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是怎样的一扇门？同步讯号有些失真，麻烦你形容一下，指挥部看到的画面太糊了——”坎宁安没有第一时间将来自研究所的报告切入私频，前线的惊呼叠在那位灵能显化的科学家的声音中，让他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叫唤。<br/> “我，我不确定，它就像是竖着划开的伤口，在光雾之间用边缘的蜷曲射线……邀请我进入。”<br/> “这形容太抽象了，抱歉，我无法理解，芙蕾同志，如果你认定有危险，就先马上撤出，我们会用其他监控工具代替你进行勘测——”<br/> “正在四进一倒船中，维持炮口指向……啊，出力上不去，什么情况？”<br/> 芙蕾的声线变得有些模糊：“反应堆有异物入侵？但是，灵能护盾并未提示我遭到了攻击，也没有侵入警报……”<br/> 自从和els打过一仗之后，克里姆林要求所有军用灵能护盾的攻击识别系统要达到微观级别，以防止毒素、类晶簇群这种无声无息腐化舰体的敌人对战舰造成伤害……但芙蕾确定她没有从微观领域感受到敌意，也就是说，坎宁安提到的纳米机器人可能只是执行了进入喷口这个无意识行动，不存在攻击的概念。<br/> “引擎熄火了，前喷口失灵，我无法进行机动。”<br/> 她十分冷静，只要对方没有攻击意图，说明瘫痪只是这些纳米机器人接触行为带来的意外，不是它们刻意进行攻击。<br/> 事实上，因为人类的生物电在判断“攻击概念”时，要基于感性判断，极有可能会产生误判，但芙蕾做好了准备，一旦这个入侵行为对自己造成了伤害，她会马上汇报给指挥部，让后来人再主观上给这些无敌意的机器人接触行为打上危险标签，这样灵能护盾就会基于人类的意识增添一道防火墙——<br/> “该死，我们最担心的状况还是发生了。”<br/> 坎宁安大概能想到，是科研船将纳米机器人带离的行为导致了那乌压压一片星尘团被刺激到了，现在它们极有可能把芙蕾扣下做了人质。<br/> 当然，以人类的逻辑、行为准则去揣测其他星空种族的造物并不完全适用，纳米机器人没有直接攻击芙蕾的舰艇，而是堵塞了她的发动机，让她无法随意移动，也可能是想要研究这个不速之客。<br/> “克里姆林同志，能通过反向定位感知到芙蕾的状况吗？？”<br/> “我正在进行分析，纳米机器人的密度太高，灵能触须无法抵达她说的门扉附近。”<br/> 大克伸进虫洞的“手”在接触到浓厚的星尘时，也难以寸进，这些纳米机器人复杂的能量通路跟不规则运动极大地影响了虚境跟现实世界双向的波纹，大克所看到的，是无数种混乱的小信息流投给虚境的剪影，其中充斥着“获取能量”、“维持待机状态”、“有限侦测”等等非常无机质的信息。<br/> “29级奇点文明的造物。”<br/> 与此同时，泽洛AI也已经对机器人取样分析完毕：“极有可能是跟肃正的造物主同一时期的文明留下的痕迹——这些纳米机器人的可塑性极强，它们在无机体社会中承担的责任就是充当建材、塑材，有些时候也很像是昆虫中的工蜂，通过彼此间的能量通路编辑磁场和引力场，甚至可以形成天体。”<br/> “29级文明？现在奇点文明都烂大街了吗？小小的银河系卧虎藏龙居然让我们遇到了3个？”大克有点绷不住了，他看过不少智库里的遗迹记录，像银河系这样走两步一个山沟奇遇，三步被宝箱绊倒的情况，放在整个宇宙大舞台上那都是相当炸裂的。<br/> “相信我，对于这个等级的文明而言，单一的宇宙甚至会令他们感到狭窄，潮起潮落，无数文明在滩头留下了属于他们存在的痕迹，痕迹会被海水冲淡，滩头却一直都是那个滩头。”<br/> “我不该给你推荐哲学书籍的……唉。”