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熟悉。
比起先前意识构筑的走廊,更加熟悉。
白明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曾经对自己说过这些话,呼唤过自己的名字。
因为他很清楚,正是这些声音所代/表的无数过往,最终汇聚成了他的过去,组成了他那个未知自己的人生一部分。
不光是C.C.,所有和他过往有过交集的人与事,事到如今,都已经是他人生经历里重要不可分割的东西。
自己不应该忘却。
自己怎么可以忘却。
白明世几乎是听到这些声音的瞬间,他就明白了这一点,如果自己就算真有舍弃力量的那一天,他的目的,也只可能是想和这些声音的主人更好在一起,绝不可能有其他原因。
那么既然如此。
既然这些声音的主人,对自己如此重要的话。
可是又为什么,在自己成神后,到现在自己在这个世界苏醒的那段间隔的空白记忆里。
他,会忘却这些怎么想都绝不可能忘却的东西呢。
“……”
困惑在心底开始荡漾。
白明世真的不能理解,到底当初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才会让自己现在变成这个模样。
但情况紧急。
外加上记忆的整理,他不能过多分散注意力。
白明世只得先将这些杂念放下,心神如一凝神专注,他继续在记忆的深海中不断深入,试图看到那些声音所代表的画面和主人面貌,究竟是什么样的姿态。
沉下。
沉下。
意识,不断地下沉,直至回忆的彼岸最深处。
很快,白明世就超越了自己和C.C.相处时的所有记忆碎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意识新境界里。
温暖、祥和。
冰冷、痛苦。
时而如阳光撒耀般温馨,时而却又如寒风刺骨般锋锐。
在新进入的过去意识中,白明世能感知到,那是一段无比复杂坎坷的岁月,虽然有开心喜欢的地方,但同时,在那之中他也不乏讨厌憎恨的事物,矛盾却又和谐,迷茫却又无法挣脱。
这些属于‘人’的情感中,存在着一种魔性的魅力。
七情六欲,爱恨别离。
贪嗔痴枉,五浊伦常。
对于‘神’或者‘空白之人’而言,这些东西都致命性的勾动着他的好奇心,光是看着,就已经忍不住想要进入其中切身体会,更何况,这些复杂又迷人的事物本就属于自己,是自己的一部分。
感受着新的意识境所带来的感觉,白明世深思之余,想要向着这些记忆靠近的想法也愈发强烈。
终于,直至意识海的尽头。
白明世看着那漫天繁星般无数纸页一样对自己张开的记忆画面,他探出手,对着那些属于‘白明世’的部分率先触碰。
“好温暖,同时也好寒冷。”
“这就是我吗?”
情不自禁的,白明世喃喃低语。
顷刻间,浩瀚如深海般的记忆铺天盖地涌下,将他淹没其中。
白明世闭着双眼,感受着这些记忆所带来的东西,不知何时起,他的面容变得宝相庄严,神态静谧,浑身上下的气质为之一变,逐渐从青年的生涩开始变得成熟,向着和外貌符合的成年人的沉稳冷静变化。
与此同时,白明世的身体,四肢也开始变得模糊。
一瞬间,白明世的脑袋后甚至浮现了十个光团连接着一个光环的神圣图案,安静的漂浮在白明世的身后。
白明世的外貌也倏然变得恍惚了起来。
安静的表情仍旧没有变化,但除此之外,人形的身躯却变得隐约只有轮廓可见,看不清五官,也看不到神情,浑身被光晕与青色包裹着,甚至有些透明,若隐若现的身躯棱角分明,仿佛最完美的艺术品。
说是人,也可以称之为人。
毕竟再模糊的轮廓也能勉强看出是人形,按照不确定的概念标准来看,叫一声人型生物也不算有问题。
