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王,诸神之王,法老奥斯曼迪斯。
如这般的存在,若是要同谁打上一架,会采用怎样的手段?
是驱使成群结队的斯芬克斯吗?
是使用古老且神秘的种种咒术吗?
还是说,古埃及的法老,拥有着某种隐匿于历史黑暗中,代代相传的决斗之法呢?
答案是——
“贫弱贫弱!”
纵身一跃的左勾拳,重重砸在了郑器的脸颊上。
满身鲜血的奥斯曼迪斯嗤笑着,唾液与血液在狂放的喊声中混作一团。
“如此贫弱的拳头,也想放倒余——”
话未说完,半空中的奥斯曼迪斯,便被堪比他头颅大小的巨拳,倾轧着扭曲的面容,深深嵌入了大神殿的地砖。
“这话该我来说。”
郑器俯视着被他击坠的奥斯曼迪斯。
“这样的力气还死撑。”
一边是没有驱动豪意和波纹的郑器。
一边是没有使用任何强化术式的奥斯曼迪斯。
两个明明尚有余力的男人之间,没有选择手段尽出,而是如同凡骨一般,相互挥动着拳头,渴求着血肉之间的碰撞。
这就是,法老奥斯曼迪斯的做派吗?
……不。
说到底,作为王,作为法老,真的会去同谁【打上一架】吗?
真的有人,能让奥斯曼迪斯选择去【打上一架】吗?
——是了。
这已不是那被奉为了神明的【王者】与意图超越神的【怪物】之间的战斗了。
这只不过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打架】罢了。
面对倒地的奥斯曼迪斯,郑器没有选择追击。
他就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着奥斯曼迪斯自己重新爬起身。
下一刻,奥斯曼迪斯兀然自地上窜起身,速度之快,简直就不像是刚吃过郑器一记左拳。
不仅如此,冲向郑器的瞬间,奥斯曼迪斯的双臂一齐向前探出。
不是选择殴打,而是一把卡住了郑器脖颈两侧的斜方肌。
随即,奥斯曼迪斯仰起脑袋——
“看招!”
额头与额头相撞,却发出了一道金铁交戈似的响声。
“……”
看着近在咫尺的奥斯曼迪斯,吃了他一记头槌的郑器忽然抬起双手,一左一右,捉住了奥斯曼迪斯的肩膀。
“头槌——”
后仰,发力。
“是要这么用的!”
在剧烈的痛楚与摇晃的视野中,奥斯曼迪斯察觉到自己的额骨大抵是被撞出了漂亮的裂痕。
虽说这种程度的伤势,在大神殿之中,只要时间足够,算不上是致命伤。
但是,可惜。
没有选择追击,郑器再次松开了奥斯曼迪斯。
而落地的奥斯曼迪斯踉跄了两步后,一手叉腰,一手捂住了额头,
“精彩……哈哈哈哈哈!精彩啊!郑器!郑器!”
被松开的奥斯曼迪斯王仰起面容,一边七窍流血,一边开怀大笑了起来。
“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的打过一场了,余很满意!”
“还打吗?”
郑器问道。
“不!就到此为止!”
奥斯曼迪斯理直气壮的喊道:“就算是余,害羞也要有个限度的!”
“……呼。”
郑器不知是不是叹了口气。
总之,尼托克莉丝也察觉得出来,他身上的那股压迫感稍稍变淡了。
“好了,我们之前话说到哪了?”
