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mmander,ourfleetarestandingby.”
“好,跃迁引擎充能完毕,我们准备回家,同志们。”
泰坦庞大的身躯反向包裹了环绕在它周身的近千条舰艇,自黑洞的喷流方向开始酝酿起斑驳的蓝光。
“这座反物质工厂的构造跟高等人类文明的造物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指挥官同志,它也是逝去文明留给我们的遗产吗?”
灵能跃迁展开的同时,尼米也对着即将告别的巨构发出嗟叹——看着一道道塞壬舰队炫目的淡紫色折跃痕从星宇的另一端穿出,落在黑洞的亮斑附近,即使是习惯了宇宙航行的另一半让那个,也只觉得震撼到无以复加。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舰长同志,这处巨构是被人类强行占领的呢?”
“诶?”
“宇宙中,并不是所有文明之间的交流都涉及平等和友谊,偶尔也会出现跟大航海时代一样,大家都是海盗,互相抢来抢去的情况……尤其是交流手段匮乏低效的情况下,因此我们才必须适应灵能带来的改造。”
“海盗?”
作战会议室中远程倾听的让巴尔来了精神:“豁,听你的意思,难不成我们祖先的祖先靠着舰队力量,将此处强行占下来了?这么说此等长远的岁月中,我们依旧在恪行古道啊。”
说是这么说,但让巴尔的表情那叫一个与有荣焉,不考虑她的本职工作的话,即使是在大克的铁拳教育下被迫继承了一定的红海军精神,对于“征用”的独到喜好还是更占上风。
“嗯,资料上显示,这是一处堕落帝国的秘密能源生产线,该种族在实验初始阶段便灭绝了,在对方的文明世界崩塌前,造物主拿下了这片星区的实际控制权,因此算是在对方的尸体上踹了一脚。”
大克不置可否:“考虑到高等人类文明那时候并无法进行灵能通讯,对方的主体人口也已经在肃正的蚕食中几近干涸,站在人类的角度上,做这件事情只能说很没有人情味,但也十分必要……即使毁掉也不能让资源点落入那些AI手里。”
“是吧,我也觉得是残酷但必要的选择。”
不知道为啥,刚刚还十分兴奋的让巴尔整张脸跟看到依托答辩一样马上就沉了下去,倒是作战指挥部中的德雷克搁那自顾自地对老祖宗发展出认同感来。
“行了,让巴尔同志,不要过分地睹物思情,如果你从银河平面上研习诸史,会发现到处都发生过……类似皇海对鸢尾所做的暴行,我们现在将舰队打造得如此强力,不就是为了避免相同的结局吗?”
“那以后你会把别家文明来不及撤退的舰队给堵在家门口打沉吗?指挥官?”
“只能说尽量不让那种事情发生。起码它不会发生在我们自己人身上。”
这一番发言让让巴尔由几分气急败坏瞬间转入冷静——她随后线条优美的背部弧度死死地绷紧,因为她发觉大克的“现实程度”,此去一别再次上升了一个层面,也不会再进行他常用的,背书式的承诺了。
“好了,坎宁安同志,带我们离开这里,我现在想要喝一碗自然烹饪的红菜汤,特别想。”
“是。”
坎宁安第一次充当虚境领航员,在他并不能算是熟练的观察下,将湍流跟潮汐辨别开来,给在舰桥中待命的TB指了一条明路,并录入给克里姆林。
“以人类之躯观摩宇宙,已经觉得自身十分渺小,而如今初窥虚境奥秘,我不得不赞同克里姆林同志所言之限制虚境运用,以防滥用可能的提议。”
虚境实在是太方便了,比坎宁安对着80年代的仪表盘操作还要方便、人性化得多,他由此理解了舰娘会议提前开始对虚境生活做出种种限制的律法确立流程,都有其必须之处。
“我会在联合大会上,提出限制人类社会未来通过飞升者开发虚境的更多提案,但恐怕需要您来帮忙修正,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你所提出的第一版我不会直接干涉,在会议上我再指出其中的不足之处,坎宁安同志,虽然浪费时间,但规则建立的整个过程必须公开透明。”
“明白。”
虚境的通路已经打开,钴蓝色的幕布如波动的裙帘没过泰坦硕大的舰体,很快,所有的舰队成员便置身于高维之中——
