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明世注意力集中之时,他的四周,不知不觉变得更加安静了起来。
无论卫生间的人影绰绰,走廊外不安的黑暗,还是房间内的诡异不详,这一刻,全部都陷入了死寂。
就像是从‘里世界’中,又进入了更深层的‘里世界’中一样。
对此,白明世仍旧一无所觉。
白明世情不自禁走下了床。
他双手撑在电视机前,看向小房间内,电脑屏幕上的画面。
真的感觉非常奇怪。
房间的布局,他似乎有些熟悉,但就算是在和C.C.相关记忆中,主神空间里的房间,好像也不是这个模样,不管怎么搜刮记忆自己去过的所有地方,印象中他也从来没有到往类似的地方过。
这个房间到底是哪?是自己记忆模糊的那段时间里待过吗?
还是说,曾在哪里见到过?
比如电视上,哪个宣传广告里?
白明世探头左顾右盼,试图从电视中发现更多细节,白明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和电视机的屏幕之间那诡异的3D立体感究竟从何而来,但是随着白明世将视线不断挪移后,慢慢的,他也发现了房间中更多细节。
比如床头上,几个看起来挺有趣的塑料小人,五颜六色的立在那里。
比如桌椅上连接着插排的电脑,屏幕其实也是亮着的,虽然可能是因为一旁窗户窗帘拉紧,电脑微妙的调节了下亮度,把画面和周围气氛总体呈现出一种更适合观看的沉浸式空间,不过,电脑从一开始就是开着的。
就好像,直到不久前,这个房间里还有人在使用一般。
白明世对于这种情况愈发深入。
他的脸距离电视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内中的场景看得也越来越清晰,随着视角的挪移,本该是仅是电视固定播放画面的内容,视角改变也愈发明显,白明世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脸和电视机屏幕展开了接触。
等到回过神来时。
白明世便发现,自己已经渗出房间之中了。
“……嗯?”
白明世看向四周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他再低头,表情愕然的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变成西装革履衣装打扮,身形完美贴合的自己。
“电视机的屏幕,居然是能进来的吗?!”
白明世大受震撼。
“还有这套衣服,好奇怪,是谁帮我换的?我都一点感觉也没有,唔?尺寸好像也意外地很贴合,感觉和C.C.给我穿的衣服很像。”
扯了扯领带,白明世有些不太习惯这种被束缚的感觉。
他在小房间内,什么都还没来及做,就先把有些闷热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然后在小房间的四周扫视了一圈,将视线看向了房间墙壁上的几个挂钩。
犹豫了下,白明世循着一股莫名直觉,把脱下的外套挂在了挂钩上。
完美贴合。
“果然,这件外套是挂在这里的。”
白明世后退几步,观察着整面墙的样子,微微点首,“看起来这样好像也比较顺我的眼。”
小房间充盈着生活的气息。
与先前的鬼地方不同,这个所在没有黑暗,阴晦,以及那恐怖的血腥感。
身处于这个小空间中,不知怎么,白明世感觉十分的放松,整个人刚才紧绷的心情,渐渐也开始平复了下来,虽然这个地方他也是首次来到,可是白明世却意外感觉,他很喜欢这个所在,身心的感觉也非常舒适。
很自然而然的,白明世坐在了小房间的床上。
稍稍舒了口气。
“感觉好安静,这里,有种让人安心的气氛呢。”
白明世看向身下的床铺,“就连这张床,虽然比起C.C.的那张大床铺比起来要差得很多,可是,意外的我却很适应,不,应该说比起以前无论是C.C.的房间,卡莲的房间,还有……记忆中的主神空间的房间,这里都要更加感觉轻松。”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白明世迟疑中,不敢确信自己的想法到底对不对。
因为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未有过,如今才首次亲身感觉到。
——仿佛家的感觉。
对于这种内心的感知,白明世是觉得十分困惑的,他苦思冥想找不到答案,最终,也只能将这种感觉归咎于自己失去记忆的部分,心觉,或许就在自己失忆模糊的内容里,可能会有关于这个房间的情况吧。
除此之外,白明世也找不到什么其它答案。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现在该怎么回去来着?”
