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仅是有关人际关系的记忆。
就连她此前在干什么的记忆,所有与人曾打过交道的过往,明日香这时惊骇的发现,竟然也都是一片空白!
“头好疼……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明日香双手抱头,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她绞尽脑汁试图回想有关过去的记忆,可是越是思考,那股不自然的记忆空白就越是扩大,慢慢的,随着思考的不断进行,她的脑袋也传来了一股惊人的刺痛。
明日香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神情也一点点变得通红狰狞,整个人在床上身体开始了不断的颤抖。
见此情形,白明世在明日香手背上划动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挑眉看着眼前的明日香,不知为何,看着明日香这般痛苦的模样,他好像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仿佛,当明日香露出这般迷茫空洞的难受双眸时,眼前人的形象莫名的便与他记忆里的那名少女轮廓有了些许重叠。
稍稍的,有些让人熟悉。
“好了,别再想下去了。”
啪的一声响指。
无形的空鸣声,这一刻就仿佛穿透了意识与空间的境界线般,瞬间让还在冥思苦想的明日香强制性思绪回归了眼前。
白明世坐在了明日香脚边的床上,他此刻正伸出一只手在明日香眼前缓缓扫过。
那只看似纤细修长的白皙手掌,这时在明日香的视野里,却顿如如同遮天的阴影般吸引了她的全部目光与注意力,几乎是顷刻间,便遮蔽了明日香所有感官上的刺目与炙热。
等到明日香回过神来时,她便发现,刚才还在剧烈刺痛的脑袋这时已然悄无声息恢复了正常,就连先前那好似快要沸腾的意识,现在就好像虚假一般变得清冷平和。
身边。
男人的声音,还在回响在明日香耳畔。
“不要紧张,没什么好怕的……医生说了,你现在的状态还不宜多想,等到接下来状态稍微好了点后,会采用药物治疗等方式尝试性进行,现在过度的去想这些,反倒是会有害健康。”
“不过,其实就算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没什么。”
“因为医生同样也说过了,失忆的治疗主要是靠时间来慢慢自身恢复,神经细胞受到损伤之后,其修复和恢复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往往会需要较长的时间,如果时机成熟了的话,或许等到什么触景生情就会自行想起也说不一定。”
明日香眨了眨眼,凝视着眼前,正笑呵呵看着自己的白明世。
“放轻松点来吧。”
白明世笑道。
这一刻,不知怎么的。
明日香感觉到,自己刚才那不安惶恐的心情,现在也渐渐松缓了下来。
她呆呆的坐在床铺上,慢慢收拢双腿在身前。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我,失忆?怎么可能?不,但是……?!”
明日香捂住了脑袋,满脸不可置信。
尽管白明世所说的的确是真的,她现在发现了自己还真记不清很多过去的事情,只感觉脑海中一片空白。
可是——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啊!?”
明日香有些难以接受的大喊道。
“既然你觉得不对,那你还记得什么呢?”
听到明日香的话语,白明世反问道:“还有能解释这个处境的的理由吗。”
“这种像笨蛋一样的情况,真的是现实吗?”
明日香无法接受的扯住了头发,脸色几乎苍白,喃喃低语道:“感觉,好像假的一样……我居然会失忆什么的。”
但凡是个正常人,又怎么可能接受的了一觉起来就失忆了的事实,特别是在身边,还有一个人都不认识的人,在自称自己的伴侣的情况下。
可是,除此之外,她又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尤其是在刚才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真的是记忆出现了问题后,明日香只感觉自己现在的思维非常混乱。
一时间,她攥紧拳头僵硬在床上。
好半响,都再没有说出一句话,抿紧嘴唇沉默不语。
‘什么失忆事故的,简直意义不明!’
‘这年头,就连过时的老旧漫画书,都不会写这种情节了啊?!’
明日香心中烦躁,阴郁漆黑的情感不断翻涌,显得她的目光也有些阴晴不定,‘不过……除此之外,我好像也真的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了。’
‘不是那种可能遭受到绑架事件后昏迷短暂失忆,而是在这之前,我没有任何做过具体事情的印象。’
她并没有如何到这个陌生房间的记忆,意识也对目前的状况有些暧昧难分,这就好像她的过去当中有一大片的空白,仿佛是喝酒喝多了突然断片一样,突然就从记忆里正在做事的半道转场到了这里一般。
这样的情况,要是失忆是真的。
万一。
万一,她眼前男人所说的也是正确的,自己确实是遭遇了什么事故才变成这样的话。
‘那岂不是说,这个家伙,真的是我的……?!’
