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
切斯柏笑出了声。
“回头……回去哪？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们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全盘暴露给了监正会，那要求我们立刻返回大骑士领述职的紧急调令，这会怕是就快到茨沃涅克附近了，何来回头路可走？”
他与玛恩纳的这番对话，让那些征战骑士出现了动摇。
不算非常明显，但不管是玛恩纳还是切斯柏都注意得到。
“监正会不会容许征战骑士内部的负面消息留存在任何一行文字之中，诸位，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当民众们在恐慌中看到保护者是征战骑士，这个事实监正会能改写吗？当莱塔尼亚真的露出了獠牙，监正会难道敢不集结军力应对吗？监正会的看法，无法改变我们接下来要做的，更无法否定我们将会创造的成果。”
切斯柏的语速很快，但吐字清晰，中气十足，以至于整个驻地里的大部分骑士，都能听清他的话。
“再者，说到底，你也没有真凭实据，玛恩纳，到了这一步，只凭话术，是无法动摇我们的。”
确实如此。
如果这会监正会的调令已到，或者玛恩纳真的有办法表示自己是监正会的人，那这只骑士团里说不定真的会有临阵倒戈来降的。
但玛恩纳什么都没有。
他手上甚至没有一柄像样的武器。
这注定了，他不可能光靠嘴皮子，让这支骑士团偃旗息鼓。
所幸，在这儿的两位，都没想过要这么干。
“不谈了？”
郑器问道。
难得他看在玛恩纳的面子上，给了时间。
“……郑先生。”
玛恩纳说道。
“我希望能和他单独谈谈。”
“行。”
答应了一声，郑器迈开了步子。
他这一向前，骑士们顿时有了反应。
“两位，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来做客两天，我并不是非要你们的性命。”
切斯柏沉声道：“我知道您，豪骑士阁下，您的拳头在如今的卡西米尔可谓大名鼎鼎，我更知道您身后的玛恩纳……”
“但你们现在，是在没有任何装备的情况下，面对一整支骑士团。”
“希望你们——”
切斯柏的后半句话，被卡在了咽喉中。
事实上，不只是他，这一瞬间，在场的每一名征战骑士，都能感觉到，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们的喉咙。
“口水留给那边吧。”
郑器将双手从口袋里缓缓抽了出来。
他的视线笔直向前，却没有将任何一个人放在眼中，一定要说的话，就仿佛他正行走在宽阔的大道上，双目只是瞧着大道所延伸至的远方。
向着这支货真价实的卡西米尔边境征战骑士团，郑器平淡的问道——
“打不打？”
这询问的语气越是平和，对听到的人来说，就越是感到难以接受。
切斯柏深吸了一口气。
他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还是小看了这个名叫郑器的年轻人。
如现在这般沉重的压迫力，他这辈子，只在年轻时的玛恩纳身上，感受过最多次。
孤身一人，以一支征战骑士团作为对手，听上去简直是天方夜谭，是狂妄的谬言。
但切斯柏知道，是手持利剑的他的话……
是他记忆中的临光的话……
“迎敌。”
切斯柏郑重的下达了命令。
不是要求制服、活捉，而是要将士们迎敌。
这听上去，真的不是以区区一个落单的敌人为目标时该下达的指令。
但骑士们没有任何犹豫。
于是，率先迎向了郑器的，不是那些手持长枪的重装骑士们。
而是那仿佛能连成雨幕的箭矢与法术齐射。
“噹噹噹——”
“嘭！隆——”
碰撞声，爆炸声。
法术弹炸裂掀起的尘土，将那过分高大的身姿掩埋。
虽然对一名无甲的敌人进行齐射，却能听见如同金铁交戈似的轻啐反馈，这有些怪异，但骑士们没有因此迟滞了手脚。
拿着法杖和强弓的骑士们无声轮转，训练有素的阵列让他们所释放出的法术弹和箭矢像是连绵不绝一般。
这种饱和式的轰炸，在仅仅五秒的时间里，就轮转了五波。
“停止射击！”
一名作为队长的高阶征战骑士下令道。
狂轰滥炸之下，敌人所在的区域已是尘埃滚滚。
看着那静静翻涌的尘埃，切斯柏心中稍定。
这样的轰炸，就算是全副武装的乌萨斯盾卫，也不敢说能毫发无伤。
哪怕是他记忆中的临光，也不会选择正面硬接这样的猛攻。
然而当切斯柏把目光转向玛恩纳时，他却发现，玛恩纳的表情有些……奇怪。
要去比喻的话，就像是自己刚吃了一块伪装成抹茶蛋糕的芥末蛋糕后，坐在边上，没多久就看到有人也像方才的自己一样，把那芥末蛋糕当作抹茶蛋糕，一把塞进了嘴里一般。
还不等切斯柏多想，驻地外那一人多高的尘埃，骤然散开。
遍地狼藉，在诉说着那一枚枚法术弹一根根重箭是多么威力十足。
可当骑士们看到那依旧向下斜张着双臂，赤着上身，朝着他们信步走来的男人时……
“射、射击！”
高阶的征战骑士有些慌乱的喝令道。
于是，轰炸再次开始了。
这一回，作为队长的高阶征战骑士们不喊停，那些拿着法杖和弓箭的征战骑士便也不停歇。
不。
不如说，他们看上去，也像是正在发泄着什么一般，竭尽全力。
这一回，轰炸持续了近五分钟。
轰炸的范围，更是扩张了。
一直到切斯柏主动喊停，这些征战骑士们才如同刚从噩梦中被惊醒一般，停下了动作。
此时此刻，驻地之外，营门之前，那被炮火犁了一遍又一遍的地表，着实不堪入目。
然而——
“你们是顽童吗？”
依旧迈着那笔直的步伐，身形端正如岳的郑器微微昂起下巴，穿过尘埃，破开热浪，踏过沟壑，一步，跨过了征战骑士们的营门。
“法术、箭矢，都不起作用的话，接下来是不是就该朝我吐口水了？”
他俯视着这些藏在盔甲里的人。
“你们这些征战骑士，就这么讨厌近身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