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这种老父亲心态，也是把小东西从小带在身边照顾的后果吧。
估计自己这辈子是改不掉的。
白明世心里有数。
白明世将担忧的目光投向了02的身上，02见状，脸上露出了开心的表情，既有被关心的喜悦，也有白明世对自己这份关注本身所带来的欣喜。
“那倒是没什么。”
02想了想，摸了摸头上的角。
“其实，我想darling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吧，我现在还是不完全的人类。”
音量降低了几分，视线微微向下挪移，02面带追忆轻声道：“虽然已经想过了很多的情况，但是，果然还是不行，不管怎么样，我都没办法完全融入进人类那些群体内。”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住在这里，和……那个家伙生活在这个地底世界。”
“我有时会潜伏上窜进人类社会，偷学人类的知识，偷窃人类们的衣物，也模仿着人类们的皮肤外貌，一点一点从当初的状态尝试进化成适合自己的人类外表，但也有些时候，我也会就像当初和你们在一起时的那样，在人类的社会里寻找有趣的事情打发时间。”
那个家伙？
白明世从02的话语中抓住了关键词，眸光微闪，似有所觉。
不过。
虽然联想到了什么，也抓住了某种无形中的脉络，但他此刻没有出声打断02的自述，而是保持着安静的状态，继续倾听少女的话语。
因为他知道，事情缘由的重点，往往都是起源于‘但是’。
以目前02的描述来看，那样的转折点似乎已并不遥远。
果不其然。
就在说到‘寻找有趣的事情’后不久，02的话锋就骤然一转。
原本和精致外貌所匹配的平静清淡双眸，此刻竟也亮起了让人不寒而栗的红芒，仿佛又回了过去作为野兽怪物的时期一样，冰冷的目光就像是野兽在看着死人一样，无喜无悲没有任何情感。
“就比如——”
“把当初抓住我的家伙们全部找到，大卸八块之类的。”
02的舌头舔了舔锐利的牙齿，嘴角上扬道：“那个时候的兴奋，直到现在想想，我也仍然感到胸口在心潮澎湃呢。”
“02，你……”
白明世神情微动，皱眉道。
“虽然我并不讨厌和darling以同样的姿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是，在那之前，一想到我如果真的成为人类的话，那样我也会和某些低贱的家伙们成为同一种族，我就烦躁的怎么也忍耐不住。”
“我在人类社会的潜伏中，为了和darling你的再次相遇，我就像是海绵一样吸收着人类社会的知识，在那个过程中，很自然而然的我也打听到了不少的事情，就像是曾经关押我的研究所之类的地方……噗哈，明明不是很想听到的，却总是会得到类似的消息，真是很厌烦啊，难得我都一直在忍耐着主动回去找麻烦的念头了，但这不就像在是邀请我回去一趟吗？”
“所以，既然人类社会这么盛情难却，我就去了哦。”
02用手指绕着垂落在胸前的粉色长发，微笑道，“把当初关押我的研究所，全部从头到尾都破坏了个一干二净，尽管有些可惜的是，那时的我还是有些太小了，对人类的认知度还没那么高，更有点脸盲，所以一开始时一不小心让许多研究人员们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没能杀死，这也算是点小遗憾吧。”
“但是。”
“正是从这件事情后，我就发现，我没办法彻底变成人类了，头上的角也没办法彻底消除，或许是我本能的在抗拒和人类彻底变为一体吗？”
“总之……嗯嗯，就是这样的啦darling！”
02笑嘻嘻的靠在白明世的肩膀头，用那双仿佛在闪闪发亮的双眼，抬头看向白明世的面庞，“很无聊吧？不好意思啊，这就是我这些年的生活了，不用darling说我也知道，一定和你波澜壮阔的生活没法相提并论吧？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却还是这么个不成样子的状态和darling你重逢，真的是一段没有意义的时光呢，如果不是darling你要问的话，这些事情，我可是不会说的哦。”
用着风轻云淡的口吻。
就好像没有意识到哪里有问题一样，将自己屠戮人类的经历闲聊般讲了出来。
02在讲述这些年的经历时，脸上那种漫不经心，尤其是在说到研究所的事情时，就好像杀了那些研究所的人只是像人随便抬脚踩死了一些臭虫一样，丝毫没有留意的神色。
野兽般冷漠的眼眸配合上那一份面无表情，当真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白明世侧目凝视着身侧面无表情的02。
他的眼眸中倒映着少女的模样，聆听过02这些年在她口中‘平平无奇’的生活后，他的心中已是勾勒出了02如今的一个大概轮廓。
原来如此。
如今的02，是这样的吗。
即便和自己事先预料的经历有些出入，但细节的部分却又没和猜测的内容差太多，总而言之，相较于02目前拥有的力量，或许她所经历的这些事情确实应该说是‘平平无奇’的一段时光吧。
“只是，没有危险，这就还算可以。”
白明世想到。
微不可查的放松了一口气。
紧绷紧张的表情，也渐渐松缓了下来。
看向02的目光重新变得柔和。
无法理解。
还有理解了，却无法认同的事情。
归根结底，人类的劣根性，02从小就已经品鉴够多了，从本质上来说，人类的一切对02而言却都是‘你们人类’的这个类别，哪怕她她想成为人类，但也只是想以更适合的姿态站在白明世身旁而已，并非对人类的这整个族群整体存在什么好感，想要成为人的怪物，终究在人类社会是格格不入的。
也因此。
在洞悉这个事实后，02头上的角也有意无意的无法彻底消除。
白明世看穿了02此时的‘人身’虚实。
“那个……darling……听过我这些年的事情后，你没有什么感想吗？”