因为并非虚境的常客,无法理解这个时刻变幻形体,物质宇宙物理不完全适用的世界,他们不断地试图用升维的身体接触同样升维的船舱内构,不断地去观察,试图以2.5D的视觉去辨认其上翻动的线条花纹。
实际上,现在的他们都是绑缚在克里姆林号上的线条,维持存在的“联系”也必须靠他,量子已经跟大克绑定,所以他们看到的5维投影正是“克里姆林”跟他们的“连线”,那些旋转,无法确定边界跟弧度的几何图形是人脑给出的错误答案,实际上的舰队就像一团被彼此牢牢固定在一起的分子团,又或者受到引力吸引互相环绕的星云——在起伏的潮汐上漂浮,直到进入太阳系,让熟悉而温暖的光辐射浸透全身,他们才重新获得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即使是失重环境,只要仍处在地球圈内,也能称得上是“脚踏实地”了,这就是新一代宇宙军,先发宇宙居民的小小惆怅。
“这里是人类联合第二军用太空港灵能去信——请协助我们核实贵部身份——”
“塔台,我们成功了,我们将克里姆林同志迎了回来!”
“克里姆林同志??大克同志回来了!”
沸腾的情绪瞬间从舰队扩散往空间站,而后又经播报员传导向地表,瞬间整颗行星的地表灵能读数都变得异常活跃起来,一度让坎宁安在虚境的缩影中看到了受到冲击而割开的裂隙,潮汐的波纹拂过星球表面,产生了一道如同极光般的灵能缎带,那是灵子和虚境相互作用的表现。
坎宁安大惊失色,但“留守本土”的齐柏林冷不丁地出现在他的身后,示意他赶紧帮她一起堵上裂隙,防止更多的灵能信号传入虚境。
“人类强大的灵能资质有可能会引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我们这些承担守望者责任的飞升者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在我们的族类发出足以洞穿虚境的信号的时候紧急填补空洞。”
“这,这样吗?虚境的深处都有些什么?”
“也许是异化之后没死透的泽洛,也可能是其他什么类似于深海生物的东西。”
“迄今为止我们有和那些生物打过照面、交过手吗?”
“还没有,但是要绷紧精神,这不是猜测,既然我们能够运用虚境的力量,那么诞生自虚境之中的生命必然比我们更加熟悉这里的生态,就像是游鱼之于大海。”
“……那我们在虚境中运用灵能的话——”
“游鱼的游动跟割裂水面的螺旋桨带给虚境生物的观感是不一样的,它捕捉得到你的动向,但未必愿意理你,因为你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但冲开湍流表面的信号,它们是另一个世界的‘美味’。”
“听上去很危险。”
“无论怎样危险——至少现在,先候着那个蠢男人接受属于他的赞誉吧……人类离开了他的辉光之后便显现了几分自灭的可怕倾向,但你看,灾厄正对他俯首称臣——”
齐柏林的意识流发言并没有得到坎宁安的回应,因为他在积极考虑另一件事情——
要怎么确保克里姆林同志不会看到地表上那些蠕动在真挚欢迎的浪潮之下的,属于那群狼心狗肺之人的丑态。
虽然作为一个负责任的马夫蒂成员,他理应让大克更了解实际情况,但实际情况就是,念大克好的人虽多,却又没有那么多,人是薄情且健忘的,又或喜欢将曾经高贵之人踩在脚下的——这就是现实,只要你失去了世俗的最高权力跟最高曝光,你就会被隐入尘埃。
“……你在担心他生气吗?”齐柏林对于坎宁安流露的情绪感到了几分好奇——她还是第一次从人类身上感受到那种对克里姆林的完全真心,一度让她误认为坎宁安是披着男人皮的舰娘。
不过奇怪的是,只有爱戴,没有爱慕。
“是的,我并不想克里姆林同志心寒。为此我甚至愿意代他去做一些冷血之事。”
坎宁安表情变得稍有些森然,在虚境之中,他的身体周边隐隐有电光弧过,看上去强大又危险。
“你会有机会帮他做事的,但他未必需要,很早之前他就清楚了有许多隐藏在角落里的蛀虫还在觊觎我们的果实,你知道为什么他还没有连根拔起吗?”
