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br/> 在琪亚娜那碧蓝澄澈的眼眸中，白明世却看得到，此时此刻，另一个拥有着与琪亚娜同样容颜，但却是金色眼眸，表情也略又差异的少女正在其中注视着自己。<br/> 金色的眼眸中，瞳孔为菱形十字圈，与琪亚娜一般无二的白色长发垂落，领口有黑色羽毛围住，穿着黑色露肩连衣裙，有紫色条纹，外覆白色护甲，延伸出四条带有崩坏纹路的衣摆，下身则穿着黑丝长筒袜和黑色橙边高跟鞋，身后还飘着光翼和亚空之矛，整体形象与琪亚娜大相径庭。<br/> 空之律者，西琳。<br/> 因神之塔一战，西琳自愿让自己的存在暂时完全以琪亚娜的人格为主导融合，自己却成为了内心中最深处的阴影一部分，只是现在，在白明世的插手后，在琪亚娜和西琳人格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二者已然分离。<br/> 看着琪亚娜眼中深处，这个此时也正疑惑看着自己的少女。<br/> “你们是我曾犯下的过错。”<br/> “也是我今生至此，最为懊悔的一件事情。”<br/> 白明世凝视道：“我辜负了一名少女对待我的赤诚之心，我自作主张，不惜伤害她也将其送回了她的起源世界，或许，这曾经得以回避了某些风险，也让今日的事情得以转机，可是无论如何，我其实是没有剥夺她人人生选择的权利的，更妄谈，那是一个曾经愿意舍弃一切也要与我同甘共苦，那样一个女孩最原本的心情。”<br/> “小白……”<br/> 琪亚娜喃喃道。<br/> “在恢复自我后，我想了很多很多。”<br/> “即便那个时候，我与位格的高度共感，让我意识有所偏向，甚至还存在着一定程度上的极端化，但是……这些都不是理由，如果没有我的肯定，不管影响多深，结局都不会是那种选择的。”<br/> “‘这样做真的好吗’，‘那个时候的选择，真的正确吗’，苏醒后，我曾无数次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在我最需要一个人陪伴的时候，却真的有一名女孩想要陪伴我，她口中大声诉说着对我的爱意，我表面上的无动于衷，却掩盖不了，在‘净空明觉’位格表象下的内心深处，我的心真的已经渐渐被动摇了的事实。”<br/> “我想珍惜她，我想怜爱她，我也不想让她继续在危险的处境中受到伤害，时而，苏醒后回顾往昔的我，会认为当初做的事情是对的，将救命恩人和我在意的人送往安全地带，这有什么错？时而，我又懊悔不已，不仅仅是当初强行送返的方式，是根本就完全错误的，更重要的是，我伤害了一名少女对我的心意，并且那份心意，的确是我所重视需要的东西。”<br/> 白明世道：“就连现在我能站在这里，琪亚娜，这也是你与你心中另一个人格心念合一，最终才达成的结果。”<br/> “无论何时都是这样。”<br/> “只要和你们在一起，我的内心便总是充满了温暖，与你们的时光，让我看到了在人世存在的最初意义。”<br/> 说到这里，白明世保持着琪亚娜牵着自己另一只手不放的状态，另一只手抬起，就好像想要更加仔细看着少女此时的面容一般，将少女鬓角雪白的发丝向着耳边掠起，认真注视着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br/> 但是琪亚娜现在还要搀扶昏迷不醒的布洛妮娅，另一只手无暇空闲，根本没有办法对白明世的动作做出反应。<br/> 于是。<br/> 琪亚娜的心跳逐渐加快。<br/> 脸颊、耳畔，似乎能感受得到白明世手掌的温度。<br/> 脸色，也逐渐变得微微红润。<br/> “不管什么时候，你们对我而言，都是最重要的的存在。”<br/> “只有这点，我希望你们能明白。”<br/> 白明世认真道：“所以现在，为了弥补我过往最大的这个错误……我想给你们几个选择。”<br/> “……选择？”<br/> “是的，选择。”<br/> “不单单是对你们的尊重，同时也是作为一种弥补。”<br/> 白明世微微点头，“这个答案的走向，我想，最终还是要由你们自己决定，才有意义。”<br/> 选择存在着千千万。<br/> 但现在，白明世所提供的的选择，一共有两个。<br/> 一是让琪亚娜的两个人格，仍保持着现在的状态进行共存。<br/> 只不过往后时日，白明世将会按照琪亚娜两个人格的意愿，随时对着内心空间精神世界进行改造，让二者的并存变得更加融洽。