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克一直觉得舰娘的好感度涨幅是个很玄学的事情。
比如他和能代共事的时候,几个月都罕有变化,但一周就爆发式升温达到一个可以亲密无间的程度,相对的,也会出现那种只要一起工作就能稳步提升的情况——比如新奥尔良。
但是后者到现在都还没吃上肉,这让大克微妙地有些愧疚,最辛苦的女人得不到应有的奖励,虽然跟她自己不强烈要求有关,但大克会去反思自己是否有些“欺负老实人”。
武藏嘛……她的喜好就更加微妙了,似乎越是在她面前“逞能”,她就越兴奋,可能单纯是她自己也不想承认,大克带来的危机感让她体会到了许久未曾有过的“刺激”。
随着武藏对他的观感达到了建造舰娘的初始程度,一个很好的信号也被释放出来,就算她不认可大克的理念,至少也不会在大克展露獠牙之前,做出暴力阻拦的举动了——
只是经营人脉但不染指兵权的话,她没有意见。
大克想的就更龌龊一点——士兵听一个将领的指挥首先就要对将领有足够的了解,并一同共事过多次,产生了足够的信任。往小了说可以是下级军官在训练中灌输的思想,也可以是上层争取的更多津贴,总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依然占主导,武藏如果不去亲自取得联系,这个联系就会被他截获并转化成自身的资源。
但他也低估了武藏的好胜心——在把大克送走之后,黑狐狸就开始计划着要怎么保住自己的“民心”了,同时也在想着怎么更好地控制克里姆林。
“他说了要多体恤下属……那我就好好地帮她们安排一下生活,事无巨细地对她们进行照顾,我又不是没有那个能力。”
她抬手扬了下扇子:“雾岛。”
“阁下,我在。”
从阴影中降临的忍者头子微微躬身。
“是,但出击整备的人员换成谁比较合适?”
“土佐一直在监工,既然如此,她肯定很懂整备吧?让她跟她的跟班们去试试看吧。”
不大不小地惩戒一下屁股坐偏了的土佐,也是武藏计划的一部分。
如果她知道土佐私下答应了大克带他去看鸟海,怕不是还会增加几成的惩罚。
她并不在乎整备部门出乱子,都这么久了,塞壬都没有打过来的意思,应该也不差两三天。
“还有,给克里姆林阁下更换客房。”
“换到不需要监视的地方去吗?”
“不,我来亲自看住他,把他换到我的房间对面去。”
“诶??”
“怎么,你觉得不合适吗?”
“属下,属下认为没有必要,有羽黑就够了。”
“你对他有好感。”
“……不,不敢。”
“那你为什么要给他安排经常出夜勤的羽黑?选白天能正常行动的姑娘不好么?你是怕能白天行动的忍者占用克里姆林阁下太多时间吧?”
雾岛一下子乱套了。
“不用隐瞒的,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这么多年只有一个男人能闯进我们的花园来,会对他动心是很正常的。但我们身为大战舰,必须要以绝对强势的姿态去统治、照顾对方,这样付出辛苦的情感才长久——你明白吗?”
“属下不太明白……”
“呵呵,就当是你没装傻吧——但我决定了要亲自解决他,那就要多委屈你一下了。”
雾岛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武藏的某个情感模块好像被激活了。
怎么说呢,越是想要独立出去,证明自己能力的对象,她就越是想要将其拉回自己的怀抱,以强势的手段跟身段去让对方放弃,以前雾岛见识过这样的武藏,但那毕竟已经是过去。
她曾在大和离开的那功夫,激活过一段时间过分干涉他人选择的属性,但舰队稳定之后用不到——就又压抑起来了,让身为舰队之眼的她都许久未曾见过那深埋在威仪之下的奇怪嗜好。
当武藏的尾巴尖儿悄然冒出,雾岛身子跟着抖了三抖,仿佛回到了17年前的那个春天,也是在天守阁的最高处,身披雷电威仪的武藏脸上带着野兽般兴奋的红晕,将舰队中的杂音镇压下来——用一种温柔到强硬的统治方式。
……
“看您的表情,应该是谈拢了吧?”
