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用这种药物进行治疗？”
看到躺在病床上，大约只有五六岁的沃尔珀小男孩，能天使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跟着赫拉格经过秘密通道来到真正的阿撒兹勒诊所，她才发现这里的环境远比她所猜想的恶劣。
这种医疗条件，连龙门市区里的那些私人诊所都不如吧？
老旧的医疗设备，除了擦拭的干净之外，能够实现的功能简直少得可怜，估计只能用来进行基础的检测和急救，还有那些药物……
能天使不认识太多药物，但常用的一些还是知道的，毕竟企鹅物流的任务带有一定危险性，必要的急救常识是必须学习的东西。
那些药，分明就是最常见的镇痛剂和止血剂，还是比较劣质的那种。
靠它们真的能够治疗矿石病吗？
硬要说的话，阿撒兹勒比起医院，更像是一座庇护所，一座供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在城市阴影中苟延残喘的栖身之处。
“奈音，快去拿退烧药。”
赛维已经在矿石病发作的剧痛下疼得昏死过去，小小的身子在病床上抽动，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能看到许多显眼的黑色结晶，皮肤显现出不正常的潮红，那是矿石病发作的导致的体温升高。
矿石病的发作会引发一系列的病症，单单是剧痛和高烧就足以要了一个人的命，甚至造成体内出血，连成年人都很难扛得住，更不要说一个几岁大的孩子。
赫拉格摸了摸男孩的额头，听到能天使的话，苦笑摇头：“你也看到了，阿撒兹勒的状况并不好，我们很难获取到好的药物。”
“不用拿别的药了，直接用我的。”
扫了一眼那些劣质药品，能天使取出拇指大小的小玻璃瓶，递给赫拉格。
她实在不看好这些东西的作用，说是治疗，哪里有医院能够治疗矿石病呢？
无非是通过药物抑制而已，而且那种药物也只能通过有限的渠道少量购买，阿撒兹勒显然是没有的，所谓治疗，大概只能靠病人自己硬抗过去，那些劣质药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用她带来的药。
黄金树医疗部研制出品的试用版药剂，效果已经是经过验证的，比这些镇痛剂之类的东西要管用的多。
“这是哥伦比亚实验室里产出的抑制剂？要怎么用？”
赫拉格接过药瓶，看了一眼病床上痛苦抽搐的男孩，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
赛维的年龄很小，矿石病感染却很严重，每一次发病都是在生死线上挣扎，事实上，这里有很多孩子都是这样，阿撒兹勒能提供的帮助非常有限。
像赛维这样，短短一个月之内发作两次，活下来的概率……很低，赫拉格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企鹅物流的渠道能够拿到药效可靠的抑制剂。
如果是哥伦比亚实验室内出产的强效抑制剂，说不定真的能够起到作用，哪怕只是抑制……
“不是，这是医疗部的研究成果，使用方法是直接注射——糟了，我忘记带注射器……”
能天使摸了摸腰包，摸了个空之后才想起自己出门的时候似乎只带上了药瓶，注射器好像放在德克萨斯的床头抽屉里？
“注射器我这里还是有的。”
既然决定了要赌，赫拉格当即不再犹豫，接过药瓶直接开始准备注射。
想要救下这孩子命，他别无选择。
“啊……”
昏迷中的赛维忽然蜷缩起身体，发出痛苦的声音，一粒粒漆黑结晶从皮肤下钻出，留下的鲜血在病床上落下点点痕迹。
这样的情况肯定是没办法完成药物注射的。
能天使看了一眼医疗室门口的张望的几个小脑袋，直接摘下手上的战术手套，连外套也脱了下来，只剩下穿在里面的紧身毛衫，然后将痛苦抽搐的小赛维抱进了怀里。
赫拉格用注射器从药瓶中抽取出药液，回头就看到红发的萨科塔少女将男孩抱在腿上，轻轻摇晃，殷红血迹从她的衣衫上蔓延开来。
“你——”
这样的场景，让他一时失语，情况紧急，也顾不得多的，在能天使的帮助下将药液注入了小赛维的胳膊。
“……可以放开手了，不要用手直接触碰源石结晶。”
完成了药剂注射，赫拉格的视线落在能天使的手上，少女纤细修长的手指紧扣在有着许多凸起结晶的手臂上，沾染着不少血迹。
在乌萨斯，感染矿石病就是原罪，尽管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感染者满怀恶意，但是像这样真的毫不避讳与感染者进行肢体接触的非感染者，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没事的。”
能天使拍着怀里的孩子，扯了扯嘴角，微微摇头：“药剂还没有生效，我先抱着他吧，免得他乱动。”
“你，不是感染者吧。”
体表看不到源石结晶，赫拉格觉得，这位信使应当不是，除去没有体表特征之外，她的气质和感染者也有很大差别。
因为社会原因，感染者的性格通常要更加敏感、偏激，大多数都是如此。
这不是偏见，而是无处不在的大环境造就的结果，这位信使，身上没有那种感觉。
“不是。”
能天使愣了一下，然后微笑道：“没关系的，矿石病没有那么容易传染，而且我也不怕。”
不是虚情假意，装模作样的刻意逢迎，而是真的不在乎。
赫拉格在能天使的眼中看到了纯粹的光，没有半点歧视和偏见，干净的好似一汪清泉。
很难想象，在企鹅物流那种公司里面，还能有如此纯净的灵魂。
“好像起效果了。”
能天使并不在乎赫拉格的眼神。
事实上，她从来都不怎么在意外界的眼光，抱着怀里的孩子，少女眼神泛起波动，惊喜之色一闪而过。
因为疼痛和高热而不同抽动的小赛维逐渐安静下来，皱在一起的小脸一点点舒展。
啪嗒~
细小的结晶颗粒从他胳膊上脱落，滚到地板上。
赫拉格目瞪口呆。
“生效了？这么快？”
按照科学理论，即便是即死的毒药，也是需要一个生效时间的，只是可能非常短暂。
用于治疗的药物更是如此，哪有说刚注射进去就立竿见影的？
能有这种效果，说是救命神药也不为过，赫拉格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但是看到那些不断脱落的源石结晶，经历过无数次战斗的老人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震惊。