猛然间,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明日香倏然瞪大了双眼,视线聚焦在了坐在她床边的白明世身上,手掌下意识紧紧抓住了身侧的被子。
“嗯?怎么了吗?”
察觉到了目光,白明世侧目看向明日香,挑眉道。
“啊不……没、没什么……”
明日香声若蚊蚋般呐呐道。
“嗯?”
白明世表情露出了更多的困惑,“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我、我说没什么!你到底打算让我说几次啊!”
察觉到自己态度扭捏的明日香,当即脸庞如发烧般一片通红,提高音量羞愤交加道:“耳朵不好的话就去把脑洞扩大点,你这个笨蛋!”
“没什么就没什么……叫这么大声干什么啊。”
被一顿吼的白明世不禁缩回了目光,嘀咕道。
随即不再看着明日香。
白明世又继续看向了远处的窗外,那有着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的世界,给予了明日香足够的沉默空间。
明日香见白明世转过了身子去,这才勉强松了口气,赶忙用手揉了揉有些发热的面庞,不断对着自己扇风,试图稍微降一点温。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会对一个‘陌生人’起这么大反应。
但是明日香这时冷静下来重新思考后,她感觉自己还是完全没有真实感,对于失忆情况更是有些难以接受,因为这一刻,明明她自己的直觉在告诉她现在是完整的,并没有什么断片之类的状况,但是实际上,她现在确实是失忆的状态,甚至还是那种理论上连自己都察觉不到自己失忆的严重情况。
这种直觉与现实的客观冲突,让她有了种如置身幻境般的感觉。
“总之……情况,绝对不能就这样继续下去了。”
明日香深吸一口气,逐渐下定了决心。
“不管过去的我到底和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什么关系,归根结底,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和现在的我没有关系,我也完全不能接受……一个陌生男人以情侣的身份,现在继续照顾我和我生活在一起。”
“虽然对于他照顾我的行为,感激还是要等以后表达的,但是那是两码事。”
明日香的眼神变得坚定。
一个经典的问题,人在失忆后还算是同一个人吗?
别人怎么觉得不好说。
但起码明日香就认为,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人。
失去记忆之前经历过那么多已经有自己的思维体系是独立的是唯一的,失忆之后就等于新生一切都会改变,会在新的环境下产生新的性格、新的习惯、新的人际交往等等。
那和过去的‘她’已经死掉了,究竟,又有什么区别呢?
明日香不清楚,过去的自己,到底和眼前的男人经历过什么,但是,她从来只会是自己,从今往后,也只能是自己。
在这样的前提下,哪怕眼前的男人真的是她过去的恋人,那也算不了什么,是否要接受这份感情,一切都要有她做主。
除非……
二人的关系不仅仅是恋人,而是已经有了结婚证的,近似亲人般的关系,要是那样的话,或许明日香还能尝试性的接受这份关系,去试着了解眼前的男人。
不过那样的事情,可能吗?
想到这里,明日香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手指,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嘲讽。
过于投入自己的世界,眼下的明日香不断思索着有关自己,以及将来该如何的问题,浩如烟海的沉重问题,早已充满了她的所有思绪,不知不觉间,明日香竟是忘却了时间,忘却了地点,也已经忘记了,就在刚才还和自己对谈过的男人,眼下就还在身边并没有离开过。
由此,专注于自己的明日香,因而也没有看见。
就在刚才对话后,侧身对着她看向远方的白明世。
此刻嘴角微微勾勒出的弧线。
一切的事情发展,正如他想象的那般。
很顺利。
对于此时明日香的这番反应,白明世并没有感觉到意外因为,骤然发现记忆的问题,任何人精神错乱也算是很正常的事情了,他遭遇这种情况估计也不会好太多。
只不过,明日香的问题,和正常失忆状况唯一不同的是。
明日香现如今的‘失忆’并非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失忆。
她的失忆,本质上是由于当明日香如今以普通人身份重新降生后,她以曾经在自新世纪的经历将会成为人格重塑的基点才产生的现象。
她的过去,她的人际关系,一切的一切形成人格根本,都是源于她在自新世纪留下的经历,只有在对世界交互下才能首次达成。
然而偏偏的。
现在的自新世纪世界已经灰飞烟灭了。
尽管部分自新世纪人现如今被白明世所救,可是,普通人明日香在那个世界所塑造的因果以及进行的交互,也不会与被粉碎世界一同回来,这就导致,失去的东西已经随着世界本身变成了空洞,但是明日香自己的普通人人格却还客观存在的矛盾现象。
所以,为了让记忆融会贯通不出现异常,为了使自己的人格不会精神错乱。
当明日香再次睁开眼的刹那,她的人格便自动形式了过往明日香曾留下的存在机制,使其下意识忽略了这些异常的地方,以至于形成了空白部分,也就是所谓的‘失忆’。
对于这种状况,由于白明世本就打算将明日香带离这个世界,使其脱离《EVA》世界的干扰,故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先以失忆什么的稳住对方在这里待一阵,等到他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时,那再将对外界世界毫无印象的明日香带往正常世界,双方进行接轨。
这样的话。
明日香就能以无差别的方式,成功在另一个世界开启新人生。
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
尽管,现在白明世为了能以合理接近明日香身边,并稳住对方所塑造的男友身份,站在明日香的角度来看,这的确是个稍显恶劣的玩笑就是了。
不过,等到事成之后,作为补偿,白明世给自己安排的身份,将会是从附近精神病院流窜的精神病被抓走作为退场。
他一个堂堂至高者,却愿意绞尽脑汁,为个自己根本不欠什么的普通人进行谋划,使其能正常生活,做到这个地步。
应该,不会有人觉得不够格吧?
