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在这里,建起一座大大的迷宫!”
林露站在凸起的石头顶端,手指划过白雪皑皑的冰原,将略显枯败的针叶林也纳入其中。
“建起,迷宫?”
欣特莱雅缩在黄金叶片组成的火堆旁边,充分发挥了自己捧场的作用,在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时候站出来提问:“在这种地方建造建筑,会非常困难吧?”
“我说的建造,不是你想的那种造房子之类的建造,而是一种形容。”
注视着漫漫无际的浩荡雪原,林露一边思索该如何规划,一边解释:“萨米的灾异对于这里的人民而言是极为可怕的噩梦,但是在我看来,这也是得天独厚的优势。”
“在这里,亚空间与现实重叠,两者之间的连接远比其他地方要紧密的多,许多匪夷所思的奇特现象因此出现。”
“现实空间向着亚空间坍缩,规则被改变,让这里成为最危险、最诡异莫测的区域。”
“坍缩的空间里有杀不完的怪物,也有自然诞生的宝物,还有各种各样存在于世界各地的奇异地形,只需要圈定一片区域,将其完全掌握在我们的手里,那么这里,就会变成一处绝佳的试炼场。”
“用亚空间,当做试炼场?”
提丰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但又没有完全听懂。
那种吞噬无数生命的灾异,也能当成可以利用的工具吗?
好像是可以的,她的黑弓就是类似的产物,其上寄宿着邪魔的力量。
但是,一把被邪魔污染的武器和整个亚空间的威胁性相比,简直微不足道,人要掌握兵器,有足够坚定的意志再加上一些运气就能做到,因为武器归根结底是一个有形体的东西,它就在那里,看得见摸得着。
亚空间和灾异就不一样了,它会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萨米的土地上,没有规律,也无从了解其中有着怎样的扭曲规律,说它是自然现象也没有错。
一种飘忽不定、无形无质的自然现象,要如何掌控呢?
“您所说的,好像和剧团的缠梦古堡很相似。”
瑟缩在火堆旁边灰发斐迪亚少年举起一条手臂,很是紧张的开口,在他身旁,穿着黑礼服的菲林少年低垂着脑袋,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毛色鲜亮的黑猫窝在他的膝盖上,眯着眼睛打盹。
“缠梦古堡?酒神的领域?你了解那个地方?”
对于自己从酒神的古堡里捞出来的两个小家伙,林露其实没怎么在意,他当时只是觉得他们对于酒神而言可能有着某些特殊的意义,就顺手捞了一下,现在看来,可能真的有意外收获?
“是的,我和卢西恩在……在那里生活了很久。”
提起剧团,少年的脸色灰暗了许多,看得出来,那段时期的经历对他而言并不美好。
“说说看,那里是怎么样的?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酒神不久之前被他亲手扔进了亚空间里,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不过想来也不会太好。
本打算把祂和邪魔扔到一起,发挥一些余热,因为暗影的突然出现也没来得及,林露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遗憾的——没能压榨出更多价值的遗憾。
如果能从这个少年那里得到有关酒神的事情,并且得到一些启发,那也是挺不错的事情。
“我……您可以叫我暮落。”
少年犹豫了一下,似乎是给自己起了个新的名字,紧绷的脸色舒展了不少。
“缠梦古堡,那里与我刚才所得知的亚空间有相似之处,那里的空间时常会变化,好像有很多个世界叠加在一起,我分不清那是梦境还是现实……总之,剧团的戏剧会在很多不同的环境上演……编织剧本,让后将剧团的成员与观众投入其中,他们将那种事形容为‘戏剧’,很残酷,有人能从中获得宝物,也有人惨死其中。”
“但是,从来没有人能走出那里,一个都没有。”
“我……请您原谅,我很难准确的表述那里,那是没办法用语言形容的,怪异的世界,无比荒诞。”
“剧团长安排过很多的剧本,让懵懂无知的外来者进入被设定好的故事里,给他们一个目标,让他们像小说中的冒险者一样去经历战斗、选择方向,获得宝物,最后直面一个无法击败的敌人……或者是其他结局。”
“那些外来者最终会永远留在那里,成为‘剧本’的一部分,等待下一次的戏剧开幕,就是这样,抱歉,我……我只能理解这些。”
“嗯,我大概理解了。”
暮落的表述并不清晰,或许,以他的层次根本没办法真正理解酒神的手笔,只能叙述一些停留在表面的事物。
但这些已经够用了,从简单的描述里,林露已经能判断出酒神在缠梦古堡所做布置的大概轮廓,那正是他想在萨米做的。
一座连接现实与亚空间的迷宫。
将邪魔等亚空间中的危险事物排除在外,建立起‘过滤网’,让现实世界向着亚空间坍缩,又不彻底陷入。
然后在其中准备几个较为强大的敌人,设置奖励点和安全屋,保证参与者的基本安全。
参与者可以在规则扭曲的坍缩地内经历各种环境、各种形式的战斗,通过获取奖励逐步强大自身,慢慢走向黄金树所设置的最终试炼。
当他们从试炼场中走出,就能蜕变成合格的战士。
当然,想法还只是想法,现在仅有一个大致的框架而已。
如何让坍缩地保留危险又‘不那么危险’,如何在规则扭曲的亚空间坍缩中建立安全屋之类的地方,如何保证试炼场独特特性的同时将其‘可控化’,还有更细致的试炼规则和敌人、区域安排,那些都是很复杂的事情,需要详细的规划才能付诸实践。
想要真的建起一座庞大的亚空间迷宫,供整个黄金树使用,或许需要以年为单位。
不过,暂时也不需要那么大的。
林露想着,现在能用得上这种试炼场的实际上没有几个,先弄个小小的试验品出来就足够用了。
以亚空间坍缩为基础进行的试炼可不是常规训练,参与者不但要有满足一定的实力,还得本身就具备不错的天赋才行。
否则,上限就只有那么多,就算进去转一圈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提升,潜力这东西有高有低,不是每个人都有战斗方面的才能的。
黄金树的征服计划才刚刚开始,整体的干员数量不是特别多,在这些人里,能满足条件的或许连一百人都凑不齐,其中比较出众的,就是陈、玛嘉烈、煌、仇白、泥岩这些。
至于塞雷娅那种……到了她那个层次,已经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提升自己了,她得去直面邪魔本体才行。
“您的想法……很……特别,那并不容易视线,或许,您应该问一问萨米的意见?”
