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我给你们两个小时时间解决供能管道的问题,做不到的话,就把你们挂到城墙上!”
嘭!
粗暴的力量险些将用于内部通讯的电话机当场砸碎,满头白发的黎博黎博利老人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壮硕的身躯肌肉臌胀,随着他的呼吸略微起伏,像是一头随时可能暴起的猛兽。
急躁、愤怒、冲动是为将者的大忌,像他这样统领一座战争要塞的将领更是要时刻保持冷静,起到统筹全局的作用,让这座现代工业所制造出的战争兵器有条不紊的运转,直到将敌人击溃。
可眼前所面临的困局,是在让他很难再沉得出气。
天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支魔族佬的大军,将城市团团围住,并且在他们做出反应之前干脆利落的切断了城市的对外通讯。
那群肮脏、野蛮的魔族,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的技术?
他们就该拿着石头和木棒,像野兽一样闷头冲过来,然后全都死在城防炮的轰炸区里才附和身份!
一群脑子里长满肌肉的低贱爬虫,怎么配成为帝国的敌人?又怎么敢向帝国的钢铁要塞发起挑战?
可事实证明,他们真的敢,不仅敢,还做的很好。
联合封锁、切断通讯,用源石法术制造出来的怪物消耗要塞的火力,将军队分成上百支队伍避免遭遇覆盖式打击,从各个防御薄弱处进行突击,对城下移动系统实施破坏,一系列专门针对大型移动城市的策略规划,根本挑不出毛病。
而且,他们还有成熟的即时通讯系统,否则不可能在这种规模的战场上布置这么复杂又行之有效的战术。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群动物园里的猴子突然就进化成了人,令人难以接受。
更难受的是,这座战争要塞还真的被低劣的猴子们困住了这里,形势岌岌可危。
没有支援,没有补给,只能被动应战,城内囤积的资源用一份就少一份,想要应付那些铺天盖地用过来的法术造物,他们又只能不断消耗弹药,继续拖下下去,迟早有弹药不足的时候,到那时,谁能挡得住那些悍不畏死的疯子?
魔族佬的疯狂是全世界都出名的,那些家伙的可怕之处在于他们完全不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疯狂起来比陷入狂乱的野兽还要野蛮,哪怕是死,也会用尽一切手段拉一个人垫背。
没人想和一群疯子打近身战,那也不是适合战争要塞的战争方式。
等到敌人突入城市内部,没有谁敢说自己的士兵一定能赢。
如果有可能,理想的情况就是把该死的魔族佬们全都埋葬在城市之外,可惜,就算再怎么不想,最终的结果也会向着既定方向靠拢——士兵会疲惫,设备会故障,弹药会不足,连威力巨大的城防炮也会因为不间断开火而进入过载状态,暂时无法使用。
就像现在。
城市内部的供能管道因为长时间高负荷运转出现故障,后勤检查维修至少需要两个小时,这就意味着,短时间内要塞的远程火力将会被削弱到最低谷,没有了城防炮作为主力,仅凭火炮构建的火力网不足以阻拦分散进攻的魔族军队,他们必须要进行城墙防御战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作为一座专用于战争的军事化要塞,城墙在设计之初就考虑过各种情况,因此也是装配了相关防御措施的,短距离机炮、电网和隔离障能够协助城内守军抵御更强大、数量更多的敌人。
“将军,敌人压上来了,速度很快!”
“我看到了。”
巨大的监控屏幕上分割出上百个画面,显示城市各处以及城外的画面,将军扫了一眼城外的监控窗口,全身裹在灰黑斗篷里的萨卡兹们身上缠绕着实质化的血色流光,从摄像头的监控范围内飞速掠过,同样的画面也出现在其他窗口里。
更远的方向能看到模糊的炮弹爆炸,将在地面上蠕动的血肉魔怪掀飞撕碎,整个画面都弥漫着淡淡的绯红色,仿佛蒙上一层薄纱。
怪海与人潮,上百支队伍向着同一座城市发起冲锋,哪怕隔着监控画面,都能感觉到那山呼海啸般的压迫感。
“该死的魔族佬!”