白明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向刚才刚才穿透而来的墙壁位置,现在此刻,那个所在,已经没有了电视机屏幕的模样。
好像从白明世踏入这个地方的瞬间开始,电视屏幕就完成了使命,彻底消散了一样。
可是这样一来,白明世就有些困惑了。
说到底,从那个黑影出现的时候起,白明世就一直感觉哪里都不太对劲,但现在问题是,黑影拍拍屁股麻利消失了,祂所带来的变化却一点都没有消失,白明世安静独处,竟是有了种被留在了其它世界的感觉。
必须要快点想办法回去才行。
浴室也算是房间的一部分,因此进出还不算什么。
但万一要是C.C.回到房间后没看到自己,自己那时还不在的话,这就说明,白明世又一次打破了诺言,重蹈覆辙。
白明世不想打破和C.C.的约定。
卡莲那时的失败,白明世已经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因此对于打破誓言的情况,他无论什么情况,也竭尽想要避免。
“得快点回去才行。”
“这种地方,不能一直停留。”
白明世低语道。
回过神来的白明世,从房间带来的安心感中脱离了开来。
他从床上站起,立身于房间中,准备找找有没有什么更多的线索。
房间中,可以清楚看到,床对面很显眼的位置上,挂着一个钟表,钟表的时间是晚八点钟左右,是一般人家晚上吃完晚饭后的消化时间,但往往,也算是某些社畜加班留司后,才下班或者准备更进一步加班的时间。
白明世走到床头,拉开了窗帘,但遗憾的是,窗户外的环境好像是郊野,看起来十分偏僻,没有什么人烟出没,在往远处看,远方的黑暗中似乎隐约有灯光浮现的轮廓,隐隐约约,疑似城市边缘流溢出的一丝光火。
“又是不认识的地方。”
“但是,感觉还是一样的熟悉。”
白明世想到。
远远眺望着大城市,心里好像有种被排斥在外的寂寞感觉,白明世微微摇头,重新将窗帘拉上,外面的环境自己大可等会儿离开房间时再探查,眼下那么黑,就算看着也没什么有效情报。
如此想着的白明世,他忽然回过头,就像本能知道一样,将视线看向了房间的门口位置,门边的开关。
房间的漆黑,或许对于沉浸式体验比较不错,但刚才才经历了C.C.房间的诡异情况后,白明世对漆黑环境有些神经过敏,想要把灯打开提提神。
咔嚓一声。
灯打开了。
房间十分的明亮,富有安全感。
白明世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一幕,总感觉按照约定成俗的某种规则,这种时候房间开灯应该是打不开的才对,却万万没想到,房间里的东西好像都很正常,电器全部都能正常使用。
所以说,这到底都是哪啊?
在这之后,白明世又打开了小独立卫生间的门,进去搜查了一下,不过除了洗漱用具外也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印象中,什么一开门就见到马桶上有个诡异小孩人影在马桶盖上蹲着看着自己的画面,也完全都没有看到。
这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寓楼房间,没什么特殊的,就是可能是在大城市的缘故,身处小区有些偏僻,周围全是上班族所以作息什么的显得十分安静吧,但就算是这样,时不时的,窗户外也会响起一些车子开动停车的声音,意外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孤单的感觉。
无从下手犯难的白明世,这下只得重新将目光看向桌面上的电脑。
“说起来,我刚才这套打扮,如果要是换成刚下班的人的话,可能正打算看电脑消遣,或者因为加班太疲劳,直接躺在床上睡着?嗯,电脑啊,在我和C.C.相处的记忆里,好像也有出现过,不过不是很明显。”
“咦?这上面的都是什么?”
“分屏?‘动漫集锦,带你走回曾经热血场面’,‘请带好耳机享受极致盛宴【踩点/抖腿/全程高燃】’,‘[AMV]Airwave’,‘【排行】世界各国宅票选出绝不可忘记的动画名场景TOP50’,‘【补番推荐】日本动画巅峰神作Top20’,。”
“‘女人只会影响我扎针的速度’,‘《转发家庭群》’,‘复刻虎哥寻徒和盛夏一脚’,‘ILLLOOOVVVEEEU’,‘真正的vtb舔狗.avi’‘优雅永不过时’,‘我竟然真的生了一个人’,‘他阅读理解一直可以的’,‘手工耿妈妈央视采访吐槽:不是说没用,是真没用!’。”
“……”
这到底都是些什么玩意。
白明世的表情愈发茫然,呆呆看着电脑上的内容,有些无所适从。
并且就在这一刻,他又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电脑是刚打开的。
白明世收回用手摸着便携式笔记本电脑的手,即便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可是他就好像是知道,自己应该去这么做,必须这样做才行。
就算是用久了的电视,都会有些发热,但现在打开着的笔记本电脑,好像却用了没多久,给人一种就在前不久其主人还在房间里的错觉。
或许这是因为电脑的散热功能比较强大?