<br/> “当然，也可能你们的先祖很有眼光，帮你们物色了这个特殊的重启地点，它的厉害之处在于几乎所有利碳基文明发展研究的天体都涵盖了，并且资源丰富。”<br/> 大克这边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还有功夫脑内吐槽两句，正是因为他得出了跟芙蕾一样的结论，那些纳米机器人只是在“扫描”阿列克谢四型这艘人类的战争机器，而非攻击。<br/> 过国境线的时候尚且要接受边检，人家只是让意外闯入的人类熄火接受一个检查，很合情合理吧？不必反应过度。<br/> 果然，没等坎宁安着急几分钟，芙蕾那边舰艇的输出读数就重新正常了起来，舰控继续执行刚才没有完成的后退命令。<br/> 她急忙把“倒挡”关掉，让战舰的同轴主炮跟巨大的门扉相对垂直：“系统恢复了，供能也正常，嗯……但是，主控电脑好像出了一些小问题，我不确定是不是被骇入了。”<br/> 这时候芙蕾也不是很拿得住主意：“指挥部，我是否应该关掉主控电脑来保证军事机密不外泄？”<br/> “……没必要的，芙蕾同志，如果它们想窃取我们的数据，就给它们，没什么加密的必要，都不值钱。”<br/> 坎宁安的回答更显光棍——在这些个体小到飞米级别的计算机面前，人类的航控系统那就是幼儿园孩子捏的橡皮泥级别的。<br/> 不过显然它们对于灵能的运转逻辑不是很懂，没有去研究整艘船上技术含金量最高的芙蕾同志本人——<br/> 【二进制系统，十进制数字理解模式，导入】<br/> 【eventgragoo.400】<br/> “……”显示器上冒出来的这串莫名其妙的字符把芙蕾给整懵逼了，但它也没钓芙蕾的胃口，很快继续打出一长串逻辑通顺的文字：<br/> 【l星门通行验证－意识能级满足条件－提交至上级线路－材料强度不满足－提交至不通过出口－未通过验证，禁止通行】<br/> “诶？？”<br/> 于是在芙蕾失望又错愕的注视中，那打开不一会儿的门扉噌地一下关上了，它之前有多么夺目，关闭的时候带来的空虚就多么强烈，而仿佛对芙蕾失去了兴趣似地，主控电脑上的文字速度也闪烁得更快了一些：<br/> 【十分抱歉，联合文明成员，l星门内的危机能级超出了你们文明的处理极限，现将你提交至虫洞出口，作为歉意，你们取走的纳米机器人将切断与暴风雪主机的链路并上传意识，请善用它们提高你们的文明能级，直至你们的技术水平可以通过l星门。现在，请让我送你离开。】<br/> 它打完这段字符后，阿列克谢型就开始在不接受芙蕾指令的情况下自动后退，不断地向入口倒退。<br/> “等，等一下？原来你们懂得人类的语言？我想跟你的族人交流，不管是什么职务，什么社会地位的都可以！您有在听吗？”<br/> 芙蕾的声音都被厚重的宇航服虚化了，为了让这些擅自侵入系统的纳米机器人不要维持原定判断，她飘到键盘旁边，试图通过打字表达自己的想法。<br/> 但很可惜，因为这些机器人完全接管了主控系统，芙蕾都没办法唤出输入框。<br/> 她越发着急，不想离开，只得强行手动切断了电脑的主控模式，换用灵能“手动”操作。<br/> 这是在对抗肃正后吃一堑长一智的终极技术进步——新式的灵能操纵系统尽管很不方便，但可以一定程度上抵抗超级EMP及系统入侵导致的各种战场状况。<br/> 意识接管了船身之后，她试着去寻找残留在舰体中的，纳米机器人的“信息接口”，但对方显然没有主动接收人类灵能信号的意思，或者说它们并没有实装这类功能。<br/> 它们略显死板地行使着不知道在哪里的系统留下的命令，要把芙蕾跟她的座驾送回虫洞另一端，而操作骇入的舰艇是最简单省力的方法，如果舰体不听使唤，那就只能用稍微麻烦一点的办法了——<br/> 在芙蕾的感知中，刚刚十分温顺的“星尘”们突然动了起来，构成了不断起伏变幻犹如波涛的引力场，轻轻拍打在她的座驾上，将她推动，如同赶着她滚蛋一般，强行丢回了虫洞入口。