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没有,该死,到底在哪!”
坚实的木桌直接被大力落下的手掌拍成碎片,达西米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仿佛一头随时都会暴起、择人而噬的孤狼。
在他的注视下,卢切斯家族派出的大小头目们纷纷低头,脸色同样很不好看。
距离拉普兰德失踪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然而,他们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有人找到了‘外婆’逃离的痕迹,以及被切断的手臂、战斗的痕迹,可那些线索都在某个区域戛然而止,好似凭空消失一样,难以接续。
即使他们抛去一切顾虑,在这座城市中肆无忌惮的疯狂寻找,也没有找到拉普兰德所在,甚至连她是否还在城中都不清楚。
‘咚咚!’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扣响,让暴怒的达西米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将心底的躁动压抑下去。
“进来。”
吱~
得到准许之后,灰白发色的鲁珀青年小心翼翼的从门外走进来,双手捧着一张黑色请帖,看到地上散落的办公桌碎片之后,递到了达西米面前。
“老板,有人送来了请柬,请您赴宴。”
“请柬?谁的请柬?”
达西米略微皱眉,有些疑惑。
谁会在这种时候送请柬给他?总不会是这座城市的那些管理者。
现如今,他们把整个城市搅了个天翻地覆,那些家伙可是恨极了他们,怎么可能送请柬过来?
就算要送,送来的也该是刀剑才对。
“是……西西里女士。”
提起这个名字,递上请柬的年轻人语气都有些颤抖,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畏惧。
在叙拉古,这个名字几乎成了一个禁忌,即使是十二家族,也不敢轻慢那位女士,更别说他们这些家族底层的小喽啰。
“嘶~西西里女士?!”
达西米也吓了一跳,连忙拿过请柬仔细观察,半晌之后才坐会椅子上,面色凝重。
他同样没办法无视西西里女士,或者说,整个叙拉古没人有那份资格。
在叙拉古的土地上,那位女士的雷霆手段令诸多家族为之胆寒,甚至隐隐有成为叙拉古‘无冕之王’的趋势。
被这样的人物找上,即便背靠黄金树,达西米还是觉得压力很大,仔细思索之后,挥手道:“备车!”
人家特意送来请柬,算是给足了面子。
既然如此,那这次宴会,他就非去不可。
……
“先生,这边请。”
踏入金碧辉煌的酒店,马上就有等待多时的侍者过来引路,引着达西米前往顶层的包厢。
事实上,这座位于市中心的豪华酒店已经被衣着整齐的家族成员净空,这一点,达西米在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
不仅仅是酒店,连周边的一大片区域都被严密封锁起来。
这就是西西里女士的权势,连十二家族的顶层人物,也没有这般排场,直接控制市中心最繁华的区域,这是何等威势?
达西米心中凛然,边走边平复心态。
若是以前,让他和这样的大人物交流,怕不是会吓得话都说不完整。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已经不是那个家族底层的下喽啰,连声名显赫的卢切斯家族也要看他的脸色行事,虽然比不上在叙拉古手眼通天的西西里女士,却也有对等交谈的资格。
“请。”
侍者打开包厢的门,略微欠身,恭敬的退了出去。
达西米踏步走入包厢,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女人。
一袭朴素的纯黑色衣裙,没有太多多余的装饰,略显苍老的脸上神色淡漠,带着黑手套的手指搭在桌面上,不怒自威。
西西里女士!
达西米心中微紧,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之后不自然的错开视线,扫视装饰奢华的包厢。
包厢里没有其他人存在,似乎那些经受过严格训练的护卫之负责外围的警戒和防御,没有出现在西西里女士的身边。
是出于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还是另有原因?
“坐。”
西西里女士面色平淡,手指轻叩桌面,嘴角稍稍勾起,似笑非笑:“达西米,我听说过你,卢切斯家族最近倒了大霉,恩……不是坏事。”
什么叫倒了大霉,不是坏事?
达西米呼吸一窒,有点摸不清西西里女士话里的意思。
他忽然发现,这位女士的远远不是卢切斯家族这一代的那些货色所能相提并论的,他可以在那些人面前趾高气昂、颐气指使,却不敢在这位面前放肆。
这无关实力,而是心态上的差距,西西里女士只是坐在那里,就有种掌控一切的气度,仿佛所有事情尽在掌握,生杀予夺只在转瞬之间,给人以莫大压力。
还差的远啊……
心里默默感慨,达西米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做到椅子上,放松了身体,不再像刚进门那样紧张。
诚然,西西里女士的威势的确很重,但是想到自己背后的存在,他就不怎么怕了。
有着黄金树作为后盾,在叙拉古,他不必恐惧任何人!
“能被您记住,是我的荣幸。”
心思转动,达西米眯起眼睛,毫不避讳的与西西里女士对视:“但是,女士,您应当知道,我们现在有紧要事务需要处理,不妨把话说的明白些。”
“是的,紧急事务。”
西西里女士对此不置可否,语气里带上了些许冷意:“你们在我的城市里肆意妄为,把规矩搞得一团糟,就为了所谓的,紧急事务。”
“这很不礼貌。”
“对此我深感歉意,但我们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听到‘我的城市’,达西米不由得心中一跳。
这里,是西西里女士的地盘?
这件事他还真的不知道,当然,就算知道,他的决策也不会有丝毫改变,即使要得罪西西里女士,他也必须要尽快把拉普兰德找回来。
否则,万一那位大人不满,怪罪下来,可要比叙拉古这一亩三分地上的‘大人物’是否在意要严重的多。
“理由?就因为……萨卢佐家的小姑娘?”
