热闹氛围。<br/> 舰娘跟塞壬酒友之间已经相当熟悉了,抛开了种族跟阵营的对立之后,姑娘们偷得浮生半日闲,甚至能拼桌玩骰子,并好似那些穿梭于港口各种娱乐设施的老酒鬼水手一般,发出肆无忌惮的洪亮笑声,讲一讲各自出海时遇到的趣事或缅怀一下战争时期的辉煌过往,仿佛战争已经离她们远去了一般……<br/> 某种意义上确实是那样——除了需要派人去南极盯着鹰派是否有取回失地的意向之外,大家都进入了有事儿没事儿模拟战“玩两盘”的状态。<br/> 事实证明,舰娘跟塞壬也是能够适应得了和平生活的,大克为她们做的铺垫都有派上用场。<br/> 麦夸里号——尼米手下的头号大将已经是酒馆的常客了,她经常跟苏联舰娘一起拼桌喝酒,每天晚上必点一根图林根肠下酒,雷打不动,即使周六日也从来没缺席,甚至为了证明自己对铁血酒馆的“忠贞不二”,都没光临过汽车餐厅跟炸鱼薯条店。<br/> 加上最近铁血酒馆又有新的乐子给她看,她就更不打算挪窝了,就躲在自己的舒适区里不出去:<br/> “有请罗马同志的团队为诸位献上歌剧舞蹈《天鹅糊》!”<br/> 原剧来自俄国,从选舞上看,有种罗马其实是为了大克“这碟儿醋”才给观众们“包的饺子”的错觉,但实际上,罗马来的时候轻装出行,甚至是带着几分圣徒心地要出来自己闯一番事业,所以没从撒丁带任何贵重物品——除了她这一身最喜欢的舞裙。<br/> 舞裙本身很华丽,但能演绎的角色也就被限定住了——刚好朱佩塞有一身黑色的芭蕾舞裙,对应着黑天鹅奥吉莉亚跟白天鹅奥吉塔,她们便敲定了今晚献给来客的节目……真不是为了大克。<br/> 只是,定了节目的瞬间,她和朱佩塞才开始惆怅——恶魔跟公主都有了,王子在哪里呢?<br/> ……可以说是殊途同归了……<br/> 如果大克不光临铁血酒馆的话,罗马打算第三幕结束之后便不再继续表演,否则总觉得心中有点空落落的——这便是撒丁王政曾经的支持者对浪漫的理解,跟法国人完全不同,她更希望大克能够在冥冥之中受到她的召唤,自觉来此跟她共圆舞蹈。<br/> 如果没能实现的话,也不过是落下些缺憾罢了,她的最初目的还是能达到,便是通过附加跳舞节目来获取额外收入,完成赔偿任务。<br/> 罗穆路斯之威光,在罗马跃起落下之时,已经被她远远地甩在脑后了,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心情之微妙,已经无法重合。<br/> 观众的掌声跟喝彩让她飘飘然,可一想到自己是为了偿还损失才如此卖力,她又有种被生活的无奈驱动着,如行尸走肉般僵硬起舞的错觉。<br/> 这就是普通人……指挥官口中劳动者的生活体验吗?真的很辛苦呢。<br/> 她心底如此感慨着,但动作精准优美,没有一丝松懈。<br/> ——直到鲁普雷希特那个混账娘们儿进来酒馆。<br/> 看着在吧台点好酒水,大马金刀往前排坐下的粉毛,一股子不爽直冲天灵盖,让罗马暂时忘却了自我麻醉。<br/> “……你不是要在学院小吃街看店么?哪来的时间到这儿喝酒?”<br/> 一曲舞罢,罗马吊着眼角,如同在水渠边洗菜的意大利大妈般跨跨着个腿,坐在舞台边沿,用不善的语调质问粉毛。<br/> “呵,我可不会放弃侮辱你的任何一个好机会,已经跟店长请假了。”雷普的态度那叫一个嚣张,举着一杯黑啤,表情像极了打算占舞娘便宜还理直气壮的醉汉。<br/> 学院小吃街那边的代理店长是马可波罗——她肯放雷普出来,应该是因为某些“考量”。<br/> 或者她并不想跟曾经伟大的第三执政再次扯上关系,这是在释放一个“别来沾边”的信号。<br/> 也可以理解,因为之前的越权行为被差点划拉到公民范畴去,马可已经不敢再跟任何有“叛逆”倾向的舰娘扯上关系了,说起来,被同僚认为“叛逆”,也是罗马自找的。<br/> “那还真是感谢你百忙之中来看我跳舞——你的账结清了?有余钱喝酒?”<br/> “虽然还欠着不少,但挤出一点生活费看你的乐子我还是做得到的。”<br/> 粉毛表情越来越险恶,由于半边眼睛被发帘遮住的关系,尽管面容可爱漂亮得不像人,但她还是得以表现出一股阴暗感。<br/> “一想到我不需要跟你一样搔首弄姿取悦别人,我就感觉心底一百个舒坦,呵呵呵——”<br/> “——”<br/> 罗马差点就把屁股底下的舞台垫木撂起来往雷普头上拍。<br/> 但奇怪的是,在怒火涌上来,快要突破理智极限的一瞬间,罗马的脑内突然如走马灯般闪过自己这几天辛苦忙前忙后,通过跳舞从客人手里收取小费的画面,每一滴汗水,都好像在向她高歌着——“这不值得!”