<br/> “慢着，我还没有——啊？”<br/> 等芙蕾回过神来，她的视野便一花，重新出现在眼前的，是第二舰队的无数喷口闪光。<br/> 她被“逐客”了。<br/> “芙蕾同志？刚才的磁场跟引力波都变得混乱起来了，通讯中断了几秒，你还好吗？芙蕾舰，听到请回答！”<br/> 坎宁安的声线把她从失落和懵逼中拉回：“这里是芙蕾舰……根据刚刚的见闻，对方似乎认为我们的科技水平不足以通过它们守护的星门，将我强制遣返了。”<br/> “强制遣返……所以那是一扇星门？啧，虫洞内侧的封闭空间，还套了一扇星门，听上去安保措施做绝了啊。”<br/> 坎宁安倒是没想到那些纳米机器人如此“讲道理”，可能跟他对所谓的机械生命印象不好有关，他总是本能的觉得那些细小的机器人对自己的战士可能会更粗暴一些，不管怎么说，芙蕾能活着回来，其实跟人类怎么理解，怎么处理突发情况没啥关系，主要还是对面那个文明好说话。<br/> 这种久违的无力感，对味儿了，就是当初在海上打塞壬一模一样的，他还在近海巡逻队任职的时候也只能充当皇家舰娘的“辅助军”，几乎没什么决定自己命运的主动权。<br/> 另一方面，他也注意到了芙蕾那情绪略显低落的汇报内容中的，关于那个纳米机器文明提出的进入条件……<br/> “人类文明的科技水平不足以应付那个什么……l星门后面的危机么？”<br/> 他思考了一阵——同时芙蕾的顺利归来也让她成为了舰队私频中的明星，如被花团簇拥的蝴蝶，但她似乎对于被机器人丢出来十分耿耿于怀……<br/> “如果我携带的设备更精良的话，是不是那些外星人朋友就愿意多听我说几句话呢？说不定我还能跟对方的‘主机’取得联系……”<br/> “或许值得一试——你做得很好了，临危不乱，现在归队休息吧，芙蕾同志——”<br/> “司令同志，就在刚才芙蕾同志被弹出的同时那些纳米机器人已经失活，它们的能量通路不再运作，应该是关机了。”<br/> “这就是对方所说的……送行的礼物？真是慷慨的外星友人啊，但是……人类的求知欲只靠一点馈赠是无法满足的，我们是很怕寂寞的动物。”<br/> 坎宁安叹息一声：“我们必须继续对话计划，就像当初跟卓娅同志交流那样锲而不舍……让它们感受到人类的热情和诚意，克里姆林同志，能向您借点人手吗？”<br/> “当然可以，但你有想过一种可能没有，我们三番五次地去打扰人家，人家被烦急眼了当场向我们宣战——”大克打趣道。<br/> “还是那句话，真出了意外我也就认了，从刚才的短暂交流记录看来，对方不是那么暴躁的生命。”<br/> 坎宁安无奈道：“它要我们证明自身的科技水平足以得到重视跟平等交流资格……那就只能好事多磨，麻烦您的一位舰娘进去试着交流一下吧。”<br/> “我去吧，尼古莱。”<br/> 也在聊天室里的齐柏林自告奋勇，然后被大克瞬间按了回去。<br/> “你去当外交官的话我们当场就得跟这群纳米机器人开战——别闹，让西雅图去吧。”<br/> “我吗！咳咳，我是说，保证完成任务，请等我的好消息！”<br/> 于是西雅图兴冲冲地坐上了来接她的穿梭机，跳到了前线去，如同投石问路的那枚石子般，没入虫洞之中。<br/> 然后不出两分钟就被丢了出来。<br/> 光学传感器中的西雅图面上还带着尚未完全褪去的尬笑，在全军的围观之下，她仿佛后知后觉一般地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啊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