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指挥官这么节制的人，会突然想要大半夜吃冰淇淋呢？”<br/> 比起大克请吃冰淇淋这个行为所代表的关切本身，贾维斯更在意大克的突然转性。<br/> 克里姆林并不是每个举动都有值得人研究的深意，但他的情绪变化往往反映了外部力量对舰队国际的改变和刺激，这是舰娘们的共识。<br/> 尼米失踪让大克确强化了参谋部的功能性和替代指挥的地位，并间接促成了虚境守望机关的发展。<br/> 他自己本人失踪回归之后，更是沉稳得仿佛一下子年纪大了30岁，也是终于将自己的身份从现役转入某种意义上的待役状态，除了特定的，无法由当前联合解决的宇宙难题，他都不会再亲自出手——<br/> 那么手上的这个冰淇淋，是否意味着他的又一层感悟和决断呢？<br/> ……答案是没有，想多了。<br/> “只是突然想放纵一下。”<br/> 以完全不似萝莉们的凶残吃法猛啃一口甜筒——瞬间上面的球就全都化在大克嘴里了，仿佛映证着当事人积压的情绪爆发，冰凉直冲脑门带来近似疼痛的感觉：<br/> “呼嚯，好凉，好凉！”<br/> “？”<br/> 贾维斯微微皱眉。<br/> 对她这种长期跟各种亚健康舰娘作斗争的护士舰说类似的话，就仿佛触碰到了某种装了强力弹簧的开关般，会一下子让她精神起来，是碰都不能碰的滑梯。<br/> “你想啊，我这段时间虽然没怎么抛头露面，但脏活累活干了不少了……虽说每天都有适当地释放压力，但果然别人帮忙释放的跟自发释放的就是不太一样——说到底我也是人，有时候想要放纵一下是不需要逻辑的。”<br/> 大克开始小心翼翼地啃甜筒的蛋卷部分：“简单的食物虽然可以拜托许多心系于我的舰娘同志制作，还能做得更美味更好吃，但我就是想吃这种充满工业香精，用牛奶跟水兑出来的东西，这才能证明、提醒我自己是个工人而不是别的什么玩意儿。”<br/> “但是你的冰淇淋是我给你打的诶！这不还是舰娘做的食物嘛！”<br/> 在港口冰品店值夜班的大黄蜂满脸微妙地从取餐处探出头来，但被大克无情地用手推脸推了回去——<br/> “你闭嘴，要不是我不知道莫斯科哪里有24小时营业的铺子，干嘛还绕远道跑来你这儿——”<br/> “切~我还以为你是想我了才特意带人光临的，下次懒得动弹我这边也是接受外送服务的~啊，西雅图，披萨好了吗？还有8分钟就要订单过期了！”<br/> “就来！！马上！！稍等！！”<br/> 里面传来翻车鱼少女的惊叫，给这凌晨的快餐店增加了几分活力。<br/> “……你看，贾维斯同志，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了。”<br/> 大克一耸肩，把最后一口蛋筒尖儿丢进嘴里。<br/> “……理由不是很充分……但是……算了，接受请客的我并不适合刨根问底。”<br/> 贾维斯叹气道。<br/> 她就像一个严谨认真的公立医院的医生那样给出劝告：“你的身体不只是你自己的——哪怕吃冰淇淋并不会让你的身体受到伤害，但要注意，如果频繁地产生这种想要放纵的念头，恐怕就是指挥官您精神异化的开端。”<br/> “……就是因为类似的劝告听多了，我才会有奇怪的念头生出来。”<br/> 大克也跟着叹息一声，转头瞥了一眼在小口舔着冰淇淋的傻白。<br/> “我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只是属于我自己的吗……但是集体跟个体的边界感一旦把握不准的话，会把人逼疯的。”<br/> 他把自己剩下的果酱包递给傻白和TB：<br/> “这话适合所有为集体操碎了心的人，也包括你，贾维斯同志。”<br/> “是是。明白了。我不会再说教了。”<br/> 贾维斯一幅“好麻烦”的表情：“既然要保护您的边界感，我就给您透个底吧——斯库拉同志刚才对您进行了事无巨细的调查，并且第一时间注册了juus账号在女仆讨论组问‘要怎么才能全面接手指挥官的卫生保障工作’，然后又去了排班讨论版问最近有没有人发现您房间里的小秘密——”<br/> “……但是我没有属于我自己的房间啊？