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群的陨落于人类来说，正是踏出夺还家园、重新宣誓银河系主权的第一步。<br/> 但对虫群来说，则是它们的族群在无数次成功的远征和游牧之后，第一次以整支舰队为单位被当地“土著”给消灭的悲剧。<br/> 有句话叫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虫群对生物质肆无忌惮的掠夺从始至终缺乏有效的，跟受害者的交流，不施怜悯赶尽杀绝，性质远比那些曾经试图奴役人类的外族要恶劣得多。<br/> 当然，从某种角度出发，这些家伙也纯粹得多，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就算无法完全读懂它们的思维，只要知道他们很饿就好了，针对这种本能需求，只要削减了它们的数量，问题就不再是问题。<br/> “这次战斗中表现良好的舰船将会收到额外的配给额，并享有疗养院休假资格三个月，在下次局部动员之前都可以延续假期。”<br/> 拉沃斯并不是很擅长完成那种“赏罚分明”中“赏”的行为，所以她严格地按照大克写给她的台词，念给大家听。<br/> “第一舰队突出表现者，谢菲尔德号META、亚利桑那号META，收集者号，第二舰队，执棋者＃331赛普尔号……哦对了，已经沉回去的孟菲斯应该由指挥官亲自去接待了，你们辛苦了，可以先行离开去休息，接下来交给蛮啾们打扫战场。”<br/> 她无视了赫米忒对她一个劲儿打的眼色，就是不把她也加入到表现突出人员的清单中，让赫米忒不爽地啧了一声。<br/> 虽然她确实没干了什么事情，但她也想要“行政休假”，去舰娘村胡吃海喝几天。<br/> “至于被诸星团同志强行关机的女王，列乌托夫研究院需要她。”<br/> “司令，蛮啾拖不走一些抛锚的塞壬同志。”<br/> 在拉沃斯觉得没啥好继续交代，准备解散队伍的时候，阿尔乔姆突然从自己的旗舰上发出了一段比较着急的提问讯号。<br/> “身受重伤的她们史实舰体已经裸露出来了，需要额外的拖拽单位帮忙，我们是否应该分一些船帮忙？就像之前在行星要塞那儿做的一样。”<br/> “……”<br/> 拉沃斯一愣——旋即转身回看战场上七零八落的“太空垃圾”们。<br/> 好多塞壬失去了行动能力，她们大多是在第一波冲撞中跟体积更大的虫子顶上后直接半身不遂的，有的则是在漂流过程中受到稳定态的泄出零物质腐蚀，但按照塞壬一直以来的作战习惯，这些三型与其将她们拖拽回港，不如就地将她们处决，让她们等待新的舰体批下来，直接复活。<br/> 虽然很没人情味儿，但这么干最效率，精英自爆船携带的反物质炸弹就是干这个的——在打扫敌人残骸的同时把没死透的自己人也都愉悦送走。<br/> “如果没有足够的后勤人手的话，就由我们来带她们回家，当是人类及舰娘主力舰队对她们的感谢吧——感谢她们的无私付出跟自我牺牲，正是她们的不惧死亡，才为我们博取了充足的射击机会。”阿尔乔姆同志声音并不慷慨激昂，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br/> 他被塞壬和META们不顾一切顶在阿列克谢级前方的勇敢所震撼、征服，如此猛的坦克型战友，如果赶紧不争取一下，不好好表达自己这些小脆皮的谢意，让对方寒心的话，他怎么都无法原谅自己——正好舰队里的几个老朋友，包括U-81在内都同意留下帮忙把重伤员转移出去，一定要趁热打铁。<br/> “……随你们喜欢吧。”<br/> 虽然这个答复有些口语化了，缺乏司令应有的威严，但拉沃斯确实想不出来该怎么说，怎么办。<br/> 在非原则问题方面充分允许舰队成员发挥主观能动性，大克有这么要求她。<br/> 于是拉沃斯打算带着赫米忒离开这里，她知道这种费时费工的改变意义在哪里，但她不想轻易尝试，就是怕以后有麻烦。<br/> 结果阿尔乔姆还提供了一个机会，把一场本跟她完全无关的“政治作秀”的功劳，也揽给了她。<br/> “嘿，同志，你还好吗？”