但奇怪的是,对电脑有种莫名熟悉感的白明世,并不这么认为。
沉默中,白明世缓缓将手放在了鼠标上,无师自通,他将鼠标的图标挪动到了分屏的好几个网页视频上,单击下了鼠标左键。
刚才还一片安静的房间。
眼下,突然有了动静。
“你指尖跃动的电光,是我此生不灭的信仰!”
“前方高能注意。”
“我曾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把‘滚啊!’说成‘呱!’。”
“坐飞机到你的坟头,疯狂的偷吃你的贡品!听到没有,变成光守护嘉然小姐!”
“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想去山上拜拜佛。我拦住了奶奶,给她看了看手机,说:‘山上的菩萨哪有网上多’。”
“为王的诞生献上礼炮!”
“哈哈,你这个人还挺搞笑的,如果你不是这么搞笑的话,可能也不会这么搞笑。”
“恭喜你发现宝藏。”
“你笑诚哥死的早,诚哥笑你日的少。”
………
……
小房间里的电脑上,闪烁着分屏好几个视频的内容。
开始的时候,看到的东西还十分新鲜有趣,让白明世感受到了和看到电视的同样快乐,甚至更加短小精悍,有种新奇的乐趣。
但是慢慢的。
随着分屏的视频越播放越多,白明世的心情逐渐产生变化。
“鲁路修,你知道雪为什么是白色的吗?因为它忘记了自己曾经的颜色。”
“剩下的只有作为魔女的记忆,我连自己原来是不是人类都不知道。憎恨我的人,对我亲切的人,都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失了,在永无止境的时光流逝中,我……一个人。”
电脑屏幕上,突然出现了C.C.的图像。
紧接着。
“芽衣会讨厌我,一定是奇异点产生的影响!”
“鬼龙院皐月!!”、“缠流子!”
“若你成神只为了世人,我愿化魔,将你拉入凡尘。”
“为什么你区区一个b级会在这里啊?”
“我的名字是艾米莉亚,只是艾米莉亚。”
“……啊啊,终于,终于见到您了,项羽大人……”
“重装小兔19C,rideon!”
“碇君在呼唤我。”
“想让世界,开满漂亮的花朵。”
白明世呆滞的看着眼前一幕。
不知何时起,点动鼠标的手僵在了原地。
有C.C.,有卡莲,有娜娜莉,还有很多很多,自己记忆模糊中好像有些熟悉,但又没印象的家伙们,在说着些什么。
和自己不认识的男男女女,在亲密的做这些什么。
白明世忽然感觉心跳很快。
一股嗓子发紧的感觉,让他说不出话来。
白明世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一些,隐藏在表面舞台的表演下,深邃无边的某种阴影。
轰!
慌张之下,白明世猛地起身,身后的椅子嘭的一下撞在了地面上。
白明世表情变得痛苦。
他捂着脑袋,大喘着粗气,脸色煞白的跪在了地上。
一个声音,逐渐在他脑海中响起。
“白明世,是不存在的人。”
“那只是‘起源者’降世时搜罗万象凝聚出的自我,实际上,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一个人。”
记忆中,有人似乎曾这么说过。
但是……
这句话,真的是真相吗?
“我的主。”
“衷心希望……你可以尽快苏醒……”
“……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恍惚中,自己在前不久的时间中,与诡异虚影交谈过的画面再次浮现脑海。
祂那呢喃般的好似无序话语,不知为何,这时却好像变成了震耳欲聋的钟声一般,在脑海中渐渐响起毁灭一切的轰鸣。
白明世艰难抬起头。
他眼神惊恐的看着眼前电脑画面,紧随其后,他又将恐惧的目光看向小房间,看向了这个空间内的每一个物品,明明是温馨祥和的地方,可是在这一刻,给予白明世的感觉,却是连先前的诡异场景都未曾有过的极致恐怖。
白明世踉跄的推翻椅子,手脚并用,向着身后的地面退缩。
他不想再待在这个房间了。
不!