“在此之前。”
“作为男友的这段时光,就让我稍微担待一下吧。”
白明世望向窗外天空,悠然自得的想到,“毕竟,既然横竖都要以某种身份与明日香打交道,那么在这个世界上,作为打发时间的乐子而言,又怎么可还会有比以男友身份和一个傲娇相处更有趣的情况呢。”
这份相处的时光,就当做是他接下来两个礼拜辛苦操劳,明日香作为回报支付的回礼吧。
这么想着。
白明世坐在床上,眼角余光又开始偷偷摸摸看向了身侧的明日香。
与此同时。
正在沉默中闭口不言的明日香,眼下表情也在不断变幻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白明世目光挪来的时候,好巧不巧的。
明日香的视线与白明世的视线重叠到了一起。
几乎是瞬间。
才刚刚下定决心要和白明世进行切割的明日香,她的眼眸就微微一亮。
找到了借机生事找茬的理由。
“东张西望的看什么呢!”
明日香微微挑眉,毫不客气的出声道:“如果对我刚才的态度有什么不满的话,那你就直说怎么样?”
“没什么。”
“只是看到你终于醒了过来,心里高兴而已。”
白明世依旧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好似什么异状也没察觉到一般,不紧不慢道:“看到你还是和以前那样有活力我就放心了。”
“哼……!你这个家伙!在坦白后就开始肆无忌惮了。”
“你不会以为接下来,你真的还能以男朋友的身份和我相处吧?”
明日香在说到男朋友的时候,她的话语不禁飘忽了一下,视线也四处挪移仿佛找不到落眼处一样,但是紧随其后,反应过来的明日香顿时脸颊微红,就好像对这样的自己感到羞怒般,整个人露出了一副凌厉的表情,冷哼道:“事先说好,你的那副说辞,我只是现在还没找到漏洞而已,并没有完全相信!”
“你究竟是不是我的男友,决定这件事的人也是我,我是不知道我们以前是什么情况,但是如果你现在要是敢动手动脚的话,小心我不留情面!”
说着,明日香就把攥紧的拳头对着举了举。
尽管以少女那纤细苗条的身材而言,这样的动作看起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威慑力,仅仅只是显得愈发娇蛮而已。
但是。
当白明世被明日香这么一副判若两人的目光淡漠一扫后。
当即的,白明世就举起双手,顺从的投降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简而言之就是,明日香大小姐是在害羞是吧。”
白明世露出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赞同点首道:“我能理解,毕竟一觉醒来就多了个男友,不能接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放心吧,只要今后在一起的时间增加的话,会慢慢适应的。”
“作为你的伴侣,这点你就相信我吧。”
说罢,白明世还对明日香露出了个飒爽自信的笑容,举了举大拇指。
“——完全不对!!”
“哈!?你这不是完全什么都不知道吗!”
被完全预想外的回复所冲击,明日香不禁下意识大声吐槽道:“是傻吗?真的是傻吗?我现在可是在让你离我远一点,这种潜台词都听不明白吗!?”
“但是,明日香现在离开了我,一个人真的能很好生活吗。”
白明世露出了如老父亲般担忧的表情,欲言又止道:“明明从刚才开始,就露出了寂寞的表情……”
“多余的关注啊!”
明日香猛地一锤床边,神情羞愤的叫道:“你稍微搞清楚重点行不行,重点!我的意思是我完全不需要一个名叫男友的看护,我一个能生活,你要和我保持距离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