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画面,随着时间向前愈发推进。
雷电芽衣也在朦胧似幻般的感觉中,以过往自我的视角,不断回顾着自己的人生。
在夕阳下叮咣作响的老旧车厢里,不经意间,与白明世初次相遇。
轰鸣炸裂的引擎声中,怀着忐忑期待的心情,无量塔姬子第一次来到长空市。
以及……更早……
在来到这座城市前,对自己未来还一片茫然,作为女武神训练的青涩时期。
雷电芽衣就这么看着回忆的画面越来越快闪过。
越是沉浸在这些记忆中回味着那时的心绪,她就越是感觉,自己好像也在随着这走马灯逐渐变回了过去的自己那样,心态也趋同。
那些恍如昨日的事件。
那些喜怒哀乐的心情。
就连雷电芽衣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会对那些过去事件当时的心绪,记忆会如此清晰。
少女时期、女孩时期、女童时期。
不经意间,雷电芽衣再回首时,她才恍然发现。
她的身体已经变得稚嫩而幼小。
房间里,孤零零的雷电芽衣一个人在托儿所中玩着玩具,别的家的小朋友,早就被父母领回家了。
只有她。
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却还在留在托儿所中,无人问津。
心中的羡慕和酸楚,只有稚嫩的女童自己心知肚明。
【这是……我小时候的事情。】
雷电芽衣凝视着眼前,眼帘微垂。
儿时,她也曾和其它小朋友一样阳光明媚,渴求着亲情的关爱,希望有哪一天,自己也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被父母接回家。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注视着其他小朋友嬉笑着和父母打闹离开,只有她一个人默默收拾好了背包,在又一次无人认领的孤独回家。
而且就算是回了家,那个家里也没有任何人。
母亲早亡,父亲忙于工作,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对她投以关注,在托儿所的老师也下班后,她从来都是像放学路上那样,看着别的家庭幸福美满的模样,自己与四周格格不入的状态下独自一人回家。
这或许让她变得早熟。
但她的懦弱、敏感、渴望,种种过于负面的性格,无疑也是那个时候形成的。
【原来,我是这个时候,就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性格吗。】
雷电芽衣小小的身姿,一个人艰难在灶台上处理着速冻食物,看着那些锋锐的刀具,她畏惧却又不得不将其握紧,用力让那锐利成为自己活下去的助力。
【我虽然不是孤儿,但是,实际上和孤儿又有什么区别呢?父亲他就像没有我这个女儿一样,从来都是忙于工作,把我交给那些女武神培养机构后就再也没有过问。】
【虽然现在我已经明白了,背负着人类命运的他,或许那时并没有那么多选择,因为母亲的死,他也需要工作麻痹自我,可是……当时我也只是一个渴望得到爱的小女孩啊,我到底又究竟是犯了什么罪呢。】
雷电芽衣放下了手中的刀。
再恍然。
悄无声息的,走马灯的景象,也来到了最后的时刻。
她的……婴儿时期。
雷电芽衣轻叹一声。
【现在,是自己婴儿的时候。】
【那之后……】
【走马灯的最后,恐怕,就是我的死期了吧。】
雷电芽衣的表情平和无比。
化作婴儿的她,这下就连动弹也变得困难,除了哭啼声外,也几乎没有了干涉外界的能力。
她这短暂的一生,而今也终于来到了回忆终点。
本来也就只是个青春正茂的少女,走马灯短一些倒也正常,如果换算成一篇文章的话,大概也不过是短短上千字,便能轻易概括尽吧。
只不过,回忆着刚才那走马灯里经历的人生,那些栩栩如生的情感变化,雷电芽衣的心中如今只有淡淡的释然,还有坦然的接受感。
正是因为回顾了自己的一生,知晓了自己一生的症结究竟从何时而来。
她才更加明白。
在自己这充斥着悲哀与渴望爱的人生里。
或许,与白明世相遇的那个瞬间,才是她最幸福的时候也说不一定。