船上的休息室算吗？”<br/> 大克一愣。<br/> 他的居住地一直在频繁切换的，今天去重樱街住，明天就来皇家酒店了，甚至有一天是受阿布鲁齐邀请在学校住宿的，老实说，这种流水一般的生活方式，哪怕他的洗漱用品有被舰娘给“下毒”的风险，他也万万防不住。<br/> 依旧那句话，联合最权势的人，到了今天还是连块儿属于自己的地皮都没有。<br/> “重点并不在于房间，而是这个态度，她可能就是您口中突破边界感的那种女人。”<br/>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br/> 斐济的朝阳起来了。<br/> 衬得大克的脸那叫一个沧桑。<br/> 他已经过了最年轻奋进的时日，现在得为自己的“后半生”积极考虑。<br/> 看到太阳的瞬间，伊丽莎白聪明的智商才重新占领高地，她一合计，自己忙活了一晚上，那指挥官也是全天没睡，确实应该放他回去好好休息一下——<br/> “……啊，等一下，指挥官，您带我们出来吃冰淇淋，该不会是故意为了翘排班吧？？”<br/> “……嗯？怎么会呢？”<br/> 大克目光远渡，似乎不是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br/> “亏我还很高兴咧！！您可不能说是为了带我出来玩才放别人鸽子的啊……就算是我，我也……”<br/> 伊丽莎白满头冷汗。<br/> 她这个情况，往罪大恶极了说叫拖延、破坏组织活动。<br/> 而TB跟贾维斯都继续保持淡定的态度，反正天塌下来有小女王顶着，她们最多也就是被顺道埋怨两句。<br/> ……<br/> 一个人由负责、敬业，变得喜欢摸鱼，变屑，往往必须经历一个认清现实，再到明确工作之中自身定位的过程。<br/> 大克在梦境之中经历的许多，大大加速并提前了他进入这种状态的时间。<br/> 所以他看着到办公室来报道的斯库拉和怨仇，脸上表情已经可以做到毫无起伏了。<br/> 他昨天晚上确实是摆了，而且摆得理直气壮，害尼米和谢菲她们把排班表延后了一天，也让不少当晚期待许久，连睡妆都画好的同志怨声载道。<br/> 但他经历了两档子破事儿之后，已经全无那方面的道德跟心理压力，说白了只要他没有良心，那就不会受到良心上的谴责。<br/> “休息得咋样？”<br/> 不过说到底也只是缓刑，而且今天还得早放工，用泡酒吧的时间弥补那些同志，大克也只能赶紧进入工作状态，盯着“礼物小姐”，寻思一共才过去5个小时你怨仇就跑来上班了，要是都有你这积极性——前提你是真的对工作积极，我们的星际殖民计划老早就能开展了。<br/> “没睡着，新生活让我感到十分兴奋，并且大家都很友善，没排挤我——已经是意外之喜了。”<br/> 怨仇用粉舌微微印湿自己的上唇。<br/> 所以你到底在兴奋个什么劲儿呢？工作时间禁止瑟瑟。<br/> 而在她身后，斯库拉也紧跟着答道：“谢谢您的关心，我昨晚做了一些实地考察，赶在宵禁之前回来，没有给人添麻烦。”<br/> 这话若有所指，让怨仇瞥了她一眼，但她并未展开来进一步讲，而是谈她的调查结果。<br/> “经过我的‘勘察’，我发现现在舰队国际内部存在相当严重的劳动力浪费现象。”<br/> “哦？怎么个浪费法？”<br/> 这可是个相当严肃的问题，把调子拔得高高的，让大克不由自主地坐直身体，以更加端正的态度面对两人。<br/> “主要问题就是我所属的皇家女仆队哦？女仆队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名义上大家都是为了照顾指挥官才聚集起来的，但实际上能够照顾到指挥官的日子屈指可数，如果只是在战斗中结成特殊舰队的话，这个编制完全可以不用保留的。”