“还差得远。”
大克把玩着武藏送的勾玉,对门外等候多时的黑羽道:“她改变的决心还是没有脱离舒适区,感觉更像是在陪我玩闹,期待我会被现实打击,再回去向她摇尾乞怜。”
“……但阁下给您的信物,舰队内只有五艘船有,这是五大佬的待遇。”
对大克毫不客气的评价,羽黑只能选择性截取不那么恐怖的内容去倾听。
忍者少女过了晚间10点,看起来比刚来大克这儿报道的时候就精神得多了——她那并不怎么明显的黑眼圈像烟熏妆,充满了夜晚的氛围。
“五大佬什么的。说到底不就是参谋部成员跟议事厅常任长官吗?”
大克撇撇嘴:“不说扫兴的事情——明天我要去北边查看防线情况,还要讲课,工作有点满,今晚你的教学时间恐怕要压缩一下,对了,既然勾玉能让我随意走动——去拉沃斯同志的房间吧,把君主同志也叫来。”
“……啊?会不会太快了一点?”羽黑对进度有些傻眼。
“什么太快了一点?当然是要尽可能增加你们所有人的课程进度……平时这类课程都是交给舰长同志的……回去以后必须想办法给她减负了。”
“诶诶??”
是那个吧?果然是那个吧!对贴身女忍进行潜规则!
羽黑的单马尾都因为紧张而翘了起来,但她还是硬着头皮随大克闯进了拉沃斯的房间。
“……”
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双目放空的拉沃斯别说还真给了不知真相的羽黑那么一股柔弱无助的错觉,让她对自己的处境更加担忧,已经在思考要怎么假意配合大克的同时不要把他给压成肉饼了——
她对眼前的人类同样存在部分误解。
但见识过拉沃斯腰肢力道的大克只觉得床上的“凶兽”仿佛一枚已经拧紧的弹簧般,随时可能跳起来把自己撞飞,但羽黑认为拉沃斯是知道克里姆林要来才在床上摆出摊鸡蛋一样的姿势,还是流心蛋那种——
“……你在干嘛?”
【节约能量。你也应该少动怒,对灵能的恢复不好。】
“起来稍微活动一下,别让人总是看你这幅没干劲的样子。”
【平时我也不喜欢乱动,但你能躺下给我抱一抱的话,我倒不介意活动一下筋骨。】
这家伙。
大克头顶爆出青筋,把拉沃斯从床上扥了来下。
“都给我坐好了!坐有坐相!!!”
“指挥官,我到位了!”
与此同时,挂着冷脸的君主一幅“开趴不带我是吧?”的姿态冲了进来——给羽黑吓得往墙角更瑟缩了几分。
看来今天是必须得完成一些额外任务了,只是不知道这段经历汇报上去,会不会激怒雾岛阁下。
熬夜少女叹了口气,开始解马尾,一幅无奈融入气氛的样子。
……
羽黑失眠了。
说来可笑,她本来就是到早上十点之前都睡不着的超级夜猫子,但今晚她更是满脑子混乱地抱着被子,双目圆睁地思考着课程的内容。
当然不是因为误解了气氛所导致的尴尬让她睡不着,单纯是课程内容实在是太劲爆太“离经叛道”了。
“资本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向他们舆论攻击的各种非自由主义大政府社会看齐,由散漫的缺乏责任感的寡头联合体开始控制民生,民众从出生到入土皆无上升渠道的‘赛博社会’,这是已经有现实实例证明过的,所以不要被任何甜言蜜语蒙蔽了双眼,好好地保持独立思考能力。”
她总是能想到大克对着三人多次强调要有主见时义正辞严的样子。
以及他对武藏目前这种半封建驻地统治策略的抨击。
灵能的开发只是顺带的,夹了私货的思想政治课才是主要目的——但羽黑还真就吃大克这套,她开始主动思考目前联合舰队遇到的困境跟武藏的直接管理有什么联系。
有些东西自己想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想明白,但读两本书或者被别人指点一下马上就能洞开,羽黑就是处在这种被“点化”的状态下,她急不可耐地想要继续课程,但必须等到早上八点之后再去找大克,如果不是雾岛免除了她夜间的所有见不得光的工作,估计很难保持完备的状态直到第二天去大克那儿敲门。
