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壳重塑？”
“每次指挥官总能给大家带来一些听都没听过的词，这次又会是什么惊喜呢？”
“不只有惊喜，还有惊吓……记得当初他扮成军官搞游行的那次吗？”
“哦，那次啊……不过对我来说那也是惊喜哦？因为很快大家就开始全世界到处跑了嘛，以前想都不敢想。”
“身为船果然还是要远洋航行才有意思呢！更不用说宇宙远洋航行！想不到我们成了第一批抵达太阳系外的舰娘！只此一条荣誉，我就不后悔加入阿尔法！”
“诶诶？为什么？？”
“按照我们出发前的进度，到目前，第一批专为行星登陆作战培养的部队马上就要成军了吧——”
在姑娘们热烈讨论，满怀期待，并将一箱一箱的货物补给带上船的过程中，大克却一反他演讲时的激昂，蹲在信号塔附近，眺望着仿佛千年不变的海面。
他的心情很平静，因为看了许多，学了许多，感受过当年的他所体会过的一部分绝望，也见证过希望的重新升起，现在的他既有斗志，也有同理心，更是明白自己应该在前人打好的基础下做些什么。
以自身削除记忆换来的旁观者视角产生了作用，并不止主机预测的3%优化，他现在前所未有的清醒。
“泽洛在种族消亡之际曾短暂停滞过物质宇宙的熵增过程，虚境的介质转化也能够回流，但当我们过多地运用虚境发展自身后，很可能会重复跟泽洛内战原因相同的战争——但因为人类的灵能潜势远不及泽洛，很可能鸽派跟鹰派的斗争会以鹰派的胜利终结，在无穷无尽的欲望中，人类若是不自灭或自主降维的话，会引发多处奇点将一处物质宇宙完全吞噬。”
“要如何避免这种可能？虚境的进一步开放，必然会导致欲望的膨胀跟文明的膨胀——”
“为何泽洛未能掌握升维的通道，但人类却掌握了去往多元宇宙的船票？8级文明跟30级文明之间的差距为何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分级到底是怎么分的？”
等一下……
大克突然想到了一个令他感到不安的可能性。
之前他就有过这种很难系统解释的担忧，但现在，泽洛的AI就在他身边，他终于可以把自己想到的一切关于宇宙的疑问，全都通过档案馆解惑。
“引导员。”
“我在。”
蜗牛头的虚影再次出现，尽管在许多人看来它可以被称为“异形”，但在大克看来它却代表了“祥和”跟“长者”的刻板印象。
“明明掌握超空间跳跃技术的文明如此之多，为何宇宙文明之间还是如此分散？不应该相当拥挤吗？”
“我理解你的担忧，‘年轻’的长老，但宇宙本身也是有‘生命’的，它会自适应，自我调节——对无度索取的‘孩子们’，它不会给予惩戒，只会‘叹息’，哪怕大多数时候它都是包容的——为了防止叹息提前到来，部分无法发现微观联系，也就是无法前往其他宇宙的文明，会选择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等待它的下一次自我调节到来，选择在它的怀抱中迎来安眠——比如肃正的缔造者。有的文明会选择升维躲避，比如我们，但代价就是在定位并联系到下一个元宇宙的旅途中，我们无法获取足够的物质来补充我们的文明，福音派并不是没有跨宇宙航行的能力，只是我们决定赎罪——”
“所以……宇宙在膨胀到极限之后会重新蜷曲——在大爆炸之前，宇宙就是一个奇点，所谓的30级奇点灾难，会不会就是升维后的文明无度索取文明起航时的家乡宇宙，加快蜷缩导致其毁灭？”
“没错，就像人类的呼吸一样，周而复始，毁灭过后迎来新生，但如果你的肺里有灰尘，你很容易就会咳嗽，一次气体交换就提前完成了。泽洛人有办法逃离这个蜷曲化为奇点的瞬间，但我们给整个宇宙，也给虚境带来了太多的创伤，与其拖着残躯踏上寻找新殖民地的道路，不如就此陨落——我们想方设法地留下我们曾经存在的痕迹，希望能够在大收缩之后，后来的文明还能记得我们，且不要走上跟我们一样错误的道路。”
“就好像生活在一个巨大生物体内的细胞一样……那在这个宇宙维度上，我们对抗的文明并没有完全碾压我们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大家都是在一次蜷缩之后诞生的——处于同一起跑线？”
“没错，跟你想得一样。但有的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如人类，如肃正。一个是得到了馈赠，一个是通过特殊的方式逃过了蜷缩的影响，但文明水平大减。宇宙的熵增是自我调节，有序到混乱再到有序，而虚境对物质宇宙的物质过渡、交换，就像是人类器官系统之间的协调分工，维持着整个体系运转而不崩溃，升维的文明能够做的，就是在每一个呼吸的间隔中过着游牧一般的生活，从一个元宇宙到另一个元宇宙，而想逃离宇宙的呼吸，把整个30级奇点文明跟大量的物质、能量带入虚境，并强行驶入另一个元宇宙的话，也会导致该宇宙加速膨胀，就好像你将一枚气球的水抽出来，注入另一枚气球中——你可以逃离，但你无法避免它崩溃，除非你赶在它过度膨胀之前再次逃离，或者……分流，这就是文明的归宿。”
“……那要这么说的话，驶入另一片宇宙的文明，不就会变成过境蝗虫一样人人喊打吗？就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也许有，文明的自我限制，或者你们超脱出这个体系——但那是泽洛都没能掌握的技术。人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能跟宇宙的系统和谐共处，尊重它的轮回，本身也是在贯彻布尔什维克平等且共同发展的思想。”
