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冥界重新与自己联系上的那一刻,艾蕾当即以权柄打开了那被郑器所关闭的冥府之门。
然而,当那门扉打开之时,迎接她的,是强光,是烈风,是令这片大地都为之颤抖的轰然巨声。
毁灭性的洪流,自死境最深处迸发而出。
自这九幽冥府,入那悠悠苍穹,这金碧洪流真就似那上抵三十三天、下至十八重地狱的如意金箍棒,定得是生命之海,撑得是朗朗乾坤!
不多时,声色渐息。
或许是重握冥府权柄的缘故,也可能是愣神的伊什塔尔一时不察,这一次,艾蕾成功挣脱开了伊什塔尔的拦阻。
“等等!哎!”
见艾蕾径直往那通道就跳了下去,伊什塔尔无奈的乘着玛安娜,也跟了下去。
“梅林!帮个忙!”
“乐意之至。”
在梅林的帮助下,立香带着玛修,也紧随其后。
吉尔伽美什与魁札尔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此刻的心中所想。
她们无言的跟在最后。
本该伸手难见五指的黑暗通道,如今却被来自太阳的光辉所照亮。
所过之处,闯入大家眼帘的,尽是焦土。
那个广阔且森冷的孤寂冥界,现在,竟是显得有些……狭小。
尚未完全冷却下来的焦土,更是向外释放着阵阵的热浪。
终于,当慢了半步跟上的大家得以再次踏足冥府之地时,看到的,是艾蕾呆呆伫立着的身影……
“那是……”
玛修惊讶的望着那球体。
准确来说,是望着那泡沫似的球体中,所容纳的事物。
“医生?”
立香的声音有些发抖。
“……已经彻底确认了BeastⅡ的消亡,随着提亚马特神的消失,造成这个特异点的原因也消失了,接下来就和往常一样,只需要回收了那个圣杯,这里的一切就会逐渐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通讯的那一边,传来了罗曼低沉的话音。
是的。
在那华美圆球之中的,正是圣杯。
“那大哥呢?”
“……”
谁也没有回答立香的又一次询问。
在这沉默之中,最先有了动作的,还是艾蕾。
她颤颤巍巍的走向了那容纳着圣杯的球体,明明是不过五、六米的距离,她的每一步却都走得是那样沉重又缓慢。
艰难得像是在走过一场马拉松于终点前的最后一段长路一般。
最后一步,站在那球体前,艾蕾小心的伸出双手。
在与球体差之毫厘的地方,她迟疑了一瞬,但终究,艾蕾还是选择跨过那最后的一段距离。
指尖真正触碰到了的刹那,这如梦似幻的球体,真就好似泡沫一般,一触即碎。
从手心,到面颊。
最后,无声的勾动起女孩飞扬的发丝。
那温柔的触感,一闪即逝。
最后,唯有圣杯留了下来。
艾蕾就那样瘫坐了下去。
“所以,我才不敢喊你的名字……”
她埋着脸,兀自呢喃。
“要是我喊了,你却没有回应我的话……所以……”
“……检测不到有关郑器的任何反应,无论怎么样做都……唉。”
通讯那边,罗曼长叹一声。
“那个肌肉不倒翁,谁叫他要逞能啊!”
伊什塔尔烦躁的声音显得有些刺耳。
艾蕾猛地向她那里扭过头去——
所见,却是伊什塔尔那低垂着眼帘,抿着嘴唇,写满了不甘的面容。
这让险些能找到宣泄口的艾蕾,不由得又喉头一噎。
她有些茫然环顾四下。
明明战胜了那个可怕的提亚马特神。
明明成功的解决了这前所未有的危机。
明明是胜利了……
为什么,入目皆是忧愁,入耳都是哀叹?
……这真的算是胜利了吗?
艾蕾重新低下头,去看手心里捧着的圣杯。
这一低头,点点晶莹便不受控制的坠落下去,在留有余温的冥界之地上发出细小的声音。
听起来,就像是什么碎掉了一样。
视线穿过圣杯,看着那仍是贫瘠到一无所有的冥界大地,艾蕾无意识的呢喃出声:“什么花呀……这不还是什么都没有吗……”
他喜欢的冥界之花……在这冥界,曾几何时,又在哪里,盛开过那样美丽的花呢?