西西里女士的语气仍旧平淡,听不出明显的不满,但这话落在达西米耳中,已经和警告没有区别。
不过,还是那句话,拉普兰德必须要找,即使把整个城市翻过来也要找,在这件事上,他不会向任何人妥协。
就算是西西里女士,也不例外。
“我很抱歉,但我们必须这么做,不会就此停手。”
顶着颇具压抑感的视线,达西米硬着头皮顶了回去,言辞毫不客气,非常强硬。
这样的态度让西西里女士眼中泛起一丝异色。
咚!
手指落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达西米尔只觉得脖子后面一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找人,自然可以,只是,你们的动作太大了。”
“年轻人,我不知道你背后的依仗是谁,是莱塔尼亚,是哥伦比亚,还是维多利亚?又或者别的什么……”
“但是,这里是叙拉古。”
“叙拉古有自己的规矩,他们的手伸不到这里来。”
“比如,我可以随时摘下你的脑袋,没人能救的了你,但我没有那么做,这就是规矩,我的规矩。”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遵守它。”
“……我们无意违背您的规矩,女士。”
这番话的含义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好似有一把把无形的刀刃就架在他的脖子上,达西米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和这个女人硬顶。
双方之间的冲突其实并没有那么大,没必要闹得那么僵,对谁都没有好处。
“这件事另有隐情,请原谅我不方便详细说明,但是我们确实没有向您挑衅的意思。”
“拉普兰德的安危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尽快找到她,没有任何其他含义。”
“哼,她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
沙哑的声音幽幽响起,包厢的门被推开,身着灰西装、披着黑底金纹大氅的中年鲁珀族男人大步流星踏入,毫不客气的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侧头看向一脸惊愕的达西米,眼神中带着审视:“阁下与我那女儿,关系很不错?”
阿尔贝托·萨卢佐,萨卢佐家族的当代族长!
达西米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来赴宴。
西西里女士倒也罢了,现在拉普兰德的父亲亲自找上门来,他该怎么说?
他和拉普兰德是什么关系?
同事?
虽然事实的确是这样,但是真的要这么解释,估计在座的两位,没人会相信。
只是同事关系值得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破坏规矩,将城市搅的天翻地覆来寻找?
那,同事之外?说拉普兰德和那位大人可能有不太好说的关系?
先不说泄露黄金树的情报会不会招来惩戒。
真要那么说,达西米觉得这位老父亲可能下一秒就会拔剑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虽说传闻之中,拉普兰德·萨卢佐已经被剥夺了姓氏逐出家族,但是现在阿尔贝托亲自来到这里的举动已经完全证明传闻根本不靠谱,这位萨卢佐家族的当代话事人,显然还是非常在意自己的女儿。
在一个关心女儿的老父亲面前说些不着边际的猜测,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一时间,达西米发现自己不好回答这个问题,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他却没办法解释。
“哼!”
阿尔贝托冷哼一声,面色显而易见的阴沉下去。
在西西里女士的地盘上搅风搅雨,派人在整个城市里挖地三尺似的搜寻,如此肆无忌惮、大张旗鼓的行为,只为了找一个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人和自家女儿的关系不一般,而且是非常不一般。
他不觉得拉普兰德会看上这种货色,但是……女儿长大了,总会有些出乎意料的叛逆行为,更别说拉普兰德的行事风格一向都很叛逆,有些事还真的不好说。
看到达西米支支吾吾的样子,心烦意乱的老父亲心里更为不爽,觉得自己的某些猜测好像成了真。
“我和拉普兰德小姐只是普通朋友,没有特别的关系,您不必多想。”
发现阿尔贝托的脸色越来越黑,达西米连忙给自己辩解了一句,犹豫片刻之后坦然道:“我们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拉普兰德和某位大人物有所牵扯。”
“我们确实没有向您挑衅的意思,而是真的必须这么做。”
“如果找不到人,那位大人的怒火不是我们能够承受的住的。”
“我奉劝两位,最好不要阻拦,否则……”
“你是在,威胁我?”
西西里女士眼中闪过一道冷芒,语气变得危险起来。
卢切斯家族发生的变故,她有所了解,据说是招惹到了一个来自叙拉古之外的强大敌人,但她并没有拿到更多的情报。
正因为这样,她才给达西米发去了请柬,打算用平和的方式解决这一次的冲突。
在不了解自己的对手之前,她不打算轻易付诸武力,尤其是涉及到叙拉古之外的其他势力,得更谨慎一些才行。
可是现在,她的好意似乎被人无视了。
一个借助外来力量狐假虎威的小喽啰,竟然敢明目张胆的挑衅她的权威,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真以为她有那么好说话吗?
“如果您这么认为的话,也可以。”
达西米两手一摊,洒然一笑,有种摊牌之后放飞自我的趋势。
“您大可以对我动手,然后把我的手下都留在这座城市里,您绝对能做得到,而且非常轻松。”
“但是,我可不是在和您说笑,叙拉古太小了,小到在这片大地上只占据一隅之地,微不足道。”
“您的权势,只存在于叙拉古的土地上,我背后的那位大人,您是得罪不起的。”
“好,很好。”
西西里女士眼眸眯起,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姿态,略微抬手:“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达西米先生。”
“你可以继续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只要,付得起代价。”