同时她也意识到了大克带进来的思想对每一个舰娘的危险感染力——也无怪乎武藏大人那么晚了还邀请大克转移客房至跟她卧室平层的地方,这种危险人物不看好了绝对会捅出大篓子来。
但自己为什么就是放不下那些教学内容呢?明明只要吃下灵能开发的成果就好了,对意识形态的输入不该理会……
本来只是“嗯嗯嗯”“啊对对对”,慢慢的敷衍就变成了几分认同。
“沙俄时期曾有不少军官选择了沙文主义,在沙皇政权倒台的之后仍认为忠君建功的体系是正确的、是真理,最后给人民带去了巨大的灾难,我希望你们不要走上这条老路。”
这明显是说给羽黑听的。
她由此开始不能自己地考虑忍者舰娘跟武藏的关系。
自己一直是在被某种气氛所裹挟,仿佛只要遵守那种上下级关系,井然有序身份分明的气氛,她就可以过得很好了,但那只是一种自我安慰,也是一种自我攻略。
“我到底还要不要继续监视下去……”
虽说是被分配给克里姆林当他的侍卫,也要听从对方的命令,但羽黑动摇之后,觉得自己必须做出决定,要不要继续任务,那样的话,就必然会接受大克几乎深入灵魂的“思想侵蚀”。
“……就听一点,再听一点……应该不会有事的。”
她再次对自己进行了PUA,但这次一转攻势——成了劝说自己接受那些新知识新说法诱惑的帮凶。
“早上好,克里姆林先生。”
等到了八点——已经把称呼从阁下变成了先生,羽黑以一种比之前积极多了的姿态面对推门而出的大克,在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变化的过程中,她已经把松散的头发尽可能精致地打理饱满,斜分的右侧发帘用电推理好,还稍微画了点淡妆——是忍者系舰娘绝对不会去碰的,带着香味儿的产品。
如果只是进行护卫活动的话,忍者就算留下气味,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她这样想着,把乌鸦面具系在腰间而不是头顶——自以为这样能让她整体看上去更有亲和力一些,不会很阴暗。
“早,哈~这份建议书麻烦你帮忙提交一下。”
大克打着哈欠走出门——昨晚他又靠夜了,给姑娘们上完课就开始对石岛的布防改造写建议书,虽然不一定会被采纳,但他希望真有一天塞壬抽风打过来的话,联合舰队能坚持得久一点——
带着几分小情绪写的建议书辞藻自然算不上友善,而羽黑在略微阅读了几段之后,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同时也感到十分为难。
“您看……这里要不要稍微写的委婉点……”
正准备给大克提个醒不要写的这么冲的时候,对门儿就打开了——武藏带着一如既往的雍容之姿从中款款而出,来到愣神的羽黑面前,在后者压力山大之间悄然抽走了建议书。
“不用修改了,也不用转交了,下次有文字要交给我,直接送到我房间来,或者去阁顶就好,除了你有事抽不开身的情况外,不必劳烦羽黑做中转。”
“好,那下次弄出报告我就敲你门了。”
“呵呵呵~那我就期待一下了。”拿了报告的武藏将文件夹点在自己的脸颊上,露出一个美艳到让羽黑都看呆半天的笑容,随即转过身去——
“……诶?”
这种“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的微妙感是怎么回事?
回过神来的羽黑望着武藏一扭一扭远去的背影,没来由地开始产生了几分烦躁。
我好像……被略过了??而且教官你跟代旗舰之间那种我读不懂的暧昧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我都没注意到过!
“走了,羽黑同志,葛城同志还在等我们,去基地北边浅滩集合——”
“哦?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