准确来说,这里的一切,他都不想看到!!
“C.C.,她会对别人说出那种话吗?为什么?她对我说的那一切,都是谎言吗?”
“动漫剪辑是什么?为什么那些画面都会出现在视频里,是谁在拍摄?”
“又是为什么……”
“那些视频的内容里面,我不在呢?”
越想越是无法相信,越思考就越是对刚才看到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议。
白明世猛地冲出了房门,向着外面的世界狂奔而出。
轰的一下迅猛关上的房门,那是离开房间时,好像本能一样记得关门的动作,但是等白明世察觉到自己这个动作时,他却对自己已经做出了的这些事情感到更加恐惧。
或许是因为关门发出的爆响声过于剧烈,就在白明世在走廊里一路狂奔的时候,身后渐渐传来了开门声,还有几句怎么了的困惑言语,在风中逐渐扩散。
白明世离开的房间中。
因为强烈的震动,床头位置上,不太好平衡位置的手办,掉在了床铺上。
如果白明世现在回头再仔细看看时塑料小人的模样,再对照着刚才看到的视频内容,其实白明世不难发现。
塑料小人的形象,和视频中,一个叫做‘御坂美琴’的少女外形大概贴合。
当然。
对于现在的白明世而言,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黑暗无声的侵袭万物。
当睁眼的刹那,黑与白二色,将真实与虚假区分。
“呼哈!!”
猛地从床铺上掀开被子。
从‘梦’中惊醒的白明世,浑身大汗淋漓,疯狂喘息着坐在床铺上。
“刚、刚才的那是……!”
白明世抬起头,表情仍惊惧未消的看向周围环境。
电视机安静的播放着电视节目,四周墙壁不时地轻微震颤着,和先前白明世待在房间里的情况没有任何变化。
浴室里没有黑影绰绰。
起居室干净利落。
自己,也并没有穿着西装革履的模样,走进电视机之中。
“我是睡着了吗?”
“我只是在……做梦而已?”
白明世瘫坐在床上,汗水仍不断从脸上滑落,他垂首,头发的阴影遮盖了面容,迷茫的喃喃道。
直到这一刻,白明世才终于想起了了。
就在前不久,由于电视的花屏,以及C.C.的离开,身体疲惫的他决定稍微躺一下,休息片刻等着C.C.回来。
可是,却就在这样的等待过程中,不知何时起睡了过去。
再睁眼。
就是现在。
……原来,真的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不管是那个忽然出现叫自己修复主神空间的黑影,还是在那之后起居室的变化,以及梦的最后那些……
全部,都只是自己的梦。
“梦居然会这么真实的吗。”
“原来我,居然也会做这种梦吗。”
白明世捂住了脑袋,目光看着床铺,脸色难看。
‘鲁路修,你知道雪为什么是白色的吗?’
那样真实的话语,迄今仍在脑海中回荡不断。
真的很难想象,那样真实的一幕,居然会是梦。
但是……
“一定是梦。”
“是的,一定是这样,没有错的。”
“那不是梦的话,又会是什么呢?”
白明世逐渐平复了呼吸。
他颤颤巍巍的侧过脸,看向窗外花园,“应该是我太累了吧,还有天天整理记忆的消耗,这才会做这么奇怪的梦,C.C.居然会和别人说那种话,和那个叫鲁路修的男人……亲吻什么的,怎么可能呢。”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绝对是这样的!
那个,只是一场噩梦,怪诞又无从解释的梦魇。
不然的话,如果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C.C.真的会跟别的男人做出那样的事情,她真的会对他说着那些自己都从来没有听过的话,也会露出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那样寂寞,孤独,好像寻死一样无可依靠脆弱的表情。
那我现在,到底还能以什么样的心情,继续待在这里呢。
白明世的视线笔直的凝视着窗外的天空。
就像那朵浮于浩瀚蔚蓝世界的白云一样。
孤独。
无可琢磨。
男人汗水未消的脸上,逐渐的,露出了怅然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