<br/> 得到拉沃斯首肯的阿列克谢级们，以它们这个体型很难做到的轻巧动作开始穿行在长达数十万公里的残骸海中，寻找失去行动能力的战友。<br/> “……你在干什么——处决用的炸弹还没运过来吗？”<br/> 一个身穿老式臃肿宇航服的灵能战士挂在阿列克谢的上方甲板附近，对裹在还保有余温的金属框架中的塞壬人形体探出右臂，试图将她拉回来。<br/> “……我的超空间引擎已经坏掉了，就算拖回去，也没有复用的价值，还不如赶紧把我炸掉换个新的——”<br/> “用打印机修补一下的话，成本还是要低于重新造出你们的身体的，拉沃斯司令允许我们至少抢救你们的人形体，就算舰体全坏掉，回去以后链接新舰体就好了——至于平常你们争取的时间成本……现在没必要计较那么一点点时间，来吧，我带你回家。”<br/> “真是低效的行为。”<br/>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对塞壬而言，有人邀请自己以残缺的身体“回家”，是个相当新鲜的体验。<br/> 她主动递出已经断掉半截胳膊，虽然看着骇人——但在这种环境下如果探出腿去当成抓点，似乎有点失礼……她刚刚读取的人类礼仪及伦理资料是这么告诉她的。<br/> 塞壬继承了人类的人性，对于美好的情感她们自然也有着本能的追求，只不过残酷的宇宙战争磨灭了她们部分人性，变成了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也不需要通过精神建设来增加战斗力的半机器人。<br/> 现在人类主动来唤醒她们同源的奇妙本能，也算是为曾经人类犯下的错误做出弥补。<br/> “……你的名字？”<br/> “我？一个普通的无产阶级战士罢了。”<br/> “不要用套话，我要你的名字，也许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br/> 塞壬探索者并不接受对方的自谦。<br/> 这不是什么大到要记一辈子的恩惠，却也不是什么可以转头就忘的小事，已经被点化的塞壬们会想要用丰满的记忆进一步丰满自己的人格，让她们更有一种作为人类社会成员活着的体感。<br/> “……我是芙蕾，所属联合舰队，意大利支队。”<br/> “我记住了，芙蕾少尉。”<br/> “我没带肩章吧，你怎么知道我的军衔……”<br/> “你的胸牌都有写入信息。”<br/> “啊，那你还问……”<br/> 芙蕾被塞壬给搞迷糊了。<br/> 必须是你亲口说出来的才有意义。<br/> 塞壬并没有回以微笑，她似乎有点享受这种捉弄人的感觉——多亏了眼前这个傻乎乎的人类女性来回收她，才能在“眼前一黑”之前还寻得几件快乐事。<br/> ……<br/> 当然，并不是所有塞壬都接受了人类跟舰娘的援助，尽管这种援助无论是从保存士气的角度讲还是增进战友情谊的方面讲都很有用，小部分塞壬仍希望能够遵照传统，让后续抵达的自爆船送自己去直接见主机——<br/> 她们并不是伤到没有任何抢救价值，单纯是从自身的尊严角度出发，不希望同僚们看到自己残破且无力的模样，在宇宙中，弱小就是原罪，而她们固执地认为给予她们一段时间“体面”的安眠就是最好的尊重。<br/> 对于这些同志，各舰队也就只能“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了。<br/> 或许在之后的某一天她们……也会想要带着伤，跟战友们同乘一舰，在胜利浇灌的欢声笑语中喝着啤酒唱着歌回到驻地或母星。<br/> “一切都很顺利，联合舰队的阵亡数字，理论上是0，但受伤的有很多，我们损失了73艘三型战舰，两艘四型，跟一艘META。”<br/> “收到，恭喜你们，拉沃斯同志。”<br/> “这荣誉也有你一份，尼古莱。”<br/> “我不需要这些荣誉，给那些更需要它去过上好日子的同志吧。”<br/> “另外，我们这次试着抢救了一批重伤员回去……我不认为星港能一次性塞进去这么多待修战舰，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余烬能开放破碎月港的修理渠给她们。”