<br/> 而至于第二个选择。<br/> 这个选择，并没有直言，其实也是白明世心中真正想对琪亚娜实施的手段。<br/> 那就是——<br/> 现在，将琪亚娜内心中的两个人格，进行彻底分离！<br/> 当然，正如同白明世刚才所说的一样，他的想法在此时其实并不重要，这种时候真正存在意义的关键，还是琪亚娜自身的两个人格如何选择，所以，白明世并没有进行任何话语上的引导，也没有将自己认为好的选择想法说出，他只是单纯将两个选择放在了琪亚娜面前，然后注视着眼前的这名白发少女，让她自己选择。<br/> 看似简单的局面，但白明世也是成长了不少。<br/> 把一切痛苦回归到原点前，让其不复存在，那样的话，固然过错不会存在，弥补也没有了必要。<br/> 但问题是。<br/> 那样强行扭转过后的人，真的，还能算是其本人吗？<br/> 这一点，就跟对待布洛妮娅的想法一样，不是将她被外神抹除的这个事实本身抹消，而是在那基础上，切实的从眼下将已经断绝的道路进行延伸，承认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其本人人生的一部分，在这基础上，更进一步前行。<br/> 不是把痛苦直接抹除，而是从这一刻开始，把丢失的东西弥补找回。<br/> 要做的是，面向未来！<br/> “两个选择……”<br/> “继续维持现状，还是，彻底人格分离。”<br/> 琪亚娜听着白明世给出的方案，缓缓陷入沉默。<br/> 内心不断重复着白明世的话语。<br/> 从未想过，居然会有一日，出现能这种彻底改变自我的选择摆在眼前。<br/> 过往在主神空间内时，她虽然也知道主神存在有将人格分裂剥离，或者直接抹除的兑换项目，但问题是……那样的选项，对于琪亚娜而言，十分昂贵。<br/> 奖励点的转折点，在于被分裂人格与想分裂人格本身的比重大小。<br/> 那时的琪亚娜，虽然很没有面子，但事实就是，早在她还在懵懵懂懂的时候，体内的另一个自己便拥有着西琳的全部记忆，说是西琳本人也没有任何问题，她那时对自己的过往还一无所知，整个人都是崭新空白，然而那个阶段，体内的另一个人格，却早已牢牢把持着空之律者的权能，琪亚娜连争夺的权利都没有。<br/> 这也就导致，二者的人格主导权，其实隐形是偏向了另一个人格那边。<br/> 偏向副人格的人格，还想要把主人格分离？<br/> 所以当时，琪亚娜如果真的想以自己的想法将另一个人格剥离的话，结果就是，奖励点消耗将会极其恐怖，并且还会随着对方的抗拒意志抵抗，奖励点的数额也会指数级上升，这样的情况，所导致的局面就是，直到离开主神空间的那一天，琪亚娜也从未真正将两个人格分离的想法放到过心里。<br/> 没别的理由，纯粹只是贫穷。<br/> 可是万万没想到，都已经事到如今了，双方都已经数次融合，真正开始逐步诞生共存的共识了，她们的面前却摆出了这样彻底分离的选择。<br/> 真是造化弄人。<br/> “呵，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居然说要将人格分离吗。”<br/> “说是补偿，但未免太晚了点。”<br/> 琪亚娜的心中，西琳听见白明世的两个选择后，这时也微微摇首，“……实在是，太晚了。”<br/> 如果早从一开始就有这样的选择的话，一切都会因此而不同。<br/> 琪亚娜甚至都没有觉醒自己身为西琳这个记忆的必要，就继续那样保持着空白，作为琪亚娜一直生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可以，而她，也将作为唯一且真实的西琳，独自与白明世进行着接触，这也是完全可能的。<br/> 但是。<br/> 如果，毕竟只是如果。<br/> 所谓弥补，就是指事情发生后才会生出的某种补救措，事到如今，这个选择，真的已经太晚太晚了点。<br/> “我不会说立刻让你们做出决定什么的。”<br/> “现在这个世界，是被我再次调整过后的独立空间，相对时间于整个虚无之海也是最慢的一档，在这里，你们有足够的思考时间，甚至于，可以一边照料布洛妮娅，等待她苏醒也没什么不可以，我也可以对你们保证，在你们作出决定前，我会继续保持着现在的状态待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br/> 见琪亚娜面露犹豫，白明世再次开口，“不管多久，我都会在这里陪着你们的。”