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说,汝这家伙难道就不战斗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赛米拉米斯受不了似的扶住额头。
“唔,其实吾辈对战争和魔术什么的都很不熟悉,‘然而众神却为了让我们成为人类,给我们添上了适当的缺点’。”
‘可你明明是Caster啊。’
阿喀琉斯和阿塔兰忒虽然很想指明这一点,但还是勉强忍住了这个冲动。
正如对方所说,大剧作家莎士比亚基本上是一个跟‘战斗’这种行为完全无缘的英灵。
他的职责(自认为)就只是圣杯战争的纪录,以及编织随之而来的主人公的苦难与绝望、希望与暴力的故事。
而比三人更加无奈的则是需要统合这些英豪名人的言峰士郎。
说起来,红方从者们的性格实在是非常糟糕。
不听人话甚至会直接动手的Berserker,自由散漫的阿塔兰忒和阿喀琉斯,没有战斗力还时不时折腾出一点事端的莎士比亚,赛米拉米斯倒是能够完全信任,但在事实上,对方却是最不让他省心的存在。
也就是说,除了一直默默执行命令,只是随时准备着反叛的迦尔纳之外,其他人都在不断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尤其当这些人聚在一起,这杀伤力更是呈几何级数增长——说起来,随时都准备反叛也足够叫人头疼了不是吗?
意识到这一点,言峰士郎像是要把这些多想一秒就会忍不住原地摆烂的念头甩出去似的摇了摇头。
接着,他便将被莎士比亚两句话的功夫就给带歪的会议重新拉回正题。
“总而言之,大家都到齐了,也是时候前去讨伐敌人了——毕竟是难得一见的圣杯大战,不断重复进行小规模的战斗也根本展现不出你们的荣耀与力量不是吗?”
对于言峰士郎的言论,阿喀琉斯和阿塔兰忒有点不情愿似的点了点头。
正如他所说,光是小规模的战斗实在太没意思了。
然而,战争并不是光凭一腔的热血和有意思没意思所能决定的,就算再没意思,也总是要打赢对方才行。
“对面是主场作战,又有大量的魔像与人造人作为消耗我们魔力与体力的帮手,Saber那家伙也不在这里——在这种不利情况下对黑方发起总攻真的合适吗?”
某种意义上最没有英雄骄傲的实用主义者阿塔兰忒提出了她的疑问。
“事先声明,虽然我能够拖住对面最麻烦的那家伙,但我可不会为了所谓的胜利就让他为难。”
“喂喂喂,Archer啊。”
还不等言峰士郎回答,阿喀琉斯便先一步开口。
“还有我在呢。”
“先不说你能不能打得过,光是魔力的储备都是一个大问题。”
阿塔兰忒一双翠色的眼睛淡淡地扫了一眼阿喀琉斯。
不是她看不起这个与塞琉斯同样出身希腊的大英雄,实在是因为在场的人中,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对方那少年似的身躯之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威能。
“那又如何——即使流星终究化为灰烬,祂那一刻的威光也比深埋地底,直到千万年后才被挖掘出来的钻石更加闪耀。”
阿喀琉斯毫不介意地张狂大笑,在那豪迈的笑声中,属于英雄的本色尽显无疑。
已经错过一次的他,绝不会放过如今这个可能再也不会出现的机会。
然而,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言峰士郎却突然拍着手插了一嘴。
“真是富有英雄气概的发言呢,但Rider啊,你在这次总攻中的任务可不是对方的Assassin。”
如果任由Rider与Assassin打起来的话,那么,只要不分出个结果,阿喀琉斯一定会选择无视一切的与对方死磕,并在塞琉斯极其克制的实力下战死沙场。
这无疑会对言峰士郎的计划造成无可逆转的破坏,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
但在自己毕生所求的愿望面前,阿喀琉斯又怎么可能被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给劝住?