“啊!真是够了!一个迟钝也就罢了,两个都迟钝你们以后要怎么办啊?!”
伊什塔尔突然抓狂的喊了起来。
这把艾蕾吓得一愣。
她迷茫的抬起头看向伊什塔尔。
“你好歹是我的半身,能不能有点自觉?在这种又冷又黑的鬼地方,还能有什么值得被他喜欢?!”
伸出食指,伊什塔尔弯下腰,戳了戳艾蕾的鼻尖
“对他来说,冥界那独一无二的花,就是你啊!”
“……哎?”
艾蕾眨了眨眼睛。
数秒的恍惚之后,胭脂般的暖色,自脖颈攀上,浸透了她的两颊。
不过,在混乱之中,她还是敏锐的抓住了一个关键词。
“等等,你说以后——”
“大哥他不是英灵从者,我也不觉得他会就这样牺牲在这里。”
立香走了过来。
她蹲下身,对着艾蕾竖起大拇指。
“我估计,他是用尽全力之后,只来得及留下圣杯,就先一步离开了这里,不过没关系,就像在上一个特异点那样,只要继续前进下去,我相信今后肯定还会有机会和大哥再见的!”
“正是如此。”
魁札尔双手叉腰,笑眯眯的说道:“不如说,就算真的死去了,也会从地狱里重新闯回来——啊,不过,恐怕也不会有哪个死后世界敢收下他吧。”
一旁的梅林也煞有介事的点头赞同道:“确实,毕竟,是那个郑器啊。”
“他要是就这么不见了,本王可就困扰了。”
抱着手,吉尔伽美什轻哼一声:“人情债本就难还了。”
“请您打起精神来吧,埃列什基迦勒小姐!”
玛修双拳一握,为艾蕾鼓劲。
“还有机会……”
艾蕾嘟囔了一声。
“啊。”
梅林忽然出了声。
“看来是时间到了呢。”
星光点点之中,魁札尔略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如她这样的从者,既然现在特异点已经开始修复,自然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就和立香她们一样。
不过——
“伊什塔尔你们倒是没有要离去的征兆啊。”
立香好奇的看了看伊什塔尔、埃列什基迦勒,还有吉尔伽美什。
“我们不是被圣杯唤来的,现在特异点被修复,那在乌鲁克初期王朝消失前,我们自然会留在这里。”
说着,伊什塔尔看向艾蕾:“明白了?这样一来,缘分和记忆就不会消失了,只要你不想,你就不会忘记他。所以有什么不满,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再自己去好好讲清楚吧,现在就别哭哭啼啼了!能不能有点女神的样子!”
“这、这种话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在手臂上抹了抹脸,艾蕾把圣杯往立香怀里一塞。
“藤丸立香!”
“啊?”
“我会去迦勒底。”
“……啊?”
“这个主意好!”
后面的梅林一拍手:“回去我就好好研究一下!”
“梅林?”
“哎呀,狂热粉丝总是会有的,何况还有机会一次看两个主推的演出,理解一下,理解一下。”
梅林对着立香嘿嘿一笑。
“我的话,虽然几率很小,但有机会的话,就到时候再见吧。”
魁札尔轻轻挥了挥手。
“听起来好像还挺有意思的,到时候我也要去!”
伊什塔尔经典唯恐天下不乱。
“嚯,这么有趣的事情,你们居然没想到要带上本王吗?”
王啊,您是不喜欢被排挤的小朋友吗。
立香挠挠头。
“呃……总、总之,欢迎?”
悲伤的氛围已然被一扫而空。
离别,是为了能够再次相逢。
瞧着立香她们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身影,艾蕾不自觉握起了双手。
仿佛这样,手心就能再回忆起那温柔的触感。
(郑器。)
少女在心中呼唤着。
还会再见的……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