将军低声咒骂,控制中枢的电子门向两侧划开,捧着文件的乌萨斯军官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来,声音低沉:“将军,我们在城内抓到了魔族潜入进来的间谍。”
“什么?!”
将军的声音瞬间提高,眼睛瞪的好似铜铃:“要塞早就封闭,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这正是我们需要担忧的问题,我们抓到了一个,就意味着有更多的间谍潜伏在暗处,或许,您应该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
视线落在军官手中捧着的厚厚一叠文件上,距离太远,角度不对,看不太清晰,将军索性直接走过去,凑近了些,低头去看。
“东城墙维修……呃!”
鲜血,从胸口滴落,染红了军装,军官手中的漆黑短刃刺入了将军的心脏,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
“您该休息了,将军。”
噗通!
尸体栽倒,坚实的肌肉在锋利的刀刃面前毫无意义,源石技艺沿着刀刃涌入心脏,扩散全身,瞬间摧毁了将军身体中的全部生机。
嗤!
雪亮的刀光劈开空气,不知隐藏在合出的防卫人员悍然出手,却砍了个空,军官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动作流畅的避开刀刃,没有向着被数个卫兵堵住的门口靠拢,而是朝着控制中枢里人员最为集中的地方冲了过去,一手掏出数个暗红色圆球掷出。
下一秒,他自己也融化成鲜红的液体,只余下被血色浸湿的军装坠在地上。
锋利的长刀全都砍到了空处,暗红色圆球滚落在地,远超体积的鲜红液体从中淌开,刹那间染红了大片地板。
氤氲血雾在室内升腾扩散,顺着被笼罩在内的乌萨斯士兵的口鼻窜入体内。
“吼!!!!”
非人的嘶吼从喉咙里挤出,沾染血雾的士兵身躯暴涨,将军装生生撕裂,暴露在外的的皮肤爆裂崩碎,露出鲜红的肌肉组织,疯狂袭击周围的一切。
应对较快的防卫人员第一时间戴上了防毒面具,避开血雾的范围,但他们除了尝试将通风设备开到最大之外并没有阻止血雾蔓延的方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控制中枢内的士兵一个个异化成怪物。
等到接到紧急通讯的术师们从前线赶来,整个控制中枢已然化作怪物的牢笼,设备损坏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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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任务完成,非常完美。”
身材娇小的少女踩着高塔的楼梯登上塔顶,在特蕾西娅身后停下,略微躬身,淡绿色的短发随着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遮住一只同样是淡绿色的眼瞳。
少女穿着一身以黑色为主色调的紧身衣物,看上去有些残破,又像是故意为之,裸露的肩膀和赤着的双脚上烙印着湛蓝色的铭文,辉光涌动,平添了几分神秘。
“损失了多少?”