“哼!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之所以还留在这儿,就是为了能与那家伙毫无顾忌的来一场拼上所有荣耀与力量的决斗,所以,不要想着我会为了你所谓的计划妥协!”
‘果然是这个样子......’
感受到阿喀琉斯话语中的滚滚杀气,言峰士郎顿时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
如果是其他无关紧要的小事,秩序善的阿喀琉斯可能还会看在御主给了一个现世机会的份上留下几分余地。
但事关塞琉斯,言峰士郎毫不怀疑对方翻脸的决心——即使动用令咒,也只会把阿喀琉斯与阿塔兰忒彻底推向对方而已。
不过,既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言峰士郎又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瞧您说的,我多多少少也算是修炼过一段时间剑道的武人,又怎么可能不解风情的去阻止两位希腊大英雄的神话之战呢?”
言峰士郎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被误解似的无奈。
“但这难得的相遇,您真的甘心就这么草草结束吗?”
闻言,握紧了拳头,本打算只要对方再敢拿那所谓的计划说事儿就直接动手的阿喀琉斯下意识的愣在了原地。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单纯的想提醒您一下,‘黑’方除了Assassin的塞琉斯之外,还有一个Archer的喀戎在呢——面对许久未见的老师,您就不想让他见识一下自己得意门生的成长吗?”
提到教授自己武艺的老师喀戎,阿喀琉斯顿时陷入了沉默,拳头也不由自主的放松开来。
而见到对方这个模样,言峰士郎终于控制不住的勾起了嘴角。
若只是单纯的比拼意志,言峰士郎自然有着不输于这些神代大英雄们的自信,但如果发展成对抗的话,缺乏力量的他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所以,如果他想达成自己的目的,那就只能顺着对方的意志,巧妙的将‘你我’之间的冲突转化成‘我们’之间的建议才行。
就像眼前这位阿喀琉斯一样。
与塞琉斯,与这个曾经的对手再度争锋无疑是他毕生所求的执念。
这一点,同样背负执念言峰士郎自然对那执念所衍化的意志之强烈深有体会。
那是即便赌上性命也无可逆转的‘绝对’。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言峰士郎想要让自己计划顺利实施的话,就必须在不违逆阿喀琉斯的前提下,找到一个让他能够听得进话的平衡点。
而这个平衡点,叫做‘遗憾’。
“塞琉斯与喀戎同属‘黑’方,他们两人自然有足够的时间进行交流,而达成了那么多的伟业的塞琉斯也一定会让身为老师的喀戎相当的骄傲与自豪——但您就不......”
“唰————”
位于地下的王之间突然刮起一阵呼啸的劲风,话还没说完的言峰士郎只觉一道残影闪过,自己整个人便被出现在身前的阿喀琉斯给提了起来。
“你是说,我阿喀琉斯是一个会令老师蒙羞的废物吗?”
“怎么会呢?”
明明被提着衣领,直面近在咫尺,双目又散发着浓重杀气的阿喀琉斯,言峰士郎的心中却情不自禁的涌起一阵欣喜之意。
既然会因此动怒,就说明阿喀琉斯此时的目标已然发生偏转,接下来,只要自己再稍稍添上一把火......
“世人谁不知道希腊大英雄阿喀琉斯的英勇无畏——只是,纵然贤者喀戎同样以您这位弟子为荣,但机会难得,您就不想亲自与您的老师见上一面,让对方亲眼见证您的成长吗?”
阿喀琉斯再度陷入了沉默,而见到对方明显已被自己说动,言峰士郎强忍着内心的喜意,依旧不动声色的开口。
“况且,如果不按我的计划进行的话,缺少了Saber这张王牌的我们终究有些人手不足,再加上您的真名已经暴露,您就不担心您在与Assassin的交战中突然遭到‘黑’方的偷袭吗?”
“塞琉斯那家伙可不会采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但在战场之上,谁又能顾得了那么多呢?”