<br/> 这，才是补偿的全部内容。<br/> 依然还是看琪亚娜个人如何选择，而继续变化的事实。<br/> 琪亚娜握着白明世的手这时微微紧了紧，不过很快，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琪亚娜又将手放松，紧接着，轻轻呼出了一口气。<br/> “嗯，谢谢你，小白。”<br/> 琪亚娜轻声道：“能给我这份难得的机会。”<br/> “只是弥补。”<br/> “就算是弥补，对我来说，也十分珍贵。”<br/> 琪亚娜露出笑容道：“所以，在之前，就先让我问问另一个自己是怎么想的吧，仔细想想，好像也……额，对了，我现在是可以和她重新对话了的吧？”<br/> 突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琪亚娜补充问道。<br/> “可以。”<br/> 白明世点头道。<br/> “那就好。”<br/> 琪亚娜放松了下来，认真应道。<br/> 人对的变化总是这样，对于自己不知不觉，无从发现，但对他人的变化，却是如同镜子一般，映照的一清二楚。<br/> 得到了白明世的肯定，这一刻，琪亚娜将心绪调整平静，逐渐将意识下沉。<br/> 不断沉入心底，黑暗的最深处。<br/> 片刻后。<br/> 正如白明世所说的那样，再一次，琪亚娜看向四周，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并且清晰可见，就在对面的不远处，一个与自己面貌相似，但是神态却大相径庭的白发金眸少女，正站在对立面与自己平静对视。<br/> 大战结束，尘埃落定。<br/> 以这样的机会，这样的方式，两个人格再次相遇。<br/> 但是这一次，无论是哪方，谁都没有率先开口，而是陷入了有些僵硬的气氛，在安静的空间中彼此对立。<br/> 琪亚娜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不管是对于眼下选择的事情，先前大战时对方选择的事情，又或者是……更早前，在那个时候，自己将另一个自己镇压，从而得以回返起源世界的事情。<br/> 可正因为想说的话太多。<br/> 才会在这时，陷入长久的沉默，艰难无从开口。<br/> 这一点，西琳心知肚明。<br/> “没想到，再会的机会居然会这么快到来。”<br/> 摇了摇头，露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西琳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第一个打破了沉默，摊手道：“所以说，现在来这里是想和我说什么？彻底把我搬迁出去的意思喽，事先说明，我没有意见。”<br/> “呵呵呵……真是没想到啊。”<br/> “还以为把你继续留在外面做主导，你会让我看到什么秀恩爱的模样，却没想到，相较于你，看起来他好像对我更有好感的样子，难道说，男人的愧疚感，会对感情也滋生养分吗。”<br/> 嘴角上扬，西琳忍不住内心的欣喜，得意的轻蔑道：“按照这个势头的话，没了你，说不定我和他的交往还会更加顺利点，接下来，只要把那个碍事的绿色卷毛踹走，我就可以和他一直在一起了呢。”<br/> “你说什么呢你！”<br/> 听到这里，琪亚娜顿时有些忍不住了。<br/> 刚才满心的愧疚感转头就被抛到了脑后。<br/> 她恶狠狠瞪了西琳一眼，“你这个家伙！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也会是我什么的！能不能稍微矜持一点啊！而小白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现在的幸福，你居然还想拆散人家，你这样也算是小白的伙伴吗。”<br/> “虚伪。”<br/> 西琳噗嗤一笑，双手抱胸，目光居高临下道：“那你先把外面牵着他的手放下可以吗，一个心怀不轨的女人，居然还说着什么道貌岸然的话……真是，看着都让人感到滑稽。”<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