“十五个个体躯体消亡,摧毁八个后勤仓库,控制中枢、核心动力炉部分损毁,接下来,那座要塞会暂时停摆,城防炮以及城墙防御设施将会因为失去能量供应而无法启动,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占领城墙。”
似乎在印证她所说的话,远方轰鸣不止的钢铁巨兽突兀停滞,机械运转的噪声瞬间消失,城墙上电光跃动的防御带骤然熄灭,整个城市,像是突然死去一样,陷入了彻底的死寂。
“做的很好,变形者,王庭会弥补你的损失。”
特蕾西娅点点头,没有说话,随着战争烈度增加,她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维持心灵网络高速运转,特雷西斯代替她对变形者的贡献表示了肯定。
“无需如此,摄政王殿下,躯壳的毁灭与我而言并非死亡,我们同归一体。”
变形者微笑摇头,少女的身姿如同水流般波动,眨眼间便从身材娇小的少女转变成了绿色长发青年女人,只比特雷西斯矮了半个头。
变形者,或者说,变形者集群,萨卡兹诸王庭之一,她们是非常特殊的,严格来说,她们或许并不能算是真正的族群,因为变形者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人,所有的个体思维共享,又独立思考,不存在本体与分身的说法,所有人都是变形者。
一即是全,全既是一,她的意识存在于无数个体中,不会衰老,不会死亡,能够变形成任何生物,直接拥有对方的记忆和习惯,甚至能模拟情感,是最恐怖的伪装者和刺杀者。
“您可以休息了。”
特蕾西娅抽空说了一句,她并没有将变形者纳入心灵网络的统合之中,对方的意识形态非常特殊,并不适合连接心灵网络的交流方式。
在如今的卡兹戴尔,变形者或许是所有萨卡兹中最为古老的存在,即便是特蕾西娅,也得对这位‘老前辈’保持足够的尊重。
“我们要在城市供能恢复之前拿下控制中枢、核心动力炉等主要设施,需要我出手吗?突破城墙,登陆城区之后,我可以稍微腾出手。”
“不,不需要,我来就可以,血魔已经冲过去了。”
特雷西斯眺望着烟雾缭绕、火光闪烁的城墙,拔出腰间佩剑,直接从高塔上跳了下去。
……
要塞的远程火力已经哑火八成,余下数量稀疏的火炮很难对分散进攻的魔王军造成造成太大影响,反而是先前被炸碎的法术造物在地面形成的大片泥泞阻碍更大。
血魔从流淌的血水和碎肉旁边跑过,鲜血法术将残骸中的可用部分再次利用起来,制成了新的血肉魔怪和如云层般滚动的血雾。
萨卡兹战士们的攻城手法非常简单粗暴,在术师们的辅助下用最蛮横的方式在城墙的钢铁外壁上嵌入一根根粗大钢钉,直接向上攀爬。
术师们提供的法术护盾足以帮爬上高耸城墙的战士抵御最初的一次攻击,然后就可以进入传统的白刃战,在自动机炮和电网等设施随着供能中断而停止运行之后,城内的乌萨斯士兵们又回归到了最原始的作战方式。
鲜血沿着缝隙流淌,喊杀声压过呼啸的风声,血魔的雾气与食腐者的法术在人群中扩散,发狂的积怨者与大剑手红着双眼疯狂攻击他们见到的每一个敌人,沉重的大剑与狂暴的法术甚至将钢铁都扭曲撕裂。
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不同的是,战友的倒下会让乌萨斯守军的气势一点点低迷下去,而萨卡兹不在乎这些,他们从死亡与杀戮中汲取力量,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不过,相对于要从城下向上攀爬的萨卡兹战士,乌萨斯士兵在人数上要占据优势,而且精良的装备极大增强了他们的生存能力,他们在魔王军而暴力冲锋下显得捉襟见肘,却也不至于一触即溃。
于是,战况开始胶着。
特雷西斯选择的入场时机刚刚好,他的参战成了压倒乌萨斯守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横扫的剑刃轻易将数米之外的乌萨斯士兵连同护甲一并斩断,东城墙的防线在摄政王的突进之下瞬间被剜出一块缺口。
锵!
单薄长剑隔着数米距离切断机炮底座,特雷西斯一脚将挡在身前的士兵踹飞,浑厚的声音压过了嘈杂的喊杀声。
“从我这里突进,破坏掉所有可见武器!进城之后,所有敌人全部斩杀,不留活口!”
【等等!全部杀死的话——】
“听我命令!行动!”
特雷西斯直接无视了特蕾西娅在心灵网络中留下的信息,滴血的佩剑遥遥指向城市中心,声如滚雷:“优先占领控制中枢与核心动力炉,供能系统,我们不需要它再动起来!”
“所有人,给我把它变成一堆废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