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招呼有点太热情了，老爷子。”
“身手又有进步，难得，难得。”
一少一老，两道声音就在自己的头顶完成了一次交流。
这让艾蕾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的她终于察觉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正被郑器单臂护在怀里，一抬头就能顺着那饱满坚实的肌肉，看到郑器那刀削斧凿般刚硬的面部线条。
这让她本就有些红润的面色顿时透出了一层胭脂般的光泽，赶忙偏开了目光，不敢再去看郑器的侧颜。
可她的身体却下意识的缩紧，看上去就仿佛是要同郑器的胸膛贴得更紧一分似的。
没有去关注艾蕾的变化，郑器此刻的注意力，全在眼前这兀然出现的黑袍老者身上。
他的拳头，正架着一柄平平无奇的锈剑。
而这锈剑，就被握在老者手中。
这很不可思议。
不是指郑器以肉身抗住兵刃这种稀松平常的事。
而是指这一柄锈剑，在斩中了郑器的拳头后，竟然没有当场崩碎。
当然，更让远处的伊什塔尔和吉尔加美什惊诧的，是她们压根就没有察觉到这老者的接近！
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
又是何时对准艾蕾的背后挥起了那柄锈剑？
这一切行径，他们都没有察觉到分毫。
换言之，若不是郑器及时出手——
望着缓缓收回了锈剑的老者，听着老者的夸赞，郑器咧咧嘴。
“有进步的看来不只是我吧？”
“所谓武道，非是登峰，而是入海……无垠之海。”
老者轻笑一声。
“此事，你岂能不知？”
放下了拳头，搀扶着怀里的艾蕾，郑器站起身来。
“你说得对，但让我注意分寸的是你，现在这样吓唬姑娘的也是你。”
郑器的脸上，少有的露出了一丝带着调侃意味的坏笑。
“老爷子，你这癖好可不好。”
“……”
老者不言。
只是缓缓的架起了手中锈剑。
“艾蕾。”
“啊？”
头昏脑胀脸发烫的艾蕾本能的对郑器的呼唤做了反应。
她先是傻愣愣的抬起眼，同郑器对视在一起，随后又猛地扭过头去，躲开了郑器的视线。
“怎、怎么——”
“可能会有点疼，但也就是一刹那，忍着点。”
不等艾蕾想明白郑器这话的意思，她便感到背后传来一股温和的力道，将她朝着那老者的方向轻轻一推。
紧接着，就是寒光一闪！
一道笔直的轨迹，沿着艾蕾的身体，中正的将她的身体一分为二——
似乎本该如此。
一把接住了昏迷瘫软下来的艾蕾，郑器审视着怀中皱着眉，仿佛正在做噩梦一般的少女。
——眼见艾蕾倒下，不远处伊什塔尔当即就想要对那老者动手。
随着艾蕾的败北，她身上那剥夺神力与权能的诅咒也被最大限度的削弱，恢复了正常体型的同时，自然也恢复了一定的战斗能力。
可她还未来得及上前，就被一旁的吉尔伽美什王率先抬手拦下。
“你干嘛？”
“蠢货，仔细看。”
吉尔伽美什瞥了一眼气急的伊什塔尔。
“他们明显相识。”
“再者，要如何处置手下败将，本就是郑器的权力，若他真有这种想法……你此刻上去，是想再送一枚女神的首级给他当冥界一游的伴手礼？”
伊什塔尔被说得喉头一噎。
不得不承认，吉尔加美什说得很有道理。
但这种不能反驳还要被他教训的情况，实在是让她气得胸口疼。
而与此同时，郑器也像是确认了什么，目光一转，望向了拄剑而立的老者。
“还麻烦你动手，我确实也不是很擅长处理这种东西。”
“无妨，你我有缘。”
话音未落，郑器怀中的艾蕾猛地惊醒过来。
“——吓死了！我刚刚是不是被劈成两半了！超整齐的那种？！”
叫了一声，抬起头，艾蕾发现自己还是在郑器的臂弯里。
只不过这次距离郑器更近了。
还是面对面的那种。
瞧着艾蕾仿佛从脖颈开始都要被渲染上一层浓烈的胭脂色，郑器挑起眉。
“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
听着艾蕾越来越小的声音，郑器歪了一下脑袋，又仔细看了看她，确定真没什么问题后微微颔首。
“那就好。”
花了点时间平复情绪，从郑器怀里自己颤颤巍巍站起身的艾蕾深呼吸了一下，随后看向了老者。
“你……谢谢……”
不需要郑器和老者过多解释，努力静下心来的艾蕾已经意识到了。
老者的那一剑，确实成功斩中，并斩断了目标。
“冥界的女主人哟，身为女神，你却深爱着命中注定必有一死的人类，你没有将死亡贬低为令人厌恶的恐惧本身，而是尊崇着这份寂静，试图保护人类死后残留的灵魂……”
“你加入同盟，是为了尽可能多的让人类的灵魂能够被保护，即便无法被理解，即便在这成千上万的灵魂之中，你会被误解和孤立，你也如此决定，如此去做了。”
“——这已是我的选择。”
女神埃列什基迦勒，神情庄重且坚定，不带一丝犹豫的开了口。
“以自己的意志，守护这份寂静，正是我作为女神埃列什基迦勒的尊严所在。”
“呵……如今，那束缚你的契约已不复存在。”
没错。
老者斩断的，是她同另外两柱女神的【盟约】。
换言之，如今的埃列什基迦勒，已是自由之身了。
“往后，便如暴君之言，你就随心所欲的去行事吧。”
言语之间，老者的身形开始模糊。
最后，当最后一枚音节吐露，老者也同时消弭无踪。
瞧着这一幕，郑器挠挠头。
王哈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习惯，还是老样子。
他觉得自己跟这位老爷子的相遇恐怕不能光用【有缘】来解释，这位老爷子似乎是知道点什么关于魔术王的新内幕。
但既然他不说，或许是有自己的考量吧。
郑器倒也没准备上去硬留他一步。
“好了，我们该走了。”
“哎？等——”
听到郑器的话，艾蕾猛地转过身，不自觉的冲着郑器伸出了手。
待她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的手掌，她先是一愣，随后急忙将手又缩了回去。
“说、说得也是，生者不可久留冥界，更何况这次确实是我输了，我、我会释放人们的灵魂……”
有郑器在，艾蕾觉得，就算是那个憎恶人类的魔兽女神，也不可能成功了。
乌鲁克不会灭亡。
所以，自然也就不需要她再去做那样的事了。
如此一来，自然也就不再需要她……
“怎么？埃列什基迦勒，你不准备加入这边吗？”
吉尔加美什忽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