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薪炎之律者的号令,数道主宰了空间的锁链从那成扇形张开的十字架中神速的掠出,凝缩到几乎化作粘稠雾状的淡金色能量填充了整个天穹市的郊外,数以万计的金色齿轮在附近的空气凭空出现、互相咬合,然后在锁链的带动下以一种独特的韵律缓慢旋转起来。
“等——”阻止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巨大的无力感一下子就支配了德丽莎的浑身上下,双腿因为失去力量而拒绝站立,身体前所未有的沉重起来。她费劲全力抬起自己的脑袋注视着那个黄金色的十字架和站在十字架身旁的薪炎之律者,满头冷汗,脸色苍白,干涩的嘴唇以微弱的弧度嗡动,声带却没办法发出任何声响。
怎么可能??犹大的誓约能解放出这种规模的神恩结界……她可从来没听说过啊!!
而且,为什么她看起来完全没有被神恩结界所影响啊!
身为犹大的誓约现任持有者,德丽莎很清楚这把约束之键的力量,第零额定功率的神恩结界她当然也会使用,但这个足以压制所有崩坏能的强横能力却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它根本就没办法辨认敌我!
天命总部一役,空之律者觉醒之时,德丽莎不敢动用神恩结界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她的确可以使用神恩结界来控制住被空之律者夺走身体的琪亚娜,但与此同时,同样在场的雷电芽衣等女武神暂且不谈,就连维持着悬浮状态的天命浮空岛群与战舰也会因为崩坏能动力炉丧失原本效用而自天坠落。
到了那种地步,哪还用得着空之律者来毁灭一切,光是坠落的浮空岛群都足以摧毁大半个欧洲了。
然而,看着薪炎之律者那副神色自若的模样,德丽莎完全感觉找不到半分她也被神恩结界所影响的痕迹。
而且还不止如此。
虽然在淡金色的约束领域张开后,她的力量瞬间被剥夺了,但德丽莎却并没有感受到到自己在第二次崩坏时期展开神恩结界时那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快要被撕裂的痛处。
不光是领域的范围,敌我的辨别这两个方面——由薪炎之律者所展开的神恩结界,居然在约束权能本身的操作上,也能精准无比的做到[在不伤害对方的前提下完全剥夺对方的力量]这一点么?
由律者来使用神之键……难道就真的不讲道理到了这种程度?德丽莎不禁有些怀疑人生起来。
比起因为自己和对方神恩结界所抱有的巨大差异而陷入了自我怀疑状态的德丽莎而言,为了打到对方而逼近了薪炎之律者的幽兰黛尔和丽塔受到的影响则更加的剧烈。
“什……”
维持着往前奔跑、力量爆发的姿态,结果一下子就被剥夺了所有力量的两位S级女武神甚至连平衡住自己的身体都做不到,就这样狼狈至极的往前倾倒了过去。
好不容易勉勉强强用手臂支撑住了自己快要摔到的身体,被前所未有的乏力感彻底支配了浑身上下的丽塔和幽兰黛尔咬紧牙关,拼命地鞭策着自己的肉体,总算是没让自己直接瘫倒在地上。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德丽莎心说。
“谁告诉你这是大姨妈的犹大了?”薪炎之律者耸了耸肩,,脸上写满了灿烂而又美丽的笑容,她不紧不慢地回答,“如果是使用大姨妈的约束之键的话……我可不敢随随便便的展开神恩结界,我和你们又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深仇大恨,只是因为舰长的指示所以需要你们给抓走而已,又不是真的想杀了你们。”
听到薪炎之律者那坦然自若的话语,德丽莎恍然大悟,露出了有些释然的表情。
原来我没办法和她一样控制神恩结界是因为犹大的问题,而不是因为我太菜了啊?
“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们给抓走?”幽兰黛尔深深地皱起了自己的眉头,有些艰难地问。
“舰长不是已经说了么。”薪炎之律者瞟了幽兰黛尔一眼,“当然是在我们进行接下来的行动之前,把这个世界上所有能对我们的行动产生影响的[意外因素]给全部排除。”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德丽莎忍不住将自己的目光移向了李书白,“为什么你们会断定幽兰黛尔和丽塔一点会阻止你们?”
听到德丽莎的询问后,幽兰黛尔和丽塔也将自己那充满了不解的视线移向了这个男生。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就算再怎么样不敢置信,在场的所有人也都能看的出来,显然,无论是薪炎之律者还是雷之律者……甚至包括了那个突然袭击了休伯利安号,并且将爱茵斯坦博士她们都给制伏的疑似是布洛妮娅成年体的丰盈女性,她们三个人都直接听从这个男生的指示。
那么……他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又为什么会想要天命现有的两名S级女武神给一网打尽?