但说不是人,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说到底,这个世界上究竟又能有哪个人类他的身体是透明泛着光晕的,仔细一看,他的身体内好似包罗万象,无数的星点在闪耀,好像宇宙万千星辰都在体内盘旋。
就这样。
白明世便在记忆探索的过程中,不知不觉的,向着非人的道路开始前进。
对于意识最深处自我的变化,尚一无所知。
意识走廊。
就在白明世刚刚将手触及到回廊的墙壁后,没过多久,白明世的表层意识就僵在了原地,表情深深地凝视着墙壁,然后便再无任何动静。
感觉起来就和个雕像没什么区别。
卡莲百般无聊的盘膝坐在地上,她时而看着意识走廊里那数不胜数的记忆画面,时而又将目光放在了一动不动的白明世身上。
这样的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在没有具体的时间计量世界中,外加还失去了交谈对象和娱乐内容,说是度日如年大概也没什么毛病。
卡莲真的是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在这安静的地方呆了多久了,可是在白明世唤醒她后,她也已经无法继续和CODE的神‘阿赖耶识’继续共鸣,和那些无数人类的交流时间已然结束,她除了在这里坐着为白明世警惕以外,什么也都做不了。
“难怪要委托我帮忙警觉,这还真是……和失去意识没什么区别了啊。”
卡莲翻了个身侧躺在地。
她仰头看着白明世的面容,想到,“也不知道我现在戳一下他的脸,他是会有感觉还是没有感觉,不过既然他说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立刻通知他,这说明他应该还是对外界有反应的吧,只是可能暂时太过集中注意力,现在看起来才像是失去了意识。”
“我现在要是做些什么,他是不是也能看得到?”
无聊的时候,人总是会陷入注意力分散的状态。
尽管卡莲自己没有自觉,但实际上,她目前已经和白明世在这意识空间中待了足足十二个小时。
卡莲身处和白明世这单独的二人空间中,慢慢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整个人也开始放松了下来,回到了曾几何时身处宿舍中的懒散状态里。
卡莲在反叛军中那样的环境里待久了,虽然和白明世在一起的时候有注意过形象,尽量没有让环境恶劣到给白明世不好影响的程度,但话虽如此,实际上卡莲自己生活的空间中,她本质极其邋遢。
差不多和C.C.五五开的水平。
在意识空间中,又过了大概四十八小时左右。
卡莲已经在离白明世不太远的情况下,把意识长廊逛了一大圈,重新回到白明世的身边后,她更是无聊到已经开始研究自身身上的衣服,尝试着穿下脱下过程,开始钻研深思为什么意识境界里自己会穿着这套衣服的问题。
在这样的情况下。
卡莲并没有注意到,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深深凝望着墙壁的白明世,不知何时起,他的身体四肢开始变得模糊泛光,就好像一张照片经过了锐化模糊等一系列处理一样,整个人开始和四周的环境格格不入了起来。
当白明世和卡莲,二人在意识空间中/共处的时间超过了两百小时。
白明世依然维持着原本的动作,触碰着墙壁,没有丝毫变化。
但是这个时候。
一直强打起精神,警惕着四周的卡莲,神情却已经变得萎靡。
这种没有任何打发时间手段,硬待着的时光,感觉起来和关禁闭其实也差别不大,现如今的卡莲,她已经感受到了精神上的一股强大压力,只是靠着多年战斗的坚定意志,她还硬撑着精神没有动摇,仍在维持着帮白明世保护安全的任务。
不过当意识空间的进展到了这一步后。
白明世不断汲取记忆,让自身蜕变的情况,终于也渐渐在外界产生了影响。
“喝!”
“哈啊——!!”