<br/> “只遵守酒馆的规矩,无论观众是谁,我都不会吝惜我的技艺。”<br/> 用一种令雷普诧异的云淡风轻的语调答复过后,罗马缓缓起身:“朱塞佩,该下一曲了,不能让大家久等。”<br/> 这时候的她,即使是台下有帝国在观摩她的“窘态”,心境也不会太过动摇了。<br/> “诶??再让我歇一会儿啦!!哦哦,谢谢麦夸里送的啤酒,但是我还要剧烈运动,不适合喝容易胀气的东西——先放在那边!”<br/> “罗马同志,看上去已经成功融入这里了呢。”<br/>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罗马稍稍改变的灵能波形所吸引,木门被推开,Z-23跟大克赶着第三幕入场了。<br/> 尼米离开大克身边,主动跟酒馆里的每个舰娘打招呼,看得出来她在这里很受欢迎,不仅是因为她在铁血的地盘上,也不仅是因为她是夜校老师——<br/> “胡腾同志,来一杯橘子汽水,一扎唯森,哦,对了,新奥尔良待会儿也会过来,先提前把她的冰茶给写单子上吧。”<br/> 尼米打过招呼后,大克在舞台背面点单的声音便马上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也包括正在腾挪的罗马跟错愕中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损罗马的粉毛。<br/> “这次改造真下功夫了啊?俾斯麦换好舰装以后把零花钱都投进来了?”<br/> “因为罗马同志需要一处表演场地,斐济多雨,在外面搭台子容易受损,我们商量后,就只扩充了一下酒馆,把原本的储备室拆掉挪到后街去了。”<br/> “你这喝的是什么?闻起来好香。”<br/> “罗马给泡的意式特浓,要尝一口吗?”<br/> “嘶溜。”<br/> 光听声音都能知道吧台方向发生了什么,而胡腾借花献佛的行为,包括大克毫不在意地直接拿起她沾过唇瓣的咖啡杯,闷掉特浓的举动,让心境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在某种意义上跟雷普暂时达成和解的罗马脚下一滑,差点跌出舞台去。<br/> 但在引发了观众的惊呼之后,她化那吓人的倾倒为夸张的劈叉动作,又轻弹脚跟把身子撑起来,仿佛她的身体不受重力的束缚,如水中游鱼般想怎么舒展就怎么舒展。<br/> “哦?鲁普同志也在?”<br/> 嘴里还残留着咖啡厚重苦味的大克也面带痛苦面具,从吧台挪到酒馆中部的时候,正看到雷普身子前倾,似乎被罗马舞蹈迷住了一般呆滞的面孔。<br/> 他还挺高兴的——认为雷普愿意来给罗马的第一支正式芭蕾剧捧场,说明已经能接受罗马为自己的战友了。<br/> “哦,嗯。”<br/> 雷普不知道大克是怎么看待她和罗马那扭曲的关系的,但她嘀咕了两声,抱着啤酒杯,开始用不那么恶意的目光欣赏罗马的舞蹈,生怕大克观察过后意识到不对劲。<br/> “……有两把刷子,不过也就两把而已。”<br/> 她小鸡啄米似地把撅起的小嘴戳进啤酒里,特别小口地嘬着。<br/> 不是故意扮可爱,单纯是欠债的她舍不得大口品尝这杯酒——为了恶心罗马,她打肿脸充胖子把一周的活动资金都送出去了。<br/> 而罗马的情绪更加简单一些,甭管前面怎么糟心,大克至少是出现了——<br/> “第三幕,我们需要一位‘王子’来配合舞蹈~”<br/> 没用罗马邀请,穿得像个波斯女人的熊野便热情到有些过分地挤到大克的面前,没给两个主舞面子,邀请壮汉进行指导。<br/> 她那穷胸极恶的203毫米炮从大克的胳膊两侧夹住,包围歼灭,仿佛要代替其主人把大克给生吞了一般。<br/> “大家别搞特殊,我就是来普通地喝一杯,看看表演休息休息,11点还有活儿没忙完——”<br/> 大克赶忙摆出了一幅拒绝交易的防备姿态。<br/> “来嘛来嘛~我想看看指挥官能抵抗诱惑到第几首曲子呢~哈哈哈♡”<br/> 但熊野这家伙难得回来度假一次,又不像爱宕那么能在别的地方来事儿,根本不肯放过这个最直白粗暴的,跟大克进行贴贴的机会——<br/> 这艘重樱诸舰中十分特殊的黑皮金发辣妹貌行合一,热情地顶着大克不让他退缩:“这个舞,是第二天会腰疼的那种呢~明天会没法起床的,真不想跳啊~”<br/> “那就别折磨自己——诶,我都说了不用麻烦你们给我腾位置。”