挥手在神殿之中重铸起了那长阶和王座,瞬间把自己整理干净了的奥斯曼迪斯一脸自然的坐回了王座之上。
“结盟的事。”
“啊,既然是你的提议,余也不能置之不理,确实如此,若是只保护自己的人民,就和狮子王没什么不同了,而且……”
奥斯曼迪斯笑了起来:“就在刚刚,你亲手将余的这一个选项删掉了啊。”
闻言,郑器微微皱眉。
【看来持有圣杯的情况下,奥斯曼迪斯能够以这大神殿为核心,做到和狮子王相仿的事。】
魔典向郑器解释了起来。
【如果目的只是为了躲避那个魔术王所制造的人理烧却,在圣杯的协助下,这座大神殿确实能发挥出这种作用。】
【不过,圣杯已经被你摧毁的眼下,他想要再完成这件事就很困难了。】
那看来那一拳打得还挺到位。
郑器松开眉头。
“由于余过于着眼于未来,以至于选择了最为安全的道路,坚固,却也狭窄的一条道路。哼……或许都是因为草率的拿走了圣杯,才会让余有失风度,产生了麻烦的执着。”
奥斯曼迪斯垂低眼帘:“本以为只要拿着圣杯,狮子王那家伙便不敢轻举妄动,呵,她倒是好算计。”
说到这里,奥斯曼迪斯面色稍微严肃了起来:“这个时代与其他的特异点不同,就算圣杯已经被你摧毁,人理也无法就此修复。”
“这么一来,该做的事情便不言自明了。”
“余会将余的神兽军团借给你们,虽然余也想与你并肩,一起去看看狮子王那自以为神的女热失败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奥斯曼迪斯咧咧嘴:“遗憾的是,余恐怕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圣都的攻略,就交给你们了。”
“足够了。”
郑器点点头:“立香她们还可以去求助于初代的哈桑。”
说实话,郑器一开始也没指望奥斯曼迪斯能帮忙。
他看得出来,奥斯曼迪斯和那狮子王截然不同。
如他曾经对尼托克莉丝所说的一样,郑器认为,奥斯曼迪斯确实冷酷,但绝不昏庸,相比起狮子王那个不懂人心的家伙,奥斯曼迪斯的一举一动,以及郑器在埃及的种种见闻,都在展示着奥斯曼迪斯仍旧具备的【人性】。
但也正因为这样,郑器对他的最低要求,才会是要奥斯曼迪斯别来捣乱。
现在这样,在郑器看来,已经是超出预计的好结果了。
“初代哈桑?”
奥斯曼迪斯突然露出了好奇的神情:“是指那个外形犹如死神般的剑士吗?迦勒底的御主是因为那家伙的助言,才让你来找余吗?”
“一半一半吧,那位老爷子让立香她们来沙漠里,这样的话,需要的时候,他也会愿意成为迦勒底的助力。”
“哼。”
奥斯曼迪斯摆摆手:“迦勒底的御主,还真是做了无谓之举啊。”
“早这么说的话,余一开始就会应允助力一事了。”
“那个,法老奥斯曼迪斯,请问初代哈桑是……”
一旁的尼托克莉丝小声问道。
郑器和奥斯曼迪斯互相重拳出击的时候,她被勒令不准干扰,只能一直在旁边提心吊胆的看着,现在看起来万事皆定,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有余裕开口了。
“是山中老人的头目,而且是足以和那狮子王媲美,值得余警戒的对象。余之前没有向狮子王发动全面战争,可不仅仅是为了固守这座大神殿。”
说着,奥斯曼迪斯脸上流露出了追忆的神情。
只不过,看来回忆的,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经历。
“那是余带来了这广阔沙漠,并与山之民正式为敌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余在这宝座上独自思考战术的时候,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凉意袭来,当余不禁回首望去时——”
奥斯曼迪斯微微眯起眼睛:“那个男人,初代的山中老人,就站在那里。”
“而且,那一刻,他早已完成了任务,他漂亮的剑法,完美的斩下了余的首级。”
啊。
郑器想起来了。
原来那并非是没有适应新身体的缘故吗?
“余虽然全力迎战,但那家伙和你不同,没有丝毫恋战的想法,瞬息便如融入了黑暗一般消失无踪了。”
说到这里,奥斯曼迪斯反而笑出了声。
“真是的……若非是在余的这座大神殿之中发生的战斗,这颗脑袋,恐怕那时就掉下来了。不过,那之后,在伤口完全愈合之前,余也无法自由的活动。”
“你们初次造访余之神殿时,正是伤口快要愈合的时候,很不凑巧啊。”
“奥斯曼迪斯。”
郑器一脸平淡的望着满脸笑意的奥斯曼迪斯。
“男人傲娇,也不会让人觉得可爱。”
“说什么蠢话!余可是法老,法老奥斯曼迪斯!”
奥斯曼迪斯脸上的笑容更加肆意了起来。
“——就算是可爱的程度,也定是无人能及!”