小赛维胳膊上的结晶，竟然真的在脱落！
那种药，刚才用的那种金色药剂，竟然不是他猜想中的抑制剂，而是真的能够对矿石病产生治疗效果？
在此之前，他甚至认为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对矿石病有真正意义上治疗效果的药物！
现在展现在眼前的事实告诉他，治疗矿石病的药物真的存在，而且效果惊人！
如果早点拿到这种药，那些孩子……
想到记忆深处的那些痛苦回忆，赫拉格有些失态了，语气从沉静变得激动起来：“告诉我，哪里能买到这种药！企鹅物流有没有渠道？你可以说出你的条件，就现在！”
什么和地下势力来往的隐患，什么企鹅物流的名声……不重要了，全都不重要了。
那些东西，全都加在一起也没有孩子们的生命重要。
将阿撒兹勒以及诊所里的孩子们视如己出的赫拉格，在能够挽救孩子们生命的药物面前根本无法保持平静，若不是多年征战锻炼出的意志足够坚定，他可能还要表现的更激动一些。
“呃，这应该是非卖品？”
能天使迟疑了一点，有点不太确定，她也不知道医疗部做出的这种试用版药剂现在有没有完成的版本，有没有打算对外销售和普及。
事实上，像她这样将试用药剂拿到外面给其他人使用的做法本身就是不合规的，所以就算看出来赫拉格真的很急切，她也没有办法承诺什么。
“请告诉我，怎么才能得到它。”
非卖品，无非是价码不够。
赫拉格见惯了这种话术，他很欣赏能天使的品格，但不觉得对方拿出这种市面上没有的药物真的没有任何目的。
单纯的发善心？
这个世界上真的还存在和他一样的蠢货吗？
大概是没有了，那种天真的猜想，根本站不住脚。
因此，在询问的同时，赫拉格已经做好了付出沉痛代价的准备，他认为那是值得的。
没有什么，能够与孩子们的生命等价。
“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抱着气息平稳下来的赛维，能天使连连摇头：“我的意思是，这种药剂是医疗部实验室里制作出的试用品，现阶段应当是不在外流通的，我把它拿出来本身就是违规操作。”
“如果您想要，可以和医疗部的人接触一下，说不动，她们会免费提供？”
想到医疗部主攻矿石病治疗的赫默医生，能天使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是她的话，没准连把自己的工资贴进去给孩子们购置治疗药物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企鹅物流的医疗部？”
“是黄金树的医疗部！”
“黄金树……”
赫拉格这才想起，之前能天使似乎换了一次臂章，以‘黄金树外勤干员’的身份自称。
是某个新近兴起的大公司吗？
考虑到矿石病治疗药物所需要的技术水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东西应当来自哥伦比亚，乌萨斯是不会进行这种研究的，更不可能做出成品，古老的维多利亚帝国也不太可能。
炎国的话，倒是有可能，但这个名字和他们的风格并不相符。
“黄金树就是……哎呀，规章是什么来着？”
能天使想要解释一下黄金树的具体情况，然后想起发下来的规章制度她好像就看了一眼封面，根本不清楚哪些能说那些不能说。
据说，不该说的东西会受到体内赐福限制，没办法向外传递，可她完全不知道哪些不该说，等下说到一半突然被禁言，岂不是很尴尬？
如果德克萨斯在这里就好了……
能天使想起了自己的好友兼同事兼室友，来自叙拉古的黑狼，要是她在这里，肯定能把所有事都办妥。
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想的，她抬头望着医疗室空荡荡的角落，忽然开口：“帮帮我，德克萨斯。”
“……你怎么知道我在跟着你？”
纤细的影子悄然浮现，从透明显现出模糊轮廓，逐渐清晰，黑狼少女凭空出现在医疗室内，从侧方搭上肩膀的手掌，把能天使吓了一跳，险些抱着赛维从病床上蹦起来。
“啊！你真的在啊！我我我，我就是乱说的……你怎么真的跟着我啊！”
“该是我问你才对。”
德克萨斯斜睨着慌张起来的好友，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任务，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接到任务之后的你更不对劲。”
“我能理解你想要帮帮那些孩子，但没必要做的偷偷摸摸，把注射器藏进我的抽屉里，更过分的是，竟然还把它们塞到了饼干筒里，你知道我从那里面倒出注射器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
不需要更多的解释，黑狼少女脸上复杂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哎嘿嘿，对不起嘛……”
能天使讪讪一笑，连忙转移话题：“那个，那个，饼干我会赔给你的，所以帮帮我好不好？”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德克萨斯无语摇头：“真拿你没办法。”
她抬手在能天使的额头上戳了一下，然后向赫拉格伸出手掌：“您好，阿撒兹勒的赫拉格医生，接下来，由我与您进行交流，您会知道想要了解的一切，黄金树，以及，治疗药物。”
“……高明的潜行技巧。”
岂止是高明，简直神乎其技，完全消除了自身的存在，在她主动现身之前，赫拉格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其中固然有放松警惕、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没有过多关注环境的原因，但能做到这种事的人，仍然不可小觑。
赫拉格心中凛然，谨慎的抬手与德克萨斯握了一下。
“希望我们能有一个愉快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