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每年这个时候了。
如果不是舰娘们还记得,他甚至忘记了明天就是妇女节。
他想要把普利茅斯叫回来,但在私讯发出去的同时,就有很多舰娘在公频里叽叽喳喳地开始讨论如何给大克庆祝了。
“但是指挥官,如果没办法凑齐足够多的灵能者将您举上虚境的话,我们恐怕就要浪费更多的时间脱离封锁。”
“……人数不够。”
大克也不是没想过要运用姑娘们的灵能托举,将自己重新送回虚境,但现在达到显化程度的战舰差很多,这里的人口就算把塞壬也一同算上,仍不足以凑成壮观的千人祝福。
而且大克面对同志们的祝福,总有种微妙的感觉——他十分感谢如此多的同志自发地将他托上虚境,可一旦重复这个过程,它恐怕就会变得功利了,效果也会大打折扣——就是有这种预感,而他的预感往往是很灵验的,一定程度上还代表了虚境的“态度”。
不谈大克因为头脑风暴而让整个频道都变得混乱起来,公频里的普利茅斯听到大克拒绝的话语后,也一时间有些错乱,清晰地传达出一种再次失去目标的情绪。
不得已地,大克想了个更笨的办法:“……如果你一定要从根本上解决我们目前最大的难题,普利茅斯同志,既然你都跟布里同志通过气了,完全可以在她那儿先学习几天,跟着做做实验帮帮忙什么的。”
“诶,但是……好吧,只要您能高兴。”
那委屈劲儿都快溢出脑海了,大克瞬间觉得自己真是个十恶不赦,不解风情的家伙,但一是布里的研究室确实缺人,二是对其他舰娘普利茅斯还不至于做出那种为了让对方高兴就把材料、文件暴力销毁的逆天操作来的,详情可参考她对待布雷斯特的态度……也就是说,她帮布里干点杂活,学一学灵能工程学的时候还勉强能归类到正常人那一栏去。
至于之前说的调回身边……嗯,每天能在休息时间见上一面在大克这儿已经算得上是“身边”了,因为船实在太多。
将普利茅斯的命运“决定”好之后,他刚准备关掉私信防止一堆姑娘来质问他为啥不过了——黎塞留就仿佛预判了他的预判般,发了一整串话:
【当然不会,只是让厨房给您准备蛋糕而已,为了公平,得确保所有同志在您享用蛋糕之前都不会来打扰您……如何?】
【自己给自己过吗……啧,我其实不需要这点儿仪式感的。】
【……了解,那就这么办。】
……
相较联合舰队那边雷声大雨点小的安排,斐济总部庆祝克里姆林诞辰的手段,相对而言打算办的隆重一些。
参谋部根据之前大克进入虚境时的种种“前置条件”,做出了几乎一致的复刻,并且因为灵能显化的总人口变得更多了,她们能够组织出来的舰娘、灵能者的数量是当时的十倍还多。
但各支部并不打算完全配合舰队国际的组织——他们给出了很多理由,其中最危险的一种说法便是,克里姆林本身就已经是飞升者了,如果他在虚境中尚且无法被定位,那灵能者集群产生的能量也就没有了定向性,会不会引来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恐怖虚境生物——
“如果完全失去‘联系’,我们再怎么推崇指挥官,灵能的洪流恐怕也到达不了他的身边,更不用说打开虚境的通道。”
“但我们必须做出尝试……”面对许多同志的质疑,尼米依然固执己见,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贝法在没有外人的场合还要跟她吵架。
“尼米——别忘了他的要求,不允许再出现这类容易引发误解的活动,就算办,也只能作为妇女节的并行活动去办。”
“那就当是我个人的任性跟命令好了——去办,贝法同志,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这是我身为舰队司令的要求——”
“……但尼米……这样的话,你很有可能会在事后被各支部攻击。”
贝法叹息一声,她望着尼米“势单力薄”的背影,恍惚了好一阵,随后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似地,把自己女仆装上别着的身份牌给卸了下来,轻轻放在尼米的桌前。
“……贝法同志你这是——??”
贝法将身份牌摘下来的同时,尼米的语调立刻拔高了两度,扮出来的冰冷跟任性也烟消云散,满是惊诧和做错了事一般的紧张。
“我要卸去西欧大区舰娘部长的身份——”
“就算是要阻止我,你也别拿你的徽章当筹码!!”