也许是白明世思考的时间略微有些长，又或者，其实尽管觉得自己没有错，但内心深处还是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情究竟属于什么范畴。
未能完全化身为人的02，在吐露了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后，眼里透露出了一丝忐忑与不安。
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刚才理直气壮的气势此时也径直弱了三分。
02嘀咕道：“就是……我把……”
“啊？嗯，不完全不也挺好么，有我在你身旁，这些事情都无所谓吧。”
白明世安慰道。
“不是！我没想说这个事情啦。”
“虽然没能彻底成为人我也很沮丧，但是……我现在想说事情是……额……那个……”
吞吞吐吐，02有些狼狈的艰难嘟囔着。
可是怎么也无法把话说全。
不管人类怎么畏惧她，怎么仇恨她，她都无所谓，反正她是怪物，是个想变成人也变成不了的失败品，这点她早就知道了，但是……纵使如此，02的心中也有着自己牵挂和恐惧的东西。
那就白明世。
她担心，白明世听到自己杀人的消息后，会露出讨厌或者憎恶的表情，在02眼中，白明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宛若人的这个概念所化身的结合体一样，若他不自称为人的话，人类就会彻底失去这个称呼资格的程度，所以02也恐惧着，万一白明世不满自己杀了他大量同族的这个事情的话，如果，白明世会厌恶她的话，那么她这次，或许将彻底失去生存的理由。
02敢如此肯定。
“呵呵，还真是的……”
“你啊，既然这么害怕我会讨厌你，那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呢。”
见02露出恐惧表情，有些瑟瑟发抖用着小心翼翼的目光看向自己，白明世有些好笑道，“既然害怕的话，那从一开始就当做没有这事不就完了吗，反正我对这个世界又不算了解，以前的事情你不说我也没办法去查证，根本就不会知道吧。”
“我可不会欺骗darling！”
02瞪起双眼，连忙摇头，语气急促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绝对不会骗darling你的！我和主神空间里其她那些利用你伤害你的女人们不一样！”
如果面对白明世以外的人也就算了。
可只有面对白明世，欺骗选项什么的，从一开始就压根不在‘怪物’的选择范畴内，这也是野兽对于信任之人才能露出的‘肚皮’。
“可是就算不欺骗，你只要略过就好了吧。”
“我确实是想了解一下你这些年经历过的事情，可是我也没说过具体了解的内容吧，你完全只要说一下自己的近况什么的就好……说实话，你这么老老实实的，我反而还很担心你的未来啊。”
面对02的反驳，白明世只得苦笑道。
“担心的话，darling一直待在我的身边不就好了吗！”
02理所当然的提高音量，宣言道：“倒不如说，我觉得这样才好！”
白明世微微摇首。
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个……darling？为什么，我看你好像没什么反应？你不也是……？”
白明世一同插科打诨后，02这时心态也调整了过来，见白明世和自己预料的反应有所不同，02也感觉到了白明世似乎并不怎么生气，顿时有些奇怪的问道：“我可是杀了不少哦，整个研究所，虽然当时没有数过，不过后来我看职员的证件照，大概也死了能有上百号人……？”
“所以呢？”
白明世淡淡道。
“额……”
“不管你杀了多少人，我都相信，起码我教育过后的02绝对不会滥杀无辜。”
“你去找研究所的那些人报仇了，这是事实，可是我同样也知道，你仍然想要融入人类社会，并且这么多年潜伏了下来，你也没有恨屋及乌，使用你在主神空间中所获取的那些力量，把这颗星球夷为平地，实际上，对现在的来说，把这颗星球重新翻新也不是难事吧。”
白明世表情平静，心无波澜道，“至少，我对我亲手教育出来的小怪物，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02呆呆的注视着白明世。
半响过去，也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反正情况就是这样。”
“不必要的担心还是省下吧，这么多年没见，除了你的过往经历，我倒是更好奇你现在的成长和现况，接下来我们也不妨四处逛逛，让我更加了解一些有关你和这个世界的事情，别看我这样，我其实也是很好奇和关心02你如今情况的。”
白明世用手用力搓了搓02的脑袋，恨铁不成钢般叹息道：“稍微对我也放心一点吧！小笨蛋。”
换做别人也就算了，对于02，白明世难道还没有点信任？
那他现在，压根就不会和02以这种形式面对面相会。
回想起刚才02忽然沉默，还有小心翼翼试探自己的眼神，白明世满心都是想要将02紧紧抱入怀中的冲动，只是因为顾及着如今02已经长大成人的形体，出于避嫌等问题，他此刻才没有过度亲昵02.
对于02口中所杀的那些人，白明世内心毫无任何感觉。
毕竟那些人又不是他自己杀的，而且，即便抛开种族立场不提，他们也伤害了自己的02，那被寻仇也是理所当然的吧？难道有人伤害了02，就因为她不是人，所以就不准她伤害回去？
根本没这种道理。
不过是因果循环，个体之间恩恩怨怨的事情罢了，这要是都扯到种族对立上，那就没意思了，在白明世看来，这与其是看做两组之间对立的战斗，倒不如直接定义为个体间的恩仇，起码02不可能是因为对方是人类才想要杀害对方的，而是对方对自己做了什么，还是人类，这才是下手的原因，人类身份不过是次要的。
只不过，02会憎恨人类，实在是伤害她的人类个体数量有些多，这才恨屋及乌，连带着人类的族群印象也下降了不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