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的波动扩散。
睡梦中,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谁,谁在说话……?”
本就身处半梦半醒之间,即将快要苏醒的白明世,此时眼皮轻颤,在一望无际不断下沉的心底漆黑海洋中,喃喃自语道。
那道声音是那么的轻盈,那么的虚幻,仿佛只要他稍有不注意,便要从他的耳畔悄然离去,再也无法捕捉成功。
脑海中大量驳杂混乱的记忆,一时仍无法完全梳理,即便越来越多的‘记忆’插入到了他现在的人格中,可是那也是需要白明世自我明悟,进行完全规划导向的,不过虽然情况如此,但在这一刻的白明世,他还是将那庞大的记忆逐渐容纳进了目前的自我中,逐渐向着完整自己恢复。
久别重逢。
漫长的时光,堆积成了现在重逢时的喜悦。
C.C.怀抱着昏迷的白明世,跪坐在被打开摊在地面的金属箱壁上,丝毫不在意白明世那足以将金属削去的抗拒被动。
她就那么将其脑袋枕在了自己的双膝上,自己则静静地注视着怀中人,那和记忆中仿佛没有丝毫改变的面容。
C.C.的眼神中带着追忆。
目光恍惚,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和掩不去的温柔。
“实在是太漫长了,漫长的岁月磨砺后,我终于再见到了你。”
“你来的实在是太慢了。”
C.C.用手轻抚白明世的面庞,就好像要把眼前男人的面容看得更仔细一般,她拨开了他脸颊上的几缕发丝,凝视着眼前熟悉容颜,轻声呢喃道:“为了再见你一面,在漫长的等待后,我终于忍不住打破了誓言,再次使用过了能力,可是……你却没有像当年对我说过的那样,依照誓言出现对我进行惩戒。”
“我也有想过,会不会当年的那次分别只是你在前途未卜的情况下,你给与我的一次念想,我更是无数次在心底不安过,会不会你早已在主神空间的任务中死去,今后永远也不会再次相见。”
“我本以为今生或许都已经没有机会再见你一面,却没想到,如今你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我面前。”
C.C.缓缓俯下身,注视着白明世的目光,其中满满的全是外人百年间也从未见过的生动情感,就连那只和过往螺旋王相差仿佛的死寂螺旋眼,这一刻也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她在白明世的耳畔低语道:“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只要,今后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呢。”
绿发少女的面庞,此时带着安心与安详的宁和。
仿若对着梦中人抱怨般。
在无人可知的情况下,C.C.向着她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的男人,倾吐着自己那不为人知的哀怨。
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和岁月,本来以为已经变得古井无波的心态,可是在这时,光只是看着白明世那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面容,C.C.本已沉寂的心便忍不住再次泛起波澜。
女皇的目光中闪过追思。
如同历历在目,过往岁月无数回忆里的画面闪过脑海——那都是她还在不成熟的时候,和伙伴们在主神空间各种不同世界冒险的经历,此时因为记忆中的关键出现,这些尘封已久的回忆统统再次浮现。
跃然于心,让她沉浸在了过去的美好记忆中不可自拔。
曾几何时,因为对于修女的思念,她舍弃了主神空间的一切,也舍弃了自己在那个所在积累的真实,投身于自己以为的‘不可或缺’中,然而到最后,现实和漫长的时光,却证明了她当时的选择究竟有多么愚蠢。
她的那些美好,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产物。
修女是她在过往自己在最无可救药的时候将第一个伸出手给与希望的人,所以那时不成熟的自己,便理所当然般把她对世间所有最美好的幻想都投于其身上,以为修女就会像给予了自己奴隶生涯的那束光一般,同样也是她人生的光。
可笑的是,身处于主神空间时的她,居然还犹豫了。
把一个自己幻想出来的形象,和真实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进行着对比。
问题是,任何现实中存在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正与幻想出来的形象进行比对呢?她最后的离开,几乎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并且那个时候,就连她最美好的幻想,那时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居然也能与其比较,那到底意味着什么,她竟还不能知晓。
直至最后,当幻想碎裂,在修女狰狞面孔的真实下。
后悔晚矣。
滴答。
明明是笑着,却有泪水从眼眶中流下。
坠落在了白明世的面庞上。
“我可真是个傻子,明明那个时候,我已经什么都拥有了,真正的羁绊,真正不被GEASS所影响的爱情,我一直渴望着的东西,明明全部都已经在身边集聚齐了,可是到最后,我却亲手将它们舍弃,为了自己幻想出来的东西,奋不顾身的回到了这个牢笼中。”
“我到底是回来干什么的呢?为了让自己,因为自己的愚蠢而绝望吗?”
“……那个时候的事情,即便现在想来,我也仍然感到后悔,为那时候愚蠢可笑的自己感到悲哀,这么多年来,我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内心的空洞和虚无中折磨,可是,失去的东西已经无法挽回,哪怕我再次使用能力打破誓言,你也没有出现。”
“我本以为,我已经永远失去你了,我的队长。”
因为过往过于愚蠢的自己落泪,还是因失而复得才喜极而泣。
C.C.已经分不清了。
可是现在,命运的安排,让她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获得了自己失去的东西。
难以想象的岁月磨砺,以及多年来积压直至质变的情感,此时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出。
内心已经被满满的情感所充斥。
被泪水打湿迷离的双眼,一刻也不愿意离开白明世的面庞。
始终痴痴地望着这个多年未见的熟悉面容。
被一个虚幻的梦所束缚,却忽略了真正陪在身边的温暖和真实,不成熟而愚昧的那时自己,直到今日,才再一次获得了自己应该拥有的归处。
C.C.感受着这一刻的温暖,感受着这一刻因再见而涌起的心绪。
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她不会再放手了。
因为这个瞬间,因这个再次相遇,C.C.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真实心意,毫无疑问,她的人生已无法再次失去这份温暖,她未来的前路中,不可或缺,这份必将照亮前途她前途不再迷茫方向的,温暖的光。
无论什么样的情况,未来,她都绝不会再次将这份温暖失去!