“不,我要狠狠地支持你。”
“……诶??”刚刚还差点哭出来的尼米一下子给眼神发狠的贝法整不会了,眼圈里打转的泪水当场“咽”了回去。
“……如果我也跟着你一起任性的话,必须得付出点什么,才能抹平我所犯下的错误……才能让其他人闭嘴。”
“……所以你真是想支持我?但不必如此——本来我这个总司令的位置也是大家‘施舍’予我的,我不在乎。就算我退下去,换胡腾或者企业上来,她们也只会做得比我更好,但你退出部长会议的话,想要回来就……”
“并不是只有你才有为指挥官牺牲一切的勇气,权力对已经声名狼藉的我来说算不了什么,小尼米。”
贝法不悦地撑着桌角,仿佛要用自己硕大的气势镇压尼米一般——这数月来她一直兢兢业业地作为怀柔派、保守派表面上跟尼米对着干,直到现在才破罐子破摔一样地表现出对克里姆林疯狂的思念,已经是城府过深了。
“你必须留在这个位置上,我知道,就算其他人上来多半也只会比你更激进——看似最崇拜他的人,反而并不该那么崇拜他,至少……你不会为了一个可能性,就搭上全联合的未来,但其他余烬的同志们会认为他比整个联合都重要,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就晚了。”
“你怎么就确定我不会……唔。”
想要和贝法怄气,但尼米的气势已经弱了三分,一想到贝法如此果断地就放弃了她经营的很多东西,来换取一次舰娘们集体任性的通行券,就很难跟她对着嚷嚷。
“……我不接受你的辞职,这件事情就算演变成舰娘跟人类族群之间的矛盾也没关系,因为指挥官象征着人类和舰娘之间友谊的纽带,如果连浮于表面的尊重都不给他的话……”
后半句狠话尼米并没有说,她这才发现自己变得软弱起来了,跟大克一同建立了如今得来不易的辉煌成就后,她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太多,牵一发动全身,任何稍稍出格的举动都会换来攻讦。
“尼米,并不是所有余烬都跟原型舰进行了人格融合,你要照顾好她们的情绪,否则这一部分同志很可能会成为联合裂隙中最具破坏力的那一批——人类的行为反而很容易理解,他们不会为了看不到利益的‘过去’付出太多,除非这个‘过去’有着很高的利用价值……这点无论是我们的同志还是那些潜在的敌人,都是一样的。”
“说这么多,你不就是想卸下责任把烂摊子转手给别的同志?不会觉得她们太可怜了吗?”
“当然不会,树有枯荣,舰娘也是。如指挥官所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我只是将自己隐退的时间提前了一点而已,就好像指挥官将自己的愿景托付于你,迟早你也要把自己的愿景托付与别人。”
……
辞去大区部长职务,这是一个在人类整体看来都相当危险的信号,甚至惊动了人类当中最死心塌地的克派,包括坎宁安。
他致电斐济总部,希望知道舰队国际司令部跟参谋部是否有意向以此为借口开展新一轮的大清洗。
以类似的活动逼迫阵营之中的杂音强行统一,或进行表态来筛出叛徒、蛀虫——类似的发展在人类的历史中比比皆是,他已经做好了以损失政治生涯为代价除虫的准备。
但尼米跟贝法给他的答复都是——“不必大惊小怪”。
但群星并未予以回应,虚境也没有因为联合诸族或真情或赶鸭子上架的祝福而震荡。
太阳照常落下,虚境的潮汐起起伏伏,如同在宇宙无垠的帷幕上亮起一道转瞬而逝的彗星轨迹般。
客观实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当克里姆林多次强调的,先人的哲学思量在他身上得到体现时,残酷的世界再次打击到了舰娘跟期待虚境能做出回应的同志们。
但这也证明他坚持的思想是对的,至少在当前人类的路途上,是对的。
只有档案馆中藏着一切真相——人类、舰娘灵能者、飞升者的声音,并非没有激起潮汐,而是在面对先驱者更强大的怜悯,面对横跨数万年,乃至亿年所计的悲伤所构成的屏障时,仍显得微不足道。
同源的技术、力量很难超越已经登峰造极的史前文明,要想胜出,必须无所不用其极。
但她的离开,似乎还标志着舰娘的一种态度。
以齐柏林、赤城等为主的激进舰娘将会在司令部占据更多的话语权,新一轮的扩军在所难免,对宇宙的“侵略”,也将正式开始……
尽管这只是激进派在为跟蜂巢开战……做战前动员。但至少这一次,联合内不再有反对的声音,抛开舰娘、克派打算跟主机打大决战这种被隐藏得很深的目标,实际看得到的利益摆在了更前面……与试图惊动虚境时的束手束脚不同,人类的欲望再次占据了上风,虚境生物?外敌?在伟大的“宇宙大航海时代”面前都是一戳就破的泡影——
毕竟星空似乎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