看穿了自己隐藏的痛苦。
接近着自己被荆棘所包裹的那颗心。
用鲜花和微笑让自己终于明白,爱与被爱,究竟是怎么样一件温暖的事情。
即便在暗无天日的生活中。
只要还有那份温暖,就连最后亲人也不肯给予自己爱的事实,也能被明媚的未来所化消。
已经可以了……
知道这些,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婴儿雷电芽衣看向眼前,雷电龙马和另一名女性的面容靠近着襁褓,用那她未曾所见过的笑容满面,倾诉着对未来的期盼和美好。
婴儿雷电芽衣缓缓闭上双眼。
视野的一切,就此全数坠入到了黑暗之中。
在坦然接受一切的平和心绪中,雷电芽衣继着婴儿时期,走马灯还在继续向前回溯。
很快,就超越了人类记忆的极限。
雷电芽衣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一片虚无。
在人类之所以为人前,连形体也不复存在,没有大脑,那么理所当然的,自然也不存在记忆,不存在对外感知的器官,甚至连自我的本身也根本不存在。
世界,就此陷入了寂静中。
在仿若一瞬间,又仿若永恒的时序中,意识的概念好似也在这样的过程中溶解。
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
思维在黑暗中静止。
慢慢的,雷电芽衣感觉自己就像是回归了世界本身般。
即将……永远的……
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
……
“……?”
意识,还没有消失。
不,不对!
意识与其说是没有消失,不如说,还在变得越来越清晰!
怎么回事?
自己就连婴儿时期就已经回溯完了,为什么,记忆还在不断向前回忆?
人类难道除了婴儿时期,在那更之前就拥有意识了吗。
这到底是……?
“其实早从一开始,这个世界,就不需要我来拯救什么。”
“拯救世界的方法,从最初就在那里,我不需要主动入局成为聚光灯下的舞者,只需看着舞台上各有执念、意志不断碰撞的主角们,如何起舞即可。”
“只是……”
“那些或是悲伤的,或是痛苦的事情,终究还是无法避免。”
耳畔,淡淡的声音回响而起。
那么的突然。
但是,却又那么的平静,仿佛包含着海纳百川的厚重感。
紧接着,就在雷电芽衣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她便感觉到,一只手抚摸在了自己的头顶上,一股温暖的气息倏然从那只手掌上传递而来。
雷电芽衣猛然睁开双眼。
等到她恢复意识再回神时,她的眼前,周围的画面已然一变。
她恍神晃了晃身躯,这才察觉,自己正伫立在一艘不知名的舰船上,在被阳光充斥着甲板中,不明所以的在拖着地。
附近,正站着几个熟悉的面孔。
怎么回事?!
刚才那个声音,为什么……?!
下一秒。
就在雷电芽衣还没来得及思考刚才的声音和接触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的身体又猛地一颤。
感觉到有人向自己猛扑而来,紧紧抱住了自己。
“琪亚娜……布洛妮娅……”
雷电芽衣看向从刚才开始身旁就伫立着的两个人,终于意识到了二人的存在,下意识叫出了她们的名字。
没错。
此刻,出现在雷电芽衣身旁的人,正是琪亚娜和布洛妮娅。
与她同为天父适格者,曾互有竞争和接触的两个人。
只是和雷电芽衣记忆中的琪亚娜和布洛妮娅不同的是。
这时,她身旁的二人正用着自己完全陌生的亲昵态度和自己站在一起,还在一旁不断说着些什么。
“哼!那帮天命的女武神,实在是太过分了!不就是个律者吗……我还是……天命总部S级女武神呢!按理来说,我就算有调动天命总部女武神的权限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居然连我和芽衣见个面都这么困难。”
雷电芽衣呆呆看向怀中,紧紧抱着自己的琪亚娜·卡斯兰娜,神情不善恶狠狠道:“下次要是再敢拦路,看我不狠狠抽那个叫做丽塔的女武神屁股!”