<br/> 什么大义灭亲呐……你一个新人真的适合说这话吗？<br/> 大克整个人都有点麻：<br/> “实际上舰队国际内部并不存在女仆队这个概念了——那都是旧称。”<br/> 他尝试用严肃的声线劝说斯库拉放弃去追究这类历史遗留问题。<br/> 你要硬说女仆队有吗？有，说没有，编制上确实不存在专门拱卫女王或者克里姆林的任何组织，你去联合军方的内网查编制也是查不出来的……但部分姑娘们还在juus，乃至生活中用女仆队指代自己的团体，一是念旧情，起码大家过去到现在还是同一阶级同一群体的，而且她们不愿意放弃这层身份的另一个原因……自然是难以启齿的想要跟大克增加情趣……<br/> 从贝法外面叫指挥官，里面叫主人就能听出来她们到底有多会了。<br/> “诶？没有吗？”<br/> 斯库拉眼眸弯弯的，明明是充满笑意的模样，却透着一股寒意，危险的味道几乎溢出来。<br/> “……呃，当然没有。”<br/> 果然如怨仇预言的那样，斯库拉是个很危险的姑娘。<br/> 虽然现在她还没完全体现出她性格里可怕的那部分，但就这一手把全女仆队都献祭还不怕得罪人的操作，她高低也是个能跟贝法掰手腕的狠角色。<br/> “我并不是站在新时代的角度去批判某些用于强调自身弱势、服从地位的文化特征，主人……很多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这我明白，我只是在想，贴身照顾主人这项工作，一位能力出众的女仆应该就足以胜任，不需要女仆团这样一个过分臃肿的团体浪费劳动力……主人，您觉得呢？”<br/> ……这刀比燕国地图都长了啊，还是修行不精。<br/> 她刚刚眼睛里的冷意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温婉、以及仿佛很为大克着想的理性——那架势，跟她的建议是真打算通过自我牺牲大包大揽，解放大家的生产力一样。<br/> 问题你这解放生产力的同时把生产积极性也给干没了，不顶用。<br/> 大克无奈地点了点桌面：“不被承认的东西，不存在的组织哪怕是她们自称也是法律上无效的，她们也没进行过非法结社，不过是穿旧时代的舰装活动而已，我们暂时没钱列装新舰装，也没那个必要，就当是有点小爱好算了，这无所谓的——再说谁告诉你我必须得有女仆来照顾起居？我巴不得每天自己出行不用人提醒。在其他地区巡视的时候我甚至可以不带秘书舰。”<br/> 怨仇闻言挑了下眉毛，随即可怜兮兮地撅起嘴。<br/> 但大克并不是在敲打她，也只是给她一个白眼示意她别凑热闹。<br/> “……真是可惜，我还以为主人您会觉得这是个好建议呢。”<br/> “改一改，在公众场合叫指挥官同志。老兵们都已经习惯了——你也注意一点。”<br/> 大克声音逐渐严厉起来：“你刚进入组织就想着踩老同志上位了，这是个相当危险的信号，就算我不点出来，日后你搞些小动作被人撞见也肯定会被群众自发抵制的——除非你有一劳永逸彻底解决现行问题的方法，否则别夹带私货，明白了吗？”<br/> “……是。”斯库拉也没有气馁，被批评之后眼睛微眯，好像是意识到了大克话中“如果没有解决现行问题的决定性方法”，以及暗示的有好办法才允许“夹带私货”，或许是一两个突破口，但现在，她还是打算利用自己的新人优势稍微活动一下就完事儿了，坏主意从长计议。<br/> 昨天她在juus上的问东问西已经涉及到了很多皇家内部敏感的地方，包括但不限于——舰娘们虽然都以独立且符合新时代特征的斗士身份自居，但在私下跟大克玩儿的时候，就喜欢玩儿点落后糟粕的，以及某些舰娘就喜欢扮演被大克打倒的对象来刺激他的攻击性，有些爱好比较顶的，比如乔五级的几个大姐跟伊丽莎白本人，还会要求大克戴顶瓜皮帽，一手锤子一手把着她们的舰尾，作宣传画状，说这样特别有感觉。<br/> 人虽自但建医已经不足以形容当前她这个群体的离谱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