“为何?”
“为了反对的声音,只有确认过自己的所作所为被隐藏的敌人所唾弃,他才明白那是正确的。你也可以尝试去运用一下这种反对的声音以达成你的目标。”
“……”
虽然知道齐柏林是个被各支部畏惧的刽子手,但她的提点又似乎短暂地脱离了暴力的范畴,这让坎宁安感到意外,不巧的是,在虚境之中他还没有学会隐藏自己的思绪,于是把自己以往对齐柏林的所有认知全都暴露了出去。
“……以后记得在虚境里也要把公频关掉,我就不对你那些毫无根据的指责做评价了。”
“吓!!!”
……
克里姆林号泰坦没有地方去停。它甚至不能靠港,更无法以物质态进入行星表面。因为它那几乎就是一座大陆架的体积遮天蔽日,如果不灵体化的话,光是撞进大气层内产生的磨擦都会导致地球大气的自愈力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由此观摩大克不得不乘坐克里姆林号同款外形的“穿梭机”向斐济降落,而人类观察员们看到大克那伟岸的舰体之后,也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高等文明一定要把船坞造在外空间中——不只是为了节省燃料,也不是不想测试舰艇脱离引力场的动力水平,单纯是因为太过巨大的星舰对行星本身来说也是一种负担,并且它在引力场内跳跃的话,会导致空间更加不稳定,往危险了说,这个体积质量的舰艇如果强行在地球引力圈内进行非灵能跃迁式常规跳跃,有可能会把地球给崩碎掉。
往后建造的太空港还要更加远离地球,以给人类那并不成熟的跃迁实验提供方便。
……在大克离去的这段时间内,联合中央研究院已经开始为殖民计划做最后一道保险了。
“那指挥官同志……您之前在家乡的时候就已经舍弃掉了初始舰体么?后来这艘跟您绑定的克里姆林号是从哪里来的?”
下降的过程中,舰娘们也没有闲着,叽叽喳喳地在大克分离出的“小克”里面,围着壮汉问这问那。
“它是主机按照我旱船坞中已经锈蚀的一号舰复刻的‘模型’,是重启实验之后折跃到南太去的。”
对姑娘们的种种好奇,大克一一予以满足:
“泰坦跟我的链接虽然无法被覆盖,但它在一个时期内拒绝承认我继续拥有它的驾驶权,主机就抓住了这个空档帮我完善好了新舰体。”
“……万一有一天指挥官又不受泰坦的承认了,我们该怎么办……啊,抱歉,我有点危言耸听……”
“不用觉得自己的发言危险,独立同志,这是很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人类必须拥有替代泰坦的舰艇建造技术,我是认真的,就算无法复刻出泰坦的所有夸张功能,起码有一点我们必须保证能够复刻——”
“是什么?”
“就是它对有效射程的延伸功能。跟肃正的对垒中要保持绝对优势的战损比,射程就是一切,甚至武器的毁伤效率都要往后靠一靠。”
谈话间,下部喷口也跟漆黑的海面陆续接触。
久违“正常”了的日照循环让大克莫名感到一阵舒畅,海面的起伏就仿佛床头母亲的低语,是那么的温馨。
不远处,来自斐济总部的迎接人员也不断地变换红绿信号朝大克贴近过来——
“欢迎靠港!”她们的船灯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