<br/> 大克有些无辜地看向身后的尼米,仿佛在向她寻求援助,但尼米只是摘下了自己的小贝雷帽学着大克的习惯动作掸了掸,仿佛没看到这种捕蝇草把猎物夹住,拖去消化的残忍情景。<br/> 尼米心善,看不得这些——吃的时候别把血溅我身上。<br/> “不过帮忙的话,说不定第二天没法起床的就是指挥官了呢~”<br/> 见大克突然有些心不在焉,双目失去高光,熊野还以为他走神了——<br/> 但他只是被学生放弃、出卖,“已黑化”罢了。<br/> “诶,指挥官,在期待着熊野之后的谁呢?啊哈哈☆毕竟是指挥官嘛,估计可以报上二、三十个名字吧~?这样吧,先把你让给罗马,她的舞艺是最好的哦?能帮你快速打开身体的阀门~”<br/> 怎么回事,203毫米的条约炮能有这么大吗??<br/> 波斯舞娘扮相的熊野见大克被抖动温润而搞得表情恍惚,便露出她那比一般舰娘稍微尖利一些,看上去相当健康,且有股融合了危险性感的鲨齿:“啊哈♡动起来会更壮观哦~”<br/> “我真的不会跳芭蕾——”<br/> “没关系,王子想怎么跳就怎么跳,大家说好不好呀!”<br/> 在朱佩塞的起哄下,被舰娘和声给逼上台子的大克无奈地向主舞罗马伸出了手。<br/> “只能一小会儿……我晚上加班。”<br/> 大克小声道:“这种不妙的气氛下如果留在酒馆里,场面可能会变得不可控,你知道吗罗马同志,打头的那几个可不会看有塞壬同志在场就有所收敛……”<br/> “……哪里也不要去了。”在企盼中,罗马试图找回一点曾经的强硬,但最终话语中的软意,让旁听的雷普都不敢相信这能是她说得出来的话。<br/> “你和我,就在此处共度这个夜晚。”<br/> “好吧,但我不是王子,剧本得改一改。”<br/> 大克再次遭到了气氛的裹挟,心底叹息的同时想着下次晚点来好了——<br/> “怎么改?大家肯定会对《天鹅湖:克里姆林改编指导版》感兴趣的。”<br/> “被恶魔化成的黑天鹅蛊惑什么的太愚蠢了,只要是有组织有纪律有智商的青年,肯定会第一时间向组织上报‘天鹅说话’这种特殊情报,而无论信还是不信,被影响了生产,厂里跟农村的干部肯定会上报生产委,然后让内务部介入,消除谣言,或者找到谣言的起源并研究它。”<br/> “……诶?”<br/> 把第一个接触的机会让给罗马,卖她个面子的熊野,直接让大克干沉默了。<br/> ……<br/> 起哄归起哄,大克跳起来的瞬间,无论是罗马还是熊野,都眼前一黑,颇感后悔,包括在后面左手吹号右脚踩风箱,就差脖子上套个绳子绑鼓槌,靠着节奏甩头来制造鼓点的吹雪都有点整不会了,不知道该给大克的出场配啥音乐。<br/>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真的不是谦虚,也不是无所不能,啥舞蹈都能靠艺术细胞去克服——<br/> 这男人拉着罗马的手,丝毫不像是邀请午夜从天鹅变回公主的罗马共舞,也不是被恶魔所蛊惑——整个就一开着拉砖拖拉机的政委放着《草原啊草原》,踩死油门从饰演黑天鹅的朱塞佩身上碾了过去,然后把被溅了一身烂泥的公主抱上来,丢进砖斗里,掏出一本印着列宁头像的红色小书本跟一杆莫辛纳甘,问公主要不要加入女子狙击团跟他一起去战场上揍魔鬼。<br/> 那种反转跟冲击力,让座下寂静无声,主舞的罗马更是有好几根头发绷不住了从头冠的约束中跳出,让她看上去贵气全无,被大克扯着,如同一面随风飘扬的红旗到处甩。<br/> 大家都在思考一件事情——艺术形式的结合确实需要通过多年、多方的整体考验,才能“幸存”下来,而大克这就属于是融合舞蹈中的泥石流了。<br/> “……我居然有点可怜那个蠢货了。”<br/> 倒是雷普,从一开始的吃味,表情逐渐“高桥李依”起来,宝贵的啤酒都因心情越发愉悦,被舔了半杯下去:<br/> “不会以为克里姆林真是那种会顺着浪漫气氛任由你们摆布的家伙吧?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br/> “好,好,那么接下来,还有人要跟指挥官共舞吗?只限现在哦?”<br/> 尴尬中的熊野总算回过神来,赶忙团结下面受到深深震撼的姐妹们,继续挽留大克在台上。<br/> 瞬间,刚刚还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模样的雷普同志,左眼有十字星状的红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