这次,不再是与他人的誓言。
而是对自己内心的起誓!
在C.C.的膝枕下,时间悄然点滴流逝,C.C.沉浸在这样独处的时光中,没有察觉丝毫的时间,也不知自己就这样和白明世独处了多久。
但不知是否是被泪水在脸上的那一抹清冷所激。
白明世却在这个时候,缓缓睁开了双眼。
“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视野朦胧,苏醒的第一时间,连意识都还不太清晰。
白明世看着眼前喃喃道:“你为什么在哭呢。”
他伸出手,下意识的,帮眼前少女的面庞擦拭掉了泪水。
“因为你回到了我的身边。”
“因为,我终于拿回了曾经失去的重要东西。”
C.C.注视着白明世的面庞,视线痴迷,手指轻轻摩挲着男人的脸颊,“欢迎回来,我的队长大人。”
“好久不见。”
纷乱嘈杂的思绪,在这个瞬间全数重归于平静。
内心的空洞终于圆满。
C.C.的泪水被拭去,剩下的,便只有温暖和温馨的面庞。
白明世茫然看着眼前表情温和的绿发少女。
半响后,他缓缓起身,从C.C.的膝枕中脱离了开来,看向四周。
视线,十分的迷茫。
“这里是哪里?”
白明世困惑道。
“我们今后爱的寝宫一部分。”
C.C.很自然而然的起身,站在了白明世身旁。
她微笑接话道:“当然,如果你喜欢,以后这里也可以只属于我们,从走廊到皇座上,哪里都可以。”
“爱的……寝宫?”
白明世咀嚼重复道。
表情略微有些懵逼。
无论是从词义上还是内涵中,他都没搞懂C.C.说得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白明世古怪的目光不断扫视周围幽暗又陌生的环境,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被卡莲和V.V.联手迷倒的那一刻,即便因为这次的沉睡作用醒来后愤怒消散,可是他的记忆却不会消失,他还是挂碍着自己昏迷前的那一幕。
这时的白明世还并没有察觉,这一次沉睡期间,他的记忆中已经恢复了大量过往记忆,只是还没有整理好而已,白明世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和C.C.的对话已是应答如流,并没有依靠心灵感应或者其它任何交流手段。
不过。
虽然刚睁眼的时候,因为熟悉感而暂时忽略。
可是现在清醒了过来,白明世意识逐渐彻底清明,他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你又是谁?”
白明世回过头,看向眼前的C.C.
“卡莲,还有那个少年哪里去了?”
他向着大门口的方向后退了一步,满脸警惕,迟疑问道:“你又为什么要叫我队长大人?我叫白明世。”
整合后的记忆,白明世就连自己本人都没察觉时便很自然说出了口,白明世这三个字是属于自己的名字,而曾几何时卡莲所取的名字‘红月明人’,此时就宛若和她的背叛一样,被葬在了昏迷前的过去。
“我的名字叫做C.C.”
C.C.见状,目光幽深深邃意义不明的笑了笑,但她也没有拒绝白明世的问题,开口淡淡回道:“你现在想找的人已经不在了,是我从残暴残忍的帝国军中把你救了出来,暂时在这个隐蔽的地方躲避着外面军势的追捕。”
“你救了我?”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自己能从那个场面逃脱?”
C.C.很自然的说道:“你不会真以为他们做了那种事还会好心放你离开?就算是你,我想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单纯了吧。”
白明世看着C.C.,这下目光是真的开始变得认真了。
他上下不断打量着眼前少女的模样,好像对身旁人的定义,从路人甲开始向着认知到的存在开始进一步上升。
但是因为V.V.的事情,白明世暂时对‘救命恩人’多少有些PTSD。
所以一通观察后,内心里,感激没有生出多少。
反倒是在观察C.C.A的时候,白明世被她那截然不同的造型所吸引了注意力。
“你的眼睛,感觉好奇怪啊。”
白明世打量一番后,好奇道:“为什么你一个眼睛是圈圈眼,另一个眼睛里是红色飞鸟状图案?”
“想要获取力量的代价而已。”
C.C.轻笑回道:“不过托这个的福,我才能有足够实力把你从帝国军手里救下,你应该感谢我现在的这个形象哦。”
“是吗。”
白明世肃然起敬,“那我知道了!”
C.C.就这么看着眼前的男人,视线始终跟着其言谈举止移动。
面对终于醒来的白明世,C.C.没有急着陈述自己内心沉重的情感,还有主神空间的过往。
因为她知道,此时的男人状态暂且还有些异常。
有关白明世自登陆被卡莲接触以来的所有报告,包括潜艇上的日记本内容,C.C.全部都一清二楚,身为帝国真正的支配者,就连V.V.也无法抗拒她的命令,就在现在,那个日记本还在她的办公桌上安静放着,从始至终行动的一切,C.C.全部都掌握在手心内。
她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如今白明世的状态出现了问题。
只是虽然白明世自己可能都不清楚,自己是白明世的事实,但是曾几何时,白明世通过一系列手段在她身体中留下的痕迹,让C.C.十分清楚,眼前的男人毋庸置疑就是自己所曾接触过的那个轮回小队队长,是自己梦中心心念念的存在。
漫长的岁月磨砺,早已让她有了非比寻常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