<br/> 她的身侧，大量的阿列克谢级以之前分发到每一艘船的速凝胶当成绳索，粘着破损的塞壬战舰，以拖拽的形式徐徐而动，看上去就好像一群拖家带口的星际流浪舰队在进行转移。<br/> 有的塞壬拒绝进入帮助她们的阿列克谢驾驶员的舰桥，选择直接坐在战舰的顶部或脊峰上，双腿并成妖娆美好的纤细姿态，撩着银发，享受中子星走廊由宇宙和声构成的“欢呼”——她们略显残破的衣物并没有让她们看上去有多么凄惨，即便是身负重伤，这毕竟是在凯旋归家的路上，气势如虹。<br/> 大克通过同步也能够看到那盛大的场景，他眨了眨眼——虽然明石的速凝胶并不是设计来这么用的，但能够发挥创造力将它用在其他合适的地方，说明自己主张让舰队自主发挥的策略已经初见成果。<br/> “当然没问题，企业同志在开战之前就已经签署了互助书了，你应该夺去了解一下协议背后能够带来的影响和深层利好，拉沃斯同志，这对你以后的从政会有很大帮助。”<br/> “还是算了吧，我只想立刻返程，待在你身边，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br/> “都已经当司令的人了还说这种不成熟的话。”<br/> 大克笑了一声：“不过你这么辛苦，我肯定会想办法补偿你的。”<br/> “我要去舰娘村的角色扮演店玩。”<br/> “可以。”<br/> 这时候的大克只能表现得“富有且慷慨”——胸肌都因为环着胳膊而凸显了几分。<br/> “……啊，对了，你给诸星团的任务……他算是完成了，只不过，过程比较曲折。”<br/> 得到了好处的拉沃斯一下子情绪就活跃起来，在大克这里，她其实是最好懂的几个同志之一了。<br/> 而能让拉沃斯这种大多数时候都对他人经历不做关心的女人将过程形容为“曲折”，诸星团的战斗最好真的能被称为“曲折”，大克一下子神经就绷住了——他在观看星空银幕的时候就发觉诸星团的旗舰跟大部队脱节，而若隐若现的虫群女王似乎也在那个时候停摆，但后续前进的部队依然在交火，这怎么看都不是达成一致的模样，更像是双方的指挥层互相限制了对方。<br/> “他还好吗？”<br/> “情况比较特殊，你是需要我帮你把频道带过去还是你自己切频道？”<br/> “你带过去吧，我总觉得我需要做点心理准备……不知道为什么……”<br/> “飞升者都已经可以在不观测虚境潮汐的情况下预感到这么远之外发生的事情了吗？”<br/> “因为我跟团同志有一定的联系存在而已……对其他人可能没有这么强的感知……吓！！”<br/> “……克里姆林同志，我知道我现在的形象比较特殊，但您的反应就好像没有认出我的灵能信号一样……”<br/> “就是因为认出了你的信号才被吓到——你他妈怎么回事？？是被虫子给寄生了？感染了？”<br/> “准确说这是灵能骇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结局，您已经看到了，骇入的反噬结果就是如此简单。”<br/> 随着拉沃斯将视角切换过去，已经变成虫族“女王”的诸星团无奈地用节足之一摸着自己全是肉突而无毛发的粉红色脑袋，近似人类的五官纠结在一起。<br/> “现在我们各自的身体里还保有三分之一的生物电，在互相纠缠着，而且没办法解开这个讨厌的状态。”<br/> 他无奈地让开一个身位，露出被他挡住的，被绑在一体化驾驶座上的“真女王”，“假诸星团”。<br/> 现在的诸星团眼底冒着不似人类的暗黄色灵能晕光——至今为止人类还没有看到有类似的灵能晕光色泽，说明他的肉体已经被别的什么生物意识给占据了。<br/> 但这位“俘虏”看上去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大克从来没在诸星团的脸上看到过如此诡异的，战意全失的表情，多少有些新鲜。<br/> “我想我可以详细地给灵能学院提供一个灵能交互失败的例子，写一篇很有建设性的论文，但我请求您帮我跟这家伙把身体交换回去……毕竟她是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