对于阿喀琉斯的反驳,言峰士郎不依不饶的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先不说圣杯战争的胜者只有一人,‘黑’方在击败我方后的瞬间就会自动成为敌人,被打扰到决斗的可是您啊——就算事后塞琉斯暴怒的击杀了所有‘黑’方的Servant,您不也失去了这难得的机会,那万年的遗憾也将继续持续下去不是吗?”
注视着神父那不论何时都显得平静无波的眼神,阿喀琉斯开始在心中不断的思索着对方的话语。
诚然,说是要与塞琉斯一决生死,但从之前的表现来看,阿喀琉斯很清楚自己不是塞琉斯对手的事实。
也就是说,在自己被压制的情况下,对方的Saber与Lancer都拥有着足以突破战甲防御,并成功偷袭自己弱点的能力。
而这两位英豪即使不愿意这么做,对方的御主显然也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机会。
‘就像这家伙说的那样,在同一场圣杯战争中遇见塞琉斯的机会实属难得,如果就这么被破坏的话,难受的依然还是自己......’
想到这儿,阿喀琉斯重重的叹了口气,双手也随之松开,将被提起的言峰士郎放了下来。
“所以,在过会的进攻中,你要我去对付作为Archer降临的老师吗?”
事情的顺利开展让言峰士郎再也按耐不住脸上的笑容,但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得意,他便以手抚胸,向着走开的阿喀琉斯深深的鞠了一躬。
“多谢您的谅......”
“锵————”
伴随着呼啸而过的枪鸣之声,明晃晃的枪尖就这么停在了言峰士郎的眉心之上。
“不要摆出这幅假惺惺的做派。”
手持投枪,陡然转身的阿喀琉斯冷冷的注视着笑容明显有些僵硬的言峰士郎。
“虽然能感觉到你这混蛋不怀好意,但你的那些话确实给我提了个醒,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愿意给你一个面子——这一点,给我记好了!”
“Rider!汝这家伙......”
见到眼前这番景象,终于反应过来的赛米拉米斯顿时有些坐不住了,然而,还没等她把话说完,直起身的言峰士郎便伸手将其阻止。
“哼!”
有些抱歉的望了一眼因为负气而将头转向一边的赛米拉米斯,言峰士郎再次向阿喀琉斯微微躬身。
“真是抱歉啊,Rider。”
“好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阿塔兰忒上来圆场,翠色的眸子却紧紧的盯着一旁的言峰士郎。
“不过,你明明知道我方的人手不足,Caster这家伙也明显派不上用场——在这种情况下,你为什么执意要发起攻击?”
“这个问题就由吾辈来回答吧。”
“你(汝)——?!”
听到这个声音,包括赛米拉米斯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地转过头去,就连迦尔纳也有了一丝表情波动。
因为,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Caster,莎士比亚。
‘你这家伙不是说要旁观到最后,绝不参战吗?怎么现在又说这种话?改变主意了?’
‘当然不是这样。’
读出几人想法的莎士比亚在心里默默的演绎着,不过,他并没有急着解释,而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看得出,他很享受被这些大英雄紧们盯着的感觉。
“Caster啊,这种时候就不要卖关子了。”
注意到莎士比亚脸上的表情,言峰士郎有些哭笑不得站了出来。
“现在可是紧急时刻。”
“既然Master都这么说了,那就让吾莎士比亚在这里展现吾辈的‘杰作’!”
这么说着,莎士比亚无比得意的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原稿。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做出什么大动作,并投去好奇的目光之时,却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偌大的王之间,顿时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沉默。
“嘿嘿,吾辈忘了还有一个必要的条件没有达成。”
迎着众人的白眼,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莎士比亚收起了原稿,一溜烟的凑到了赛米拉米斯的面前。
“啊,如地狱般漆黑、宛如暗夜般的女帝呦!在吾辈展现作品之前,能请您升起自己那代表虚无的庭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