——
“咳——竟、竟然——”
崔斯坦本能的想要捂住胸膛。
在那里,不只是有着一道被那炫目的光刃切开的狰狞伤口,更是有着一件让崔斯坦惊怒交加的事实正在发生。
但即便在这种时刻,崔斯坦历战积累下来的冷静头脑,也还是让他没有慌乱到做出太过愚昧的举动。
只剩下了独臂的他,强顶着体内那猛烈的炙痛,身形向后以近乎要跌摔在地的角度撤开,同时以独臂凶狠的拽动了那妖弦。
无形之刃,勃然而出。
这一击,无论是力道、速度,还是内里蕴含的杀意,都远胜于之前同立香她们交锋时的每一击。
这一击,几乎和当时他在郑器逼迫下所发出的拼命一击一般无二了。
面对着扑面而来的无形之刃,右臂依然闪烁着光辉的贝德维尔并未退却。
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想要迎着那音波利刃向前继续突进。
这并非是贝德维尔被情感冲昏了头脑。
银之臂的力量,不只是能凝聚出险些将崔斯坦腰斩的光之刃,更是能在发动期间,大幅度增强贝德维尔的身体能力。
如果要以面板为基准的话,这一刻的贝德维尔,在筋力和敏捷上,甚至能达到A乃至A+级别的水准!
即使是以领受了狮子王祝福的圆桌骑士为对手,只要不和三倍的高文正面拼杀,这也是能不落下风的水准!
更不用说——
“喝啊!”
自下而上的光刃,将袭来的无形之刃一分为二。
随后,贝德维尔竟是真的在数步之间,追上了崔斯坦。
是最开始的那一剑,让崔斯坦负伤后变慢了吗?
这确实是影响因素之一。
但真正的问题,出在祝福上。
没错!
导致崔斯坦此刻甩不开贝德维尔的重要因素,是崔斯坦身负的祝福出现了问题!
——狮子王的祝福,被那银之臂的光刃【切】开了!
当然,这并非永久的,只要给崔斯坦时间,祝福的力量就会重新与他恢复联系。
但此时此刻,对崔斯坦而言,银之臂的表现,比当初怨恨锁链的表现,更令崔斯坦心神动摇。
怨恨锁链总归只是能暂时【抑制】祝福的力量。
可贝德维尔的银之臂,却能暂时【切断】祝福与他崔斯坦之间的联系!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手臂到底什么?
不!
眼下最紧要的——
崔斯坦当即做出了判断。
面对反手一剑就要捅向自己咽喉的贝德维尔,崔斯坦几乎将妖弦拧起。
霎那间,迸发出的音刃,竟是隐隐展现出了形体!
这也是直指贝德维尔脖颈的一击。
——崔斯坦,竟是想要与贝德维尔同归于尽!
贝德维尔眼神一凝,刹那的迟疑后,他回转右臂,光刃挡住了这极近距离下袭来的音刃。
可相对的,他也被音刃上所携带的力道推挤得向后仰起身体。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崔斯坦毫不犹豫的抽身便走。
见状,作为距离崔斯坦最近的战斗人员,刚刚劈开了音刃的贝德维尔正想要再追击上去。
“唔——”
脚下一软,贝德维尔差点跪倒在地。
他的身上,散发出了类似烧焦的木炭一般的奇怪气味。
银之臂的光刃,也开始变得不稳定。
而崔斯坦也立即抓住了这个机会,躲避开静谧在此投掷出的两枚毒镖后,头也不回的向着荒野深处逃去。
既然没法在这里和贝德维尔同归于尽,那他就必须把这个情报带回圣都去。
——崔斯坦当即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于是,电光石火间的激烈交锋,就这么在此突兀的画上了句号。
“贝德维尔先生!”
赶上来的玛修担忧的看向他。
“抱歉……”
贝德维尔低着头,咬着牙,面带不甘。
只差一点。
如果能在这里留下崔斯坦的话——
“不,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贝蒂。”
立香拍了拍他的肩膀。
感受到掌心里那烫到发疼的温度,立香眼神柔和的说道:“我们的目的,最开始就不是留下他,当然,留下他更好,但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另一只手握着郑器送的守卫挂坠,立香回过头,看向了身后不远处那安然无恙的队伍。
“大家能平安无事,多亏了你,贝德维尔先生。”
“……抱歉。”
立香没再多言,只是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局,是她们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