艾尔启斟酌着词汇,含蓄的表示了自己对这个‘迷宫建造计划’的不看好,并且引出了一个不太好的理解的问题。
“什么叫,问问萨米的意见?”
林露往脚下看了一眼,有点费解。
“你的意思是,问问那些生活在萨米的部落是否同意?还是说,这里存在一位神祇?”
“神祇?某种意义上,的确是的。”
艾尔启轻轻点头,仰望天空,表情异常崇敬。
“这片大地,是有意志的,祂就是萨米本身,冰原上的落雪、草木、岩石……所有的一切,都是祂的一部分,在漫长的历史中,生存在冰雪中部落与萨米建立深厚的羁绊,他们听从萨米的指引,去应对危机,战胜敌人,在冰雪与风暴的夹缝中逐渐生存、壮大,直至今日。”
“如果您打算在这片土地上做些什么,就不能无视萨米的意见。”
“那我要怎么见到祂?”
这个说法,林露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并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什么异常的气息出现过,冰原上的一切都是萨米,这种说法未免太过夸大。
要是真有那种事,那么他应该早就察觉到了,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发现。
最大的可能性,是那个所谓的‘萨米意志’也是像耶拉、黑蛇那样的‘本地神’,祂们的存在形式与真正的巨兽神祇有所不同,所有的权柄和威能都与自己所能掌控的地盘有关,离开领地会变得非常虚弱,在领地内又会得到极大加强。
那样的神,确实可以用土地的意志自称。
在自己的领域,他们几乎等等同于地域本身。
“东牙群山的尽头,以黑石铸成的要塞,向远方眺望,萨米的意志就在那里。”
“或者,祈祷,祂与万事万物同在,所有的祈祷都被聆听。”
艾尔启虔诚的低下脑袋,展现除了十足的尊敬。
林露不信这种神神叨叨的鬼套路,这种他见得多了,根本不具备实际意义,只是说的玄乎。
他觉得想要和萨米的意志对话,大概需要一个更‘刺激’一点的叫门方式。
比如,一头邪魔?又或者,灾异的侵蚀?
当真正的危机降临,这片土地的守卫者不可能置之不理,就算祂因为某些原因而沉睡,也会很快醒来,到时候,自然能够与之交流。
“祂来了。”
忽然,艾尔启用低沉的声音说了一句,站直身体,手臂垂落身侧,摆出了恭恭敬敬的姿态,好似在迎接某个伟大存在的降临。
“来了?萨米的意志来了?”
林露动作一僵,狐疑的左右看看,却什么都没发现,忍不住小声询问:“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祂真来了吗?”
一位疑似地域神的神祇降临,他却没有丝毫感觉,这是很不正常的,也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就算是耶拉和黑蛇,只要出现在附近,也无法完全规避掉他的感知,这位萨米之神凭什么?
最关键的是,艾尔启似乎感知到了,还为此做出了恭迎的动作,这代表那位萨米之神应当是动用了神力了的,这种情况下依然什么都察觉不到,那就更不应该了。
“林……王,我感知到了一个意志,很奇特的感觉,就像是……呃,晒太阳?吹风?像是某种自然现象出现了……非常奇怪。”
玛嘉烈一脸凝重的左顾右盼,挪动脚步贴近到林露身边,试图将自己的感知用语言表述出来,并不怎么准确。
这下,林露彻底确定了——他被萨米的意志区别对待了!
所有人都感觉的到,只有他例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做到的,但是很显然,这位萨米的‘本地神’似乎不想见到他,不想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是瞧谁不起?
如此堂而皇之的区别对待,明目张胆的将他排除在外,还当着他的面和其他人进行交流,这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莫不是,当他林某人很好说话,没什么脾气?
可笑!
今天这事,要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可就要发飙了!
林露臭着脸左顾右盼,抱起手臂,毫不掩饰自己的不爽,生气到时也没有多生气,就是觉得多多少少有点丢脸,尤其是在下属和孩子们面前。
“冕下。”
艾尔西闭着眼睛,仿佛在和某个无形的存在建立联系,沉默片刻之后睁开双眼,低声道:“您的意志太过强烈,比太阳还要耀眼,萨米说,祂无法直接接触您,甚至无法在您面前显露行迹。”
“您的存在,会对祂造成很大的损伤。”
“祂希望您的收敛威能,将过于耀眼灼目的意志与光芒藏起,那样,祂才能与您直接对话。”
“……?”
林露有点懵逼,还有这个说法?
听这意思,他在萨米意志的眼里变成人形太阳了?连看一眼、说一句话都会被灼伤?
这根本不应该,他远没有到那种程度才对。
除非,问题并不是出在他的身上,而是萨米意志本身出现了问题,祂现在正处于一个非常虚弱且奇特的状态,以至于连正常的交流都变得难以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