神圣不列颠帝国,首都。
巍峨的巨刃从天斩落,崩碎大地,极光划破天际,与倾盆大雨淹没一切,震撼性的交锋将四周的万物都碾为了齑粉。
C.C.与我妻由乃愤怒的交战着。
忘我的二人已经彻底忘却了周围所有,不再记得脚下战场在哪里,眼中只有身为敌人的彼此,将自己的全部力量,向着对方疯狂淹没而出。
原本就撤退到了首都外围的民众,眼下更是再无任何一人胆敢接近这个怪物交战的战场。
在我妻由乃将天象改变的手段下,这一刻,外界就连卫星都无法知晓首都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情,神圣不列颠帝国的潘德拉贡已经沦为了世界的盲点,全球无数人焦急关注但又一无所得的所在。
撕裂天空,斩开大地。
C.C.恐怖的螺旋力随着彻底解放激昂的精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极致攀升着。
就连C.C.自己,她在这个世界回归以来也是首次将螺旋力提升到这个地步,强悍的螺旋力激发了她一只螺旋眼的活性,那足以接近巅峰期西蒙的可怕力量,逐渐在她体内升腾涌动。
“居然能到达这个地步!?”
“难道,这才是你的这种实力吗!”
‘卡莲’震惊于C.C.的攻势,满面惊愕。
“还不止如此。”
C.C.神情冰冷的驻足在大地上,仰望天空,“现在,这还只是开始。”
“我的愤怒,我的哀叹——螺旋力的轰鸣才正要升华!”
怒吼声咆哮。
强烈的绿色/气焰,甚至在C.C.的眼底具象化闪动。
我妻由乃神情凝重看着这一幕,她眼角的余光则不断向着不起眼的一处岩石顶端,正在由虚化实的人形轮廓上聚焦。
怎么样没想到,C.C.彻底爆发后的战力居然能到达这个高峰,与自己也可以匹敌一二,说实话,我妻由乃已经快有点维持不住,这高高在上与白明世接触的状态了,但可惜虚影由虚化实还在进行当中,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手放开。
“所谓半超越者,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为何我从未听闻过这种家伙……!”
‘卡莲’咬紧牙关。
她是真的不能理解,超越者究竟是什么概念。
以前只是作为普通的轮回者小队成员奋力拼搏在主神空间的她,由于对轮回小队毫无责任感,我妻由乃也只是看着队长频繁的更迭,自己则从未插过手,作为资深者的她从头到尾都不曾知晓过超越者这个词汇是什么。
在那之后,加入到观望者队伍后,即便实力达标,可由于精神问题,她更是从不和自己以外的男性有过亲密往来,来往间的女性朋友基本上也都只是自己看好的人,与其他十二座的交流只维持在基础的会议往来中。
我妻由乃现在心中除了后悔就是后悔。
要是早知道自己能在这个世界遇到复活阿雪的契机,还会遭遇这种叫做半超越者的敌人的话,她说什么,哪怕是重新伪装成一副好好人少女前辈的模样,也要和其它观望者们正常来往。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超越者到底是什么?
在此之前,C.C.从未如此深入过螺旋力体系的爆发,可眼下,她深深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生命形态的升华。
“原来就是这股力量吗,天元突破世界,他们所使用和交战的对象。”
C.C.心神通明,目光清冷,“如果是这种力量的话,胜利绝不是妄想!”
半超越者的境界让螺旋力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中也能畅通无阻的使用,而以螺旋力的高武层次而言,这种力量在当前世界观下说是降维打击也没什么不对,配合半超越者的境界,和‘卡莲’作战更是绰绰有余。
尽管C.C.并不知道,就在她离开轮回小队后,白明世曾为剩下的轮回者们全部量身定做专门契合性的半超越者复合神性,让其余的队伍成员们超越了极限,升华到了寻常轮回者所难以匹敌的境界。
但眼前当下,C.C.她自己凭借白明世当初在她体内留下的那一点微弱气息,用来监督她的力量性质,她同样自行突破到了半超越者的境界,这份境界本身是并无虚假的,在这条超越者的道路上,她的前辈与其说是白明世,反螺旋族反倒是一个更好的例子。
C.C.视线注意到了‘卡莲’的眼神频频侧目地点。
她深吸一口气,表面上却状若无知无觉的模样,暗中再次将体内的螺旋力提升至极限。
下一招,便要让‘卡莲’和白明世彻底分离!
神人弗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