老实说,丽塔和幽兰黛尔都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尽管无论是雷之律者还是薪炎之律者,似乎都不像是她们所认知中的其他律者一样充满了对人类文明的毁灭与施虐欲望。
但同样,她们也能清楚的认知到,比起丧失了大半理性、被纯粹的毁灭欲望给驱使的其他律者来说,这两个相当理性稳重的雷之律者和薪炎之律者,若是她们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那么对于人类而言……可能还要危险的多。
然而,面对着德丽莎的质问,薪炎之律者却摆出了有些尴尬的表情,她挠了挠自己的一头银发,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很遗憾,我没有办法正面的回答你们的问题。”薪炎之律者微微眯起自己的眼睛,轻声说,“我唯一能告诉你们的是,我们的最终目的和你们并没有什么冲突,只是达成目的的过程……也许你们都没办法接受。”
“反正我也没准备放你们离开休伯利安,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没必要避着失去了力量你们。”李书白接过了薪炎之律者的话头,他用平淡的口吻说道,“趁着布洛妮娅读取逆熵在休伯利安号所刻入数据的这段时间,让我来简单的给你们说明一下吧。”
“在现在的这个阶段,我们准备做的事情,是把被逆熵盟主给封印在海渊之眼中的那条[蛇]给解放出来。”
“[蛇]?”德丽莎、幽兰黛尔和丽塔都怔住了。
幽兰黛尔和丽塔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德丽莎,德丽莎则在愣神了片刻后,面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阴晴不定了起来。
和逆熵早已产生了密切关系,甚至说是盟友也毫不为过的德丽莎早就已经和爱茵斯坦她们交换了相当程度的情报,所以她当然知道,一年之前,爱茵斯坦博士他们在海渊之眼所发现、并且在最终被逆熵所封印到底是何等危险的东西。
虽然因为情报的缺失,她们并不清楚[蛇]的正体,但从逆熵盟主瓦尔特·杨拼上性命也要把对方耗死在量子之海,结果在最终落得个失去踪迹的惨痛下场来看,毫无疑问,[蛇]的危险程度绝对不是如今的她们能够接受的。
然而,在对李书白进行反驳之前,德丽莎却一下子有些卡壳了。
不只是她,就连此刻正被束缚在椅子上,亲身经历了海渊城量子之海实验的爱茵斯坦博士也一下子陷入了有些诡异的沉默之中。
一直以来,逆熵的保守派都不认为律者是一种能够随意控制的东西,所以,尽管奥托的实验其最终目的也是让琪亚娜用她身为人类的意志来掌握空之律者的全部力量,但无论是爱茵斯坦博士还是德丽莎都不认为奥托的选择是正确的。
在她们看来,奥托主教那种试图操弄、控制律者力量的行径,无异于是在玩火自焚。
但是……看着如此自如地控制着疑似是多重律者权能的薪炎之律者,无论是在场的、还是不在场的人,都不禁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原本的判断来。
“直接说结论吧。”李书白直视着德丽莎的眼睛,说道:“我知道被你们视作洪水猛兽的[蛇]到底是什么人,他和符华一样,是来自于距离现在的五万年前,也就是前文明纪元的融合战士。”
“我也知道瓦尔特·杨为什么会选择拼上性命也要把他留在那里,虽然和你们一样都是对抗崩坏的战士,但你们没办法接受他那过于激进的手段——当然,对于他的行为理念与方式,我也不敢苟同。”
“但很遗憾的是,出于我和他之间的协定,我并不准备阻止他,甚至在一定的条件下,还会给予他一些帮助。”
“当然,作为报酬,我也有想要从他的身上取得的东西。”
虽然让次生银翼夺走了休伯利安号的控制权,但他并没有切断爱茵斯坦她们和德丽莎的通讯,所以,他知道逆熵的人也能通过德丽莎来看到这边所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所说的话。
“前文明纪元的融合战士……”幽兰黛尔沉吟了片刻,她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难道说……”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李书白将自己的视线移向了幽兰黛尔,“没错,就是在第二神之键中对你发起了试炼的那位先行者曾经的挚友,意图在一千五百年前,趁着律者尚未诞生,以当时世界的大多数人口作为代价启动圣痕计划,让现文明纪元的可以跨越崩坏的人,凯文·卡斯兰娜。”
幽兰黛尔的瞳孔微微收缩:“你想要让他完成圣痕计划?”
“我可没这么说过。”李书白摊了摊手,“严格意义上来说,和我达成了协定[那一位]的凯文,也不是如今正被瓦尔特·杨给暂时困在量子之海中的[这一位],我之所以会想要把他给带出来,只不过是有想要从他身上获取的答案而已。”
“……只是想要得到答案,您就准备把这个世界的人类给置于危险之中么?”丽塔凝视着李书白的眼睛,用沉着的声音发出了质问。
结果,还没等李书白本人回应,薪炎之律者就忍不住了。
“开什么玩笑,对神城医药进行了资源与技术协助的不是你们天命吗?”她瞪着丽塔,虽然情绪还维持着克制,但任谁都能听出薪炎之律者的语气极其不满,“如果不是因为舰长和世界蛇达成了协作,让胡狼那混蛋无限期终止了天穹市的圣痕实验,你们到现在都还被她们给蒙在鼓里,连他们即将以天穹市数百万民众作为代价启动圣痕计划都不知道吧?!”
“而且,就算不说神城医药的事情,你们天命在唤醒潜藏在这个世界的我体内的空之律者的意识的时候,有考虑过一般民众的事情吗!”越说越气的薪炎之律者忍不住骂到。
即便是在知道了姬子被李书白成功挽救回来的当下,也对曾经所发生的事情释怀了大半,一回忆起奥托主教干的那些破事,薪炎之律者仍旧有种忍不住想要骂娘的冲动。
对于幽兰黛尔,她所抱有的感情相当复杂,薪炎之律者敬佩她的觉悟,也对她在小时候对自己予以的帮助十分感激,如果找回了过往的幽兰黛尔愿意,薪炎之律者当然愿意做她的亲人。
在薪炎之律者看来,她本人所受到的伤害倒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是,因为空之律者的觉醒所引发的灾难、以及把姬子和德丽莎还有芽衣她们给逼迫到不得不拼上性命来唤醒自己的意识……
一码归一码,就算是亲人,薪炎之律者也难以认可她跟着奥托主教对自己所干的那些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