“真是温情的说法，跟我对宇宙无情的理解完全不一样。不过那也是很多代之后的孩子们应该头疼的事情了……说实话我并不是很希望后代参与到宇宙的轮回中，因为那意味着我们可能会发展停滞，不符合布尔什维克对发展生产力的坚持。”
“是你该头疼的事情说不定——长老，在任何有机体的时间尺度上，你都已经永生了。”
“不着急，按这个工作强度继续干下去，迟早会再死一次……永生是不存在的。”
大克也不知道跟一个AI聊这些有什么意义，但他就是突然想这么干。身边都他妈是谜语人，连自己的上一个人格也是谜语人，传染加传承了属于是，起码泽洛AI说的是人话。
他沉默了片刻，又问了一个关键问题：“如果我们遇到其他通过毁灭宇宙，升入虚境的文明……该怎么办？”
“那或许是你将要面对的真正挑战，远比肃正难缠。当然，也可能他们只是宇宙黑暗的一角——但别忘记了，在虚境将彼此的话语带到，灵能将真实的想法传递之后——能够超空间，升维旅行的你们，至少不是只剩下‘开枪’这唯一一个残酷的选择——因为壁垒并不存在，你们不是森林中的猎人，只是讨生活的人，无论是分流，限制自身的欲望，还是一同踏上旅程，带着更多的种族踏上旅程——都是需要合作的，我很赞同你之前的演讲，如此年轻的文明便有共生的觉悟，或许你们才是最适合虚境跟宇宙的种族。”
文明扩张过程中不断产生分流，而支流所带来的结果就是，一旦文明升维，进入虚境或更高的维度，对文明所有成员的追缉会变成一种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总会有漏网之鱼。
因为无法彻底消灭彼此，而联系又会永远存在，所以一旦仇恨延续下去，就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这或许可以解释为宇宙之中的战争并没有频繁到打得到处爆奇点的程度。
“总会有更合适的，当然，我们也会努力成为更合适的。”
“除此之外，我要提醒你……说不定，你的文明已经在悄然间完成了分流。”
“是有这个可能。我总觉得按照现在已知的文明水平，主机口中的造物主应该早就超过了8级——人类观测到了虚境并发现了微观世界、多元宇宙，拥有基因改造、灵能、机械科技等混合技术，就像是个大杂烩，好像多个老师一起教出来的，样样会样样不精的学生。”
“寻找自己的根源，这很好，但我谨代表泽洛全族建议你，无论文明是否能够辉煌下去，当生存变得不再是第一要务之后，你们或许会需要准备好做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来缓解文明发展过程中的焦虑。”
“是什么？”
“留下些不可磨灭的痕迹，让后来者记住你们。”
……
泰坦的外壳重塑开始了。
它并没有完全代替克里姆林号成为尼古莱的舰体，但现在单论联系强度，要占灵体中的更多比重——
封闭在监牢空间中的仲裁者战舰还跟他保持着隐约的联系，但在大克达到足够升入虚境的灵能强度后，安乐天使阻止了他跟潮汐的通讯，加上监牢的封锁，双重封锁之下，它只能“干瞪着眼”，任由尼古莱被新欢泰坦给“抢走”。
实际上AI帮大克分析过，如果无法切断跟老舰体的联系，大可以把老舰体包裹在泰坦内部，反正收容空间大得很，当做一条逃生艇备用也很不错。
在泽洛人的眼中……仲裁者级的克里姆林号居然只能算一艘逃生艇……实在是令他有些汗颜。
另外，以虚境潮汐能量推动的泽洛舰体不必具备抵抗加速、刹停等动作时的过载所必须的力学结构，所以重铸外壳时，大克打算照着自己初版船体捏一艘形象完全一致的泰坦出来。
地下的船壳在不断变迁重组，很快这艘有比整片西伯利亚地区还要巨大的超级战舰，便塑形成了克里姆林号的放大版本。
“……怎，怎么回事？？”
再次进入地下的土佐，在灵能防护的包裹下缓缓降至昏暗的地底，随后看到这艨艟巨舰周身亮起呼吸灯的震撼场面。
这艘超级巨大的克里姆林，原本的457炮管放大后，其单管长度都超过了不少国家的边境线总长，炮口更是不知道能吞下多少艘土佐的史实舰体。
一眼望不到边的炮管……搭配有好几个行政区地界那么宽阔的炮塔，甲板上的缝隙宽得仿佛每一道都能在里面建立单独的小镇——在向着地底缓缓“坠落”的过程中，舰娘们看到的就是这么一艘巨大到扯淡的舰艇。
“口径……必须要用公里去计数了吧！！”
“这甲板接缝我掉进去就爬不上来了吧！比东非大裂谷还要宽！”
“我是在做梦吗？谁来打我一巴掌。啊——蒙彼利埃，你下手轻一点啦！！”
“我们，我们以后就要生活在这上面吗？？感觉好棒！！”
“超帅的——我曾经幻想过搭乘着超级巨大的星舰在群星间穿梭！就是不知道它有没有循环系统，能不能自己制造生活必需品——”
“肯定是可以的啦！开玩笑，我们能在这上面摆几千座驻岛基地！”
光落到大克甲板上的这个过程，按照正常的航行时间，都足够她们花去好几分钟。
“等一下……这不是说我们要住进指挥官体内吗？？”
有的联合舰队的姑娘还没有接受这种“设定”，但舰队国际的姑娘们都用一种可怜她们的眼神盯过去，仿佛在说，老早之前我们就体会过“克里姆林豪华旅馆”的牛B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