奇怪……
琪亚娜,是这个性格来着吗?
为什么看起来,和自己的关系……这么好?
正当雷电芽衣还在茫然的时候,她就看到自己身旁另一侧,布洛妮娅此时也贴靠过来,一边拉扯着紧抱着自己的琪亚娜,一边冷漠道:“行了行了,笨蛋琪亚娜赶快退场吧,不要趁这个机会偷偷占芽衣姐姐便宜,也不要让芽衣姐姐为难。”
“为什么你只是个名誉S级女武神却没有调动女武神小队的权限,你难道自己不清楚?就你这个脑子,我看你也就只能当个武力值爆表的前锋罢了,要是让你当什么队长之类的,该受罪的估计就是你的队员了。”
“啊!布洛妮娅,你这个家伙!你居然骂我!?”
“是不是事实,你自己清楚。”
布洛妮娅毫不留情的扯着琪亚娜的衣服,淡淡道:“你看芽衣姐姐现在不也是一脸困扰的表情吗,别再继续捣乱了。”
“不嘛不嘛!我就要和芽衣贴贴……我还要喝芽衣的妹汁!!!”
被布洛妮娅冷言冷语对待,拖拽着离开还在发怔中雷电芽衣身旁的琪亚娜一阵惨嚎,只可惜,最终面对无比强硬的布洛妮娅,琪亚娜还是没能逃离魔掌继续留在雷电芽衣身旁。
就这样,在插科打诨中,雷电芽衣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琪亚娜被布洛妮娅拖离了下去,甲板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脑子一片混乱。
完全不能理解,眼前这一幕走马灯究竟是什么情况。
从刚才开始,她就已经完全不明白,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情了。
突然间,脑袋一阵头疼。
雷电芽衣抬手捂着脑袋、喘着粗气,缓缓单膝跪在了地面上。
眼前这些熟悉的画面,就好像刺激了她的脑海,有什么记忆就要从脑袋里蹦出来一样。
雷电芽衣只感头痛欲裂。
越来越强的‘空缺感’,也不断涌上心头。
“不、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我是……这些记忆,它们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雷电芽衣仰天长啸。
双眼布满了血丝,表情骇人,头顶也钻出了两个长角。
雷电芽衣站在了舰船的甲板上,雷光如甲胄般缠绕在她的身体上,大量的崩坏能也开始向着她的身躯汇聚,慢慢的,形成了一副黑红相间的衣装。
“我的记忆……不对劲!!”
“我是雷电芽衣……我虽然确实是雷电芽衣……”
“但是……!!!”
正当此时。
就在雷电芽衣表情狰狞,喘息着痛苦低语之时。
她的身旁,外界的画面也没有停止,而是仿若雷电芽衣的行为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继续进行着变化。
天空中,毫无征兆的,一道巨大裂缝突然出现。
在猩红气息落下的的一瞬。
世界周围的一切都顷刻间变得模糊,仿佛有什么虚假的东西正在重叠而上。
刚才还嬉闹着离开的布洛妮娅和琪亚娜,不久后,又一阵风一般的焦急跑动回来,重新来到了她的身侧。
“不对劲!布洛妮娅,情况不正常!”
“……我知道。”
“你在这里先照看好芽衣,我来查探下情况!我们就算出了什么状况,小白也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但是芽衣如果要是死了的话……布洛妮娅,芽衣就拜托你了!”
口中说着雷电芽衣完全不能理解的内容,如此说着,表情一下子变得无比严肃的琪亚娜回过头,一个人看向天空中的裂缝。
布洛妮娅闻言,眼神也是变得一锐。
对于琪亚娜的临场判断没有任何异议,她二话不说,猛地回头拽着雷电芽衣便向着舰船深处回返。
雷电芽衣下意识的想要挣扎。
但直到这时,雷电芽衣才发现,布洛妮娅身上的传来的力量竟是远远的强于自己。
就算是想